我又跟老姐們兒胡扯幾句,反正三句閑話中帶一句試探的話,沒多久就把時宗潔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他來這村裏有七八年了,口碑很好,尤其他肚子有墨水,凡是別人家的大事小情,他都能摻合一把,當個主持,或者寫寫字做個策劃啥的。
現在他馬上要主持婚禮,我和杜興也就壓著性子沒找他,我倆大吃一頓,又提前撤了,按地址找到時宗潔的家,遠遠的等起來。我合計著,他既然是主持,就算婚禮結束了他也得跟這兩家人多待一會兒,不會這麼急著趕回來的,我倆也就沒心急。但我倆真沒少等,足足到了下午三點多,時宗潔才晃晃悠悠的出現了,一看他就沒少喝,一臉通紅,開自己家門還磨磨唧唧老半天。杜興跟我使個眼色,這就要帶著我去他家。但我搶先了,走在他前麵,我打定主意我去叫門。我砰砰砸了老半天,時宗潔才開門。隻是他望了我倆一眼後,就皺起眉頭來,用喝多了大舌頭的口吻跟我們說,“你你你,你們誰呀?”這倒把我問住了,我剛才就想著攔杜興了,沒想到咋開口,我跟時宗潔一點過結都沒有,我說自己叫李峰想找他,貌似也不是那個事。杜興想進去,但被我堵在前麵,他終於不耐煩了,拽了我一把,這麼一來我倆突然換了個位置。時宗潔本來盯著我看呢,沒想到這一眨眼間,麵前換了個人,他嚇得啊了一聲。杜興不管那個,雙手一推,把時宗潔弄到屋子裏去,又讓我關門。
時宗潔腦袋有點沉,他以為我倆不是好人呢,扯開嗓子吼,問我倆到底要幹啥?我覺得這場麵有點失控,就跟大油說要鎮定。杜興沒回我話,但也聽了我的意見,他閉著眼睛靜了幾秒鍾,又走到時宗潔麵前說,“我叫杜興,黑山人,以前在部隊當校槍員,往下我就不說了,你能有印象麼?”我留意時宗潔的變化,當杜興報上名號時,他明顯激靈一下,那通紅的臉都有些發白了,不過等杜興說完,他卻拿出一副迷糊樣,回答說,“我哪認識你啊?你在哪當兵跟我有啥關係?”接著他又指著門口,拿出手機說,“這是我家,你們私闖進來什麼意思?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我和杜興都沒動地方,我特意提一嘴,讓他先別打電話,我們確實有事找他。可我發現了,我這麼好說好商量的,他真不聽,尤其看我脾氣好,他還耍橫了。正巧我們挨著一張桌子,他對著桌子猛地拍了一下,跟我說,“幹什麼幹什麼?啊?入室搶劫麼?我叫警察啦。”他說完還摁了110,但還沒等他撥出去了,杜興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他電話搶過來,又順手一撇,對著時宗潔的臉頰打了一個大嘴巴。真夠響的,我聽得耳朵直癢。但時宗潔臉肥,抗打,這一下倒沒把他怎麼樣?
隻是他害怕了,尤其看杜興眼中露出殺氣了,他嚇得捂著臉突然來了一句,“杜大狼,你等等,那事跟我也沒關啊!”時宗潔這句話把我弄得混亂了,能品出來,他這是話裏有話,往深了說,杜興妻子的死,貌似沒那麼簡單。杜興也被這話震懾住了,一時間愣在當場,隻是他愣歸愣,眼中卻迅速出現極濃的殺氣。這都被我看在眼裏。我心說這是要出事的節奏啊,先不管他妻子的死因到底有多大貓膩,時宗潔這人可無論無何不能殺啊。我急忙向杜興撲去,一把摟住他的腰往外推,但我感覺杜興跟個鐵柱子似的,我使了全身的力氣,尤其整個人都傾斜著使勁,才勉強把他推出去一點點。我嘴裏還連連念叨,讓他冷靜、冷靜。時宗潔有點緩過勁了,這時候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家的布局頂怪的,一個屋有前後兩個門,他是真怕了杜興了,就想從後門溜走。可杜興一看他想跑,吼了一聲,竟原地轉了一圈,把我甩到後麵去了。倒不是說我廢物,我身手比一般人強,但跟杜興比,真的是差了一大截,我根本壓製不住他甩我的力度,反正眼前一暈乎,就稀裏糊塗的被他掙脫開了。
杜興說了句哪跑,又大步奔過去,扣住時宗潔的後脖頸,把他用力丟在一麵牆上。時宗潔哼哼呀呀的剛轉過身,杜興又用手掐著他,竟單手把他舉了起來。杜興這次有點下死手的意思了,尤其時宗潔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身體素質不咋好,被這麼一舉,直翻白眼,舌頭也快吐出來了。我要再不去幹擾,用不到半分鍾,時宗潔就得送命。我嚇得奔過去,我也沒啥好招啊,隻好對著杜興的胳膊撲了上去,用我身子的重量把他胳膊壓下來。也該說我們仨有意思的勁兒,在這屋裏竟然揉成一團了。情況到沒我想的那麼糟,最後杜興強製把火氣壓下去一些,先把手上勁鬆開一些,讓時宗潔勉強能呼吸與說話。他又問道,“你說,我媳婦的死到底是什麼原因?要不說實話,我今兒讓你出不了這屋子。”時宗潔想咳嗽,但礙於杜興的凶氣,最後隻能輕輕悶哼幾聲。其實我跟杜興是一夥的才對,但為了保護時宗潔,我不得不臨時跟杜興站在對立麵上,我擋在時宗潔麵前,防著杜興的一舉一動。
這樣僵持了一小會,時宗潔開口說起來。隻是他說的這事,讓我和杜興一時間都有點接受不了。杜興老婆在那段期間有外遇,懷的也不是杜興的孩子,可杜興當時的名號太響了,這孩子要生下來被他發現是野種的話,那孩子生父會很危險的,當時為了掩蓋事情的真想,他們不得不帶著杜興老婆去打胎,但誰想到打胎的時候能出現岔子,弄個大小全無呢?至於那孩子生父,時宗潔是死活不肯說了,隻強調大有來頭,一般人惹不起,他也順帶的跟我們提了一句,讓這事就此算了吧,我倆今天冒然找他,他也不會追究的。杜興以前跟我聊起他妻子時,總會吹他妻子如何漂亮賢惠,還說那段時光是多麼的幸福,現在一看,他這話是全砸了。我一時間不知道說啥,就偷偷瞧了杜興一眼。他整個人跟個木偶一樣,呆在當場,但拳頭緊握著,身子裏時不時嘎巴嘎巴直響。我嚇壞了,這絕不是好現象,我也能理解杜興此刻的心情,換做是誰,火氣保準小不了。這絕不僅僅是一頂綠帽子的事了,他還被這個叛情的妻子耍的團團轉,白白蹲了五年牢,毀了下半輩子。
我怕他遷怒,或者非要逼問時宗潔那個第三者是誰。倒不是我膽小啥的,我就是覺得這事到此為止吧,今天來這兒或許真的是個錯誤,我們不要再挖真相了,真相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我不想杜興因此犯下錯誤。我看杜興依然一動不動,心裏有個大膽的決定,我一把將他扛起來,也不跟時宗潔打招呼了,扭頭就往外走。本來我擔心杜興回過神後會掙脫下來,衝回時宗潔的家呢,但實際上剛好相反,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木訥的靠在我肩膀上。這期間遇到很多村民,都拿出一幅看怪物的目光看著我倆,我不在乎,就這麼一直出了村子,把杜興丟到車裏去。我也累得不行了,坐到駕駛位上並沒急著開車,反倒先點根煙吸了幾口。剛才我怕他惹事,現在又擔心起他的健康來,能看出來,他在憋著呢,我怕他這麼憋下去,別弄出毛病來。我試探的問一句,“大油,你倒說句話啊!”杜興根本沒理我,甚至眼睛都一動不動的,隻是盯著村口看,但他眼角掛的幾滴淚讓我知道,他心裏不得跟刀絞一樣的痛啊?
我這煙吸的快,等歇過乏後就急忙起車,往市裏趕,我這麼打算的,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警局,到時真出啥岔子了,我們也方便找人,至少醫院和心理醫生都有,總比窩在這個村裏強。估摸又開了一刻鍾,突然間,杜興吼了一嗓子,他終於爆發了。他這嗓子衝擊力太大了,我也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手啊,尤其車窗都關著的,我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方向盤還被我亂擰一下,也虧得車速不快,不然我倆真容易出車禍。杜興吼完又掄起拳頭,對著擋風玻璃砰砰打上了,嘴裏連連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這車擋風玻璃都是防彈的,特別結實,他拳頭勁是不小,但還打不碎這玻璃,反倒打了幾拳後,玻璃上留下一堆血跡。他拳頭打破了。我急忙踩刹車,打著雙閃把車停到路邊。我是想停下車跟杜興好好說道說道,但車剛一停,杜興開了車門就下去了,對著路邊小樹林跑去。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啥啊,隻好也下車追他。我是為了杜興啥都顧不上了,車都沒來得及鎖。我倆一前一後跑出去少說一裏地,最後杜興累了,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抬頭仰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