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待會兒我要跟策劃部的同事開個會,你也一起來參加吧。”
“好的。”
對方似乎沒有認出她,步雨虹心中鬆了口氣。
但她也不敢大意。或許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己,隻是不動聲色,等待下手的機會呢?
步雨虹不敢貿然辭職,她還不確定老板是否已經認出了她,剛入職就辭職,隻會更引起對方的懷疑。
她決定先靜觀其變。
不久以後,她知道老板名叫莊軼喆。
她聽同事說,莊軼喆在幾年前曾經生意失敗,負債累累,後來東山再起,開了這家廣告公司。
步雨虹不知道上天為什麼要讓她再一次遇到這個殺人凶手。是要再給她一個機會,讓她把凶手繩之以法嗎?
可是當初自己已經告訴警方不記得劫匪的長相,而且現在自己和莊軼喆有了直接接觸,更可能遭到對方的報複。
最後她決定再次用拋硬幣的方式來決定。然而她接住了硬幣,卻並沒有去看結果。
因為在硬幣被拋起的刹那,她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如果自己有什麼不測,誰來照顧媽媽呢?
既然當初已經做了決定,那就自私到底吧。
步雨虹本來不相信什麼因果報應。
但後來她覺得,或許正是因為自己如此自私,兩次放棄了說出真相的機會,才害得媽媽遭到報應。
在步雨虹入職莊軼喆的廣告公司的兩個月後,她的媽媽被查出患有乳腺癌,確診時已是晚期,隻能靠化療延長生命。
步雨虹父親早逝,她跟媽媽相依為命,而且她又是獨生女,現在媽媽生病,就隻有她一個人可以照顧媽媽了。
“辭職?”當步雨虹向莊軼喆遞交辭職信時,莊軼喆有些驚訝,“為什麼呀?”
“唔……”步雨虹支支吾吾地說,“個人原因。”
莊軼喆鑒貌辨色,問道:“家裏有事?”
步雨虹的眼睛頓時濕潤了:“嗯。”
“家人病了?”
莊軼喆的這句話,觸動了步雨虹緊繃的神經。這幾天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悲痛情緒,突然間失控爆發。
“我媽……癌症,晚期……嗚嗚……”她再也管不了那麼多,當著莊軼喆的麵便失聲痛哭。
等她哭完了,情緒稍微穩定下來,莊軼喆才遞給她一張紙巾。
“謝謝。”
“雨虹,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辭職了,那生活費怎麼辦?還有你媽媽的治療費怎麼辦?”
“我……我也不知道……”步雨虹一臉茫然,“治療費先向親戚借吧。生活費……我可以網上接兼職。”
莊軼喆搖了搖頭:“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
步雨虹沉默了,她對未來一片迷惘。
“要不這樣吧,我借你二十萬,你拿去給你媽做化療。”
“啊?”步雨虹大吃一驚。
“你不要辭職,可以在家工作,唔,我給你配一台筆記本電腦,這樣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你媽媽。如果有什麼會議需要你參加,你再回來。”
“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我很明白你的處境。這種急需用錢卻沒有錢的情況,我自己也經曆過……”
步雨虹看著莊軼喆,不禁想起兩年前他搶走自己手袋的情景。
兩者真的是同一個人嗎?她實在不敢相信。但現在,這似乎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當天下班後,莊軼喆問她道:“你怎麼回去?”
“坐公交車。”
“那我送你回家吧,順便探望一下你媽媽。”
兩人剛上車,莊軼喆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立刻接通了電話:“老婆……嗯,我在外麵跟一個同事聊些事情,晚點兒回去……好,我九點前會回來,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他輕輕地籲了口氣。
“阿姨,我是雨虹的同事。您好好養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公司裏的同事會盡力幫助你們的。”
“你人真好呀!唔,我現在也沒什麼,精神挺好的。”
“反正錢的問題您不用擔心,公司會幫雨虹分擔的。”
“謝謝,謝謝……”
步雨虹站在一旁看著莊軼喆跟媽媽聊天,心中百感交集。眼前這個男人,兩年前曾是個劫匪,還殺了人,當時他是那麼的可怕,令人恐懼。然而現在,他居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跟步雨虹的媽媽聊完,莊軼喆又坐了一會兒,才對步雨虹說:“好了,雨虹,我先回去了,我兒子每天要聽我講兩個故事才肯睡覺呢。”
步雨虹笑了笑:“你真是個好爸爸,我送你下樓吧。”
兩人來到樓下,莊軼喆上車前,看著步雨虹,一臉認真地說:“雨虹,相信我,一切會好起來的。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遇到這麼幾個坎,跨過去才能雨過天晴。”
“嗯。”
步雨虹看著莊軼喆走上車。汽車遠去,逐漸消失於她的視線中,但她呆立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當年他搶劫,會不會是迫不得已呢?”步雨虹輕聲問道。
接下來這兩年,忙於照顧媽媽的步雨虹雖然很少回公司,卻經常跟莊軼喆在網上交流。偶爾,莊軼喆也會約她出來吃午飯,交流下近況。
不知不覺中,步雨虹發現自己對莊軼喆的感情似乎變了,她已經無法再去害怕他、厭惡他。
步雨虹的媽媽跟病魔鬥爭了兩年。這年八月,她病逝了。
步雨虹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真的要麵對時,還是感到無所適從。
莊軼喆全程幫著她處理了她媽媽的後事。那天下午,莊軼喆和她一起把她媽媽的骨灰送到墓園,隨後又送她回家。
“莊總,謝謝你。”步雨虹由衷說道。
莊軼喆點了點頭:“反正我這幾天有空。”
“不光是這幾天,我是要感謝你這兩年來對我的幫助。當時如果不是你借錢給我,我媽就不能化療,可能兩年時間都沒有。”步雨虹的眼睛有些濕潤,“莊總,真的謝謝你。”
“大家相識也是緣分嘛,當然要互相幫助。不管怎樣,雨虹,節哀,好好生活下去。”
“嗯,我會的。”
“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打給我。”
“好的。”
然而當莊軼喆走到門外時,卻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哭泣聲。他回頭一看,隻見步雨虹蹲在地上,低聲抽泣。
莊軼喆回到她跟前,蹲下身子:“雨虹……”
步雨虹忍不住哭了出來:“以後這屋子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媽……我沒有媽媽了……”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身前的人,失聲痛哭。莊軼喆也回抱住她,柔聲安慰。
一周後,步雨虹回到彥吉廣告上班。
可是,在不久以後,步雨虹覺得自己經常腰痛,而且乳房似乎有腫塊。她不敢怠慢,這天請了半天假去醫院。根據醫生的指示,她進行了紅外線掃描、乳房X光檢查、超聲檢查、穿刺等一連串檢查。
檢查結束,她來到了醫生的辦公室。醫生看完檢查報告,抬頭看了看她,臉色凝重。
“醫生,我沒事吧?”步雨虹不安地問。
“你的家族裏,有患乳腺癌的嗎?”
步雨虹一聽,心中咯噔一下,顫聲道:“我媽就是患乳腺癌死的。醫生,我……”
醫生歎了口氣:“很抱歉,已經確診是乳腺癌了,初步診斷是遺傳性的。”
“啊?”步雨虹隻覺得腦袋一陣昏厥。她定了定神,問道:“是不是切除乳房後就沒事了?”
醫生搖了搖頭:“已經是晚期了,現階段,你隻能做化療了。”
步雨虹走出醫生的辦公室時,精神恍惚,似乎是在夢中,周圍的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無法接受自己時日無多的事實。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接通了電話,有氣無力地說道。
手機裏傳來一個女聲:“是步小姐嗎?你好,我是宋曉。”
“誰?”步雨虹並不認識一個叫宋曉的人。詐騙電話?
“我是五年前墜樓的那個警察的妻子。”
步雨虹想起來了,是德哥的妻子。“有什麼事嗎?”
“可以見個麵嗎?我有個朋友想跟你聊聊。”
“不好意思,我今天沒空。”那段往事讓步雨虹更加心力交瘁,匆匆掛掉了電話。
翌日下午下班後,步雨虹仍然留在公司加班。到了晚上八點多,她才終於完成了手裏的設計方案。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這份方案,或許是她這輩子所做的最後一份設計了。她關掉電腦,站起身子,正準備離開公司,卻看到莊軼喆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雨虹,還沒走?”
“嗯,正打算走。”
“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去吃吧。”
“好……”
兩人走出公司,剛上車,莊軼喆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雙眉一蹙。
“阿彬?有事嗎?”莊軼喆接通了電話。
“什麼?”緊接著他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
步雨虹發現莊軼喆的語氣憤怒,還有些顫抖。
“好!我現在過來!哼!”莊軼喆掛了電話。
他定了定神,對步雨虹說:“我有些急事要處理,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