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書籍以外,電影DVD也占了不少地盤。不過更多的是遊戲軟件。從包裝盒上來看,既有嶄新的,也有稍舊一點的。形狀、大小也各不相同,全都混在了一起。
其中有個盒子上的圖案,我覺得不久前還看到過。
“電話響過幾次,可我一個人在的時候,都是啟動錄音電話的,就沒去接。”
針對藤野律師的提問,三好淳也如此回答道。
“是嗎?畢竟也會有這種緊急情況,還是聽一下留言的好。”
“好的。以後就這麼辦好了。”
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再次插嘴道:“秋吉的父母都快要去報警了。要知道,你們離家出走,不知去向的話,對於你們的父母來說,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三好淳也看著我的臉,略帶慌張地眨著眼睛。看起來他是為了不讓我看穿他的心思,才故意這麼做的。
“嗯,知道了。”
“昨天,秋吉大概是什麼時候來的?”
“十點左右。”
“你的父親呢?”
“他出差去了,星期五回來。”
“保姆呢?”
“今天下午過來。”
“下山——”
這次輪到三好淳也攔住了藤野律師的話頭,直接問我:“翔太的爸媽也把這事兒告訴了火野老師嗎?”
我點了點頭。
“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打過電話了,應該也通知了吧。”
“翔太怎麼會到‘熱血教育’的老師家去呢?”下山洋平在一旁打岔道。
“這有什麼問題嗎?”
麵對藤野律師的詢問,三好淳也一時間沒答上來。隻見他小小的喉結上下動了幾下,最後,冷冰冰地否定道:“也沒啥。”
可他臉上的表情,分明流露出了另一種感情。
這時,下山洋平又吵吵嚷嚷地插嘴道:“我可是十一點之前來的哦,律師先生。”
我轉過身去,繼續檢查書架和飾品架。隻聽得背後,三好淳也對於藤野律師的詢問答得寡言少語,而下山洋平則一個勁兒地在打岔。
大畫麵電視的旁邊,有個銀色的相框,裏麵嵌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女性,眉眼的模樣跟三好淳也很像。
估計她就是三好淳也的母親吧。照片的旁邊放著個小花瓶,裏麵插著一枝雪白的玫瑰。玫瑰已經開到了極致,掉落了一枚花瓣。看來換新花,也是等會兒要來的保姆的工作吧。
聽到背後有腳步聲,我回頭一看,見秋吉翔太正表情僵硬地站在客廳門口。
“給家裏打了電話,叫我馬上回去呢。”
“好啊,那我們就回家去吧。”
藤野律師十分幹脆地就收工了。這時,一直愣愣地站著與之對答的三好淳也,突然像是泄了氣似的微微搖晃了一下。盤腿坐在地板上陰陽怪氣的下山洋平那冷笑不斷的臉上,也浮現出了放下心來的神色。
“律師先生,拜托您說幾句好話,別讓翔太挨罵哦。哦,對了,不行的,律師是站在火野老師一邊的。”
他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臉,噘起嘴,繼續嘲弄起藤野律師來。
“就靠這個賺大錢了吧。還是求求偵探先生吧。翔太就拜托您了。”
“不巧的是,我賺的錢不多,不包括這方麵的服務。”
“哈,老土。”
藤野律師催促著翔太,朝走廊走去。
“翔太。”三好淳也喊道。
秋吉翔太立刻轉過頭去,臉上的神情就跟馬上要淹死的人看到了別人拋來的救生圈似的。
“別再悶悶不樂地想不開了,別胡亂吃藥了。”
“就是,就是。”下山洋平趕緊附和道,“我這個最大的受害者都沒怎麼樣呢,你倒留下了心理創傷,這算什麼事?”
“嗯。”
“是啊。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下山。”我誇張地用手捂住胸口,插嘴道,“內心的創傷一定很深吧。雖然是說著玩的,可畢竟也被大家指著說‘你去死吧’。結果哭哭啼啼地喊來媽媽,一個人逃回家去,也是情有可原嘛。”
這個得意忘形的機靈鬼,一聽這話立刻就跳了起來:“誰逃走了?誰哭哭啼啼了?別胡說八道!”
“哦,是這樣啊——你不是逃回家的,是嗎?”
下山洋平的臉漲得通紅。
“杉村先生,到此為止吧。”藤野律師斬釘截鐵地將我攔住了,“我們走吧。”
我老老實實地服從,臨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三好淳也。他麵無表情,就跟套了個假麵具似的。
我們神情肅穆地踏上了歸途。坐在出租車裏,翔太默不作聲。藤野律師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所以既不提問,也不說教。
直到看到自家屋頂的時候,翔太才用低低的聲音喊了聲:“律師先生。”
“什麼事?”
“要跟我父母談談嗎?”
藤野律師溫柔地說道:“將你平安送達後,我們馬上就走。”
翔太瞪大眼睛道:“可是——”
“要談也是你跟父母先談,是不是?杉村先生也是這個意思吧。”
“嗯,同感。”
將秋吉翔太移交給他的父母後,我跟藤野律師就朝電車站走去。
“雖說學院方麵嚴防死守,可你的調查工作做得也不錯呀。”
“那是因為在‘納瓦隆要塞’的內部,也有想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哦,對了,對了。”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這個詞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納瓦隆要塞》是我父母年輕那會兒的電影了,你怎麼會知道呢?”
藤野涼子開心地笑了。
“我媽喜歡看老電影。我在跟那些孩子一般大的時候,經常陪她一起看。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們當時還是租錄像帶看的呢。”
“二十年?”
當時讀初三的話,那現在她應該就是三十四五歲了。
“我還以為您更年輕些呢。”
“多謝了。不過別想套我什麼話哦。”
她的鞋跟踩出的聲音,既清脆,又堅定。
“不是說好‘並肩作戰’了嘛。我已經給你提供了秋吉翔太內心動搖的特大新聞,簡直就是‘虧本買賣’了。”
“僅僅是動搖而已,就現在這個樣子,他還不會招供呢。”
突然間,藤野律師的口氣變得刻薄起來。
“臨走時,不是被‘大哥’打了預防針,又回到了貝殼緊閉的狀態嗎?”——“別再悶悶不樂地想不開了。”
“那就算是我先欠你的,請告訴我,三好淳也與火野老師是否也有過關係親密的時期呢?”
藤野律師突然停下腳步,緊盯著我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沒別的意思。話說,新井老師了解這方麵的情況嗎?”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三好淳也三年來一直在火野老師班上。這一點,你注意到了嗎?”
“當然。”
藤野律師似乎很意外。
“初三的學生,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到了三年級呢?當然是經過初一、初二了。不僅限於三好,那九名學生的學校生活,我也全都調查過。”
“可是,最主要的還是作為他們的‘頭兒’的三好淳也吧。他似乎也有過被火野老師欣賞的時期呢。”
學習成績暫且不說,總之他不是個被火野老師討厭的笨孩子。
“我覺得,可能就是他通過努力從初一的D班升到初二的C班那個時期吧。可是,過了這個時期,他跟火野老師的關係就惡化了,甚至對火野老師懷恨在心。恐怕這就是此次事件的根源吧。”
比起從一開始就合不來而一直互相厭惡的關係來說,有過一段親密期,之後又反目成仇的關係,恐怕感情波動更大,想要陷害對方的負麵動機也更強些吧。
“如果沒有這種類似於助燃劑的感情,學生會有意陷害老師嗎?”
藤野律師用指尖按著臉頰,思考了片刻。隨後,她搖了搖頭。
“很遺憾,沒有這方麵的跡象。哪兒也沒聽到過這方麵的信息。”
“是嗎?”
“我覺得三好跟火野老師從未有過什麼親密期。還有,杉村先生,D班和C班,並無多大的區別。要是D班的學生升入了B班,才能說明他努力了,而來往於D、C之間,僅僅是五十步笑百步的關係。至少基於火野老師的價值觀而言,就是這樣的。”
我並不甘心。
“可是,剛才您也看見三好的表情了吧。他問秋吉離家出走的事是否也告訴了火野老師,您問這有什麼問題嗎,他支支吾吾地糊弄過去了。就是那時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