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一愣,死死地盯著袁睿的眼睛,像是想看透他所言的真實性。
“怎麼樣?”袁睿再次開口,“現在外麵還有狙擊手在對著我嗎?”
“算你狠。”高川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那就走吧。”
“在我跟你走之前,你難道不先把我暴打一頓嗎?把當年我暴打你的仇給報了。”
“你沒有做錯,那是我應該受到的懲罰。”
05_
“川哥今天不來嗎?”辦公室裏,魏洪波問道。
駱鬆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還是讓他多睡會兒吧。”
此刻是11月16日上午9點鍾。
“袁睿的微博更新了!”一旁正盯著電腦的蕭紫菡突然叫了一聲。
蕭紫菡說的,是名為“我的殺人日記”的微博號。盡管凶手是袁睿的這一結論是高川通過推理得出的,袁睿買過充氣娃娃這一事實也不能作為實質的證據,但駱鬆他們現在已經完全認可了高川的推理。
今早8點半,袁睿又發布了一條圖文長微博——
小學一年級的小明被班上長得最壯實的男生小強搶走了一根棒棒糖,小明望著小強得意揚揚的背影,目露凶光,嘴裏狠狠地嘟囔道:“小強,我要殺了你!”
小明隻是個小孩子,當然不可能真的殺掉小強,但是在那一刻,殺意卻是真實存在的,也許小明就算查了字典也不會對“恨”這個字眼有什麼深刻認識,但是,不懂何為恨並不代表不會產生恨,小孩尚且如此,那麼你呢?
也許你今年20歲,或許你已經30歲了,甚至40歲、50歲,無論你現在是多大的年齡,在你心裏一定會有一個甚至幾個你不想聽見或看見的人,他們有的可能是侵犯了你的某種利益,有的可能隻是無心地說了一句傷害到你的話。還有各種可能,總之,一定有這樣一個人,當他從地球上消失的時候,你連做夢都能笑醒。
你盼著他被車撞死,盼著他失足摔死,盼著他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死,可現實對你來說有時候就是這樣殘酷,你所恨的人他活得好好的,你要是倒黴的話,可能比他先死,於是你總想要殺了他,可是你又不敢。
你不敢,是因為欲望不夠強烈,沒有欲望,是因為那隻是“恨”,還沒有到“仇”的地步。很多恨都是可以不了了之的,但如果在“恨”的前麵加上一個“仇”字就不同了,比如,你的親人被殺死了。
在此我要坦白一件事情,兩年前被你們稱為“飲血殺人事件”的案子,我在殺人日記的自述中欺騙了所有人,那個被我殺掉的第一個人,並不是陌生人,而是2011年8月開車撞死我母親的司機。沒有監控拍到他,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但我親眼目睹了那場車禍,我記下了他的車牌號。我強忍著巨大的悲痛,沒有將我目睹車禍的事情告訴警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殺死他,為我的母親報仇。我跟蹤了他一年,終於等到了下手的機會。我做到了,我為母親複仇了。
但我後來見到的一些人,看到的一些事,讓我很納悶。他們明明身負親人枉死的血海深仇,卻仍可以安然地活著,該吃吃該喝喝,從沒想過報仇。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極端,我就是極端地認為,凡是對有關親人的深仇大恨的寬恕,都是大逆不道的,不為親人複仇的人不配活著。
必須要複仇!這就是我的信念。這也算我對為什麼我要殺人的解釋。我不管你們這些看客對我的所作所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隻要你是我上麵說的那種苟活的懦夫,你可能就是我的下一個目標。
……
接下來,袁睿在上麵這段文字下貼了一張照片,照片中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手捧著一套沾滿鮮血的環衛工人製服,跪在一座墓碑前。
照片下的文字,袁睿講述了這個青年的故事和他們認識的經過。
……這個年輕人,名叫陳鑫,我是在西郊公墓踩點的時候遇見他的。他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吸引了我,在交流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跟我有著差不多的遭遇。他的母親和我的母親一樣,也是環衛工人,也是在工作中被車撞死的。不過陳鑫的母親並不是當場死亡的,撞車的司機也沒有逃逸,他母親是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去世的。我進一步了解到,原來導致這場事故發生的原因,是前麵的某輛車上有人從車窗拋下了一隻可樂易拉罐,陳鑫的母親走到馬路中間去撿拾易拉罐,不幸被後來的一名來不及踩刹車的新手司機撞翻。
我是一個善惡分明的人,我告訴陳鑫,撞人的司機固然有責任,但導致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而是那個扔易拉罐的人。
我從他當時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恨意,他雙眼中迸發出的熊熊怒火感染了我,我將我的遭遇告訴了他,同時表達了我對複仇的看法和有仇必報的觀念。令我欣慰的是,陳鑫接受了我的觀念,他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對我說:我一定要為我媽報仇!
在我的協助下,我們找到了扔易拉罐的汽車車主的信息,就在今天,陳鑫將會帶上他磨得鋒利無比的尖刀前去手刃仇人。我祝福他,好小夥,你媽在九泉之下一定會欣慰的!
今天對我來說也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策劃的複仇盛宴的最後一名主角已經來到我這裏了,他將和一個名叫高風國的人一起接受我的審判。同時,我還邀請了之前被我殺死的幾人的家屬,來親手執行對我本人的死刑,因為我殺了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們必須為死去的親人複仇,必須把我殺掉。
殺掉我——這個結局太完美了!但這並不是結束,正因為還有許許多多像陳鑫這樣的人,我的死是一個新的開始。
By——@我的殺人日記
讀完文章的駱鬆用顫抖的手指按下了高川的手機號,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忙音,他愣了兩秒鍾後猛然大聲吼道:“集結人手,馬上去高川家!”
……
上午10點半,高川所住小區的物業樓的監控室裏,魏洪波和蕭紫菡正分坐在兩台電腦前查看著監控錄像,駱鬆則靠在一邊的牆上猛抽著煙,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找到了!”
視頻中,高川被一名右袖隨風飄蕩的男人押著走出住宅樓。
“川哥他……為什麼不反抗?”魏洪波疑惑地問。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還是想想他們會在什麼地方吧。”蕭紫菡有氣無力地說道。
駱鬆則仍舊悶不吭聲地抽著煙,但看得出,他是在竭力壓製著焦躁的情緒,直到一名重案組警員進來後的一番彙報才令他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那五家人全都聯係不上了。”警員說道。
駱鬆將手中的煙頭用力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腳,大口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說:“居然全都繞開警方,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
“殺袁睿唄。”蕭紫菡皺著眉抱怨道,“開始說得好好的,一旦知道確切的時間地點就聯絡警方,現在居然集體反悔,現在我們不知道他們的約見地點,這可怎麼辦是好?”
魏洪波碰了碰蕭紫菡,昂昂頭示意她別多嘴觸怒了正在氣頭上的駱鬆。
“找出那個陳鑫,他也許知道。”駱鬆的胸口上下起伏著,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但聲音還是有些微微顫抖。
“組長,這個獨臂的人就是凶手嗎?”警員指著電腦屏幕問道。
“對,就是他!”駱鬆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剛才看到一個獨臂的男人在小區門口徘徊著。”
“什麼?”
“不過不是凶手,我見到的是沒有了左臂。”
“是卓洋!”駱鬆大叫一聲,率先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