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的南北兩麵各有一扇門,朝南的門打開走出去就是停車場內部,北麵的門開在停車場外的大街上,他們平時上下班都是從北麵街道上的門進出。
10月的清晨5點,一陣涼風吹過,徐東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但這涼風未能令他清醒,他實在太困了。他站在北門口,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重重地敲了敲門,大喊著叫李兆楊開門,門內卻無人應答。他心想,李兆楊那小子肯定又睡得跟死豬似的。他決定一會兒進去後,要在熟睡的李兆楊耳邊大叫“死人啦”,保準能嚇他一大跳。
徐東生一邊興奮地想著即將進行的惡作劇,一邊用鑰匙打開了監控室的北門,當他進門之後,監控室內令人震驚的場景瞬間驅趕走了他濃重的睡意,緊接著他大叫了起來。
李兆楊背對著門靠坐在椅子上,腦袋誇張地向後仰著,凸出的雙眼正好像是倒過來看著站在門口的徐東生。徐東生鼓足勇氣慢慢靠近,李兆楊的脖子上那紅得發紫的印子令人觸目驚心,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但在他扭曲的麵孔上,那對凸出的雙眼和微張的嘴巴卻像是在向徐東生訴說著自己的驚詫、恐懼、不解、怨恨、不甘,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徐東生雖然隻是個看大門的,但他也是一名退伍軍人,所以眼前的景象並未讓他恐懼太久。李兆楊的腳邊掉落著那本他前天剛買的推理小說《七口棺材》,徐東生本能地想彎腰去撿,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他已經意識到李兆楊是被人殺死的,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報警,然後就是保護現場。
報警之後,徐東生不想和一具屍體待在一起,便從南門走出了監控室,站在停車場內,靜靜等候著警察的到來。這時他聽到有人在叫他,循聲望去,原來是停車場西邊的電動伸縮門外一名想要進來的車主,他是來取車的。不得已,徐東生再次返回有著一具屍體的監控室,按下了電動伸縮門的開關。
這名車主四十多歲,衣冠楚楚的,看上去像是一個成功人士。徐東生從監控室出來,那人跟他打了聲招呼,大聲說道:“早點換成可以刷卡的起落杆嘛,那樣我們都方便!”
“是,是。”徐東生心不在焉地回應道。
中年男人直奔南麵走去。可是沒過一會兒,徐東生看到這名車主並沒有開車,而是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很快,中年男人站到了徐東生的麵前,隻見他麵帶驚恐,大口喘著粗氣,手指著南麵慌張地說道:“那邊好像出事了!”
“哪邊?”
“離我的車不遠,地上有一大攤……”中年男人頓了一下,像是思考了幾秒鍾,才又開口,“像是一大攤血!”
徐東生跟著中年男人來到了他所指的地方,在最南麵,靠近鐵柵欄的地麵上果然有一大攤淡紅色的還未完全幹透的液體。徐東生掏出手機,打開手電功能,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液體,終於理解了這個男人為什麼要說“像是一大攤血”,因為這攤液體的顏色比正常的鮮血要淡很多,但此處的空氣中夾雜了淡淡的血腥味,看來這確實是血液無疑。在手電光束的照射下,徐東生發現地麵上還有未幹透的水印,很顯然,血液的顏色之所以呈淡紅色,是因為被水衝洗後稀釋了。這攤血跡還有著明顯的拖痕,一直延伸到了鐵柵欄處。
“喏,我是昨天傍晚6點鍾左右把車停進來的,那時候這個位置還沒有血呢。”中年男子指著不遠處的一輛寶馬轎車說道,“我現在要上班去了。”說完,他走向自己的車。
徐東生盯著地上的血跡,聯想到李兆楊的死,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凶案”二字。可是,現在隻知道這是一攤血,是否是人血還不知道,這真的會是一起凶案嗎?如果不是,那麼血是從哪裏來的呢?同時,他又想到了李兆楊曾經提到過的一個理論。每次與李兆楊待在一起的時候,李兆楊就喜歡跟他大談最近又看了什麼推理小說,也不管他願不願意聽,總是一個勁地說。李兆楊曾說過,命案的第一發現者或第一報案人的嫌疑是最大的。想到這裏時,中年男人已經上了寶馬車,徐東生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拉開了車門,大聲叫道:“你等下再走!”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徐東生,剛要發火,停車場外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兩輛警車從西麵伸縮門駛進,朝徐東生和中年男人這邊駛來。
“這麼快?!你什麼時候報警的,我怎麼沒注意到?”中年男人詫異地問。
徐東生站直了身體麵對著駛來的警車,嚴肅地對中年男人說道:“這裏還發生了另一件命案。”
03_
10月的早晨6點,天還沒有亮。H市國際商貿中心露天停車場的監控室內,李兆楊的屍體已經從椅子上被放下,平放在地上,法醫正在對屍體進行肝溫的檢測。駱鬆站在一旁,看著幾名正在搜集痕跡的警員忙碌的同時,也在觀察著這間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
法醫告訴駱鬆:“死因是勒斃,推定死亡時間是今天淩晨1點到2點之間。”
透過窗戶,駱鬆看了一眼停車場的南區,蕭紫菡正在那裏對寶馬車主做著筆錄,那個中年人神情激動地講述著什麼,看上去是為警方耽誤了自己的時間而委屈和不滿。
屍體被抬了出去,魏洪波帶著報案人徐東生走了進來。
徐東生向駱鬆講述了發現屍體的經過,接著又說了後來見到那名中年寶馬車主以及在地上發現大攤血跡的事情。在駱鬆的要求下,徐東生開始操作電腦,回放了昨天夜裏到今天淩晨的監控錄像。通過監控攝像頭拍下的畫麵,駱鬆了解到了這一起殺人事件的全部經過。
停車場北麵牆上的攝像頭清晰地拍下了南牆後的大樓樓頂,淩晨1點02分,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樓頂上,他拖著另一個人來到樓頂邊緣之後,將那人從樓頂推了下去,按照墜落軌跡,人應該墜落在停車場地麵上。
六分鍾後,1點08分,監控室的保安李兆楊大概是感覺到了異常,從監控室出來,跑向疑似墜落點,一分鍾後,視頻中李兆楊又看似驚慌失措地跑回監控室將門反鎖後就沒再出來。結果是,李兆楊被勒死於密閉的監控室,另一個被害者,根據角度應該掉落在停車場內,而實際的現場,應該有屍體的地方卻隻留下一攤被水稀釋了的血跡。
“也就是說,墜樓而死的那具屍體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魏洪波自言自語道。
“你看這地上的水印呈潑濺狀,還有擦拭的痕跡,難怪隻有血跡卻沒有腦組織。”駱鬆用手電照在地麵上,“很顯然,凶手不僅帶走了屍體,在離開前還打掃過現場,隻是水泥地上的血跡沒有腦漿容易清理。”
魏洪波補充了目前案件的疑點:“這座停車場四麵的攝像頭可以將四麵牆壁全無死角地拍攝到,所以如果凶手是翻牆潛入後又翻牆運走屍體,應該會被拍下,但監控什麼都沒拍下。而且發現血跡的是清晨第一個來取車的車主,之後停車場就被封鎖,沒有一輛車駛出,也排除了用車運走屍體的可能性。”
駱鬆和魏洪波來到了停車場南區,向蕭紫菡了解了一些情況。
“情況我們都已經了解了,你可以先走,但手機必須保持開機,我們可能隨時找你。”駱鬆對寶馬車主說道。
寶馬車主不滿地嘟囔了幾句,駕車離去。駱鬆蹲在地上觀察血跡,又站起身抬頭看了看樓頂,閉上眼在心中模擬著自由落體的路線。
“應該沒錯,”駱鬆睜開眼說道,“剛才我們看過監控錄像了,人從那裏掉下來,應該就是落在這個位置。”
駱鬆從蕭紫菡手中接過手電筒照向地麵,順著血跡的拖痕,走到了柵欄邊。
“屍體是從柵欄外拉過來的。”駱鬆說道。
魏洪波上前蹲下身用手臂進行了丈量,說道:“用手夠不到啊!你們看,柵欄上也有血跡,這是怎麼回事?”
“用手夠不到……那有沒有可能是被繩子之類的拉過來的?”蕭紫菡思索著說道,“凶手可以在被害者身上拴好繩子再將其推下,然後凶手再下樓來到這道柵欄外,將屍體拉到柵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