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厄裏尼厄斯遇上維納斯(3 / 3)

楊颯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街上近乎夢遊地走了多久,等到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滿天星鬥了,之前一晚的驚嚇讓她就沒有休息好,再加上一白天的在警察的詢問下精神高度緊張,此刻的她覺得渾身酸痛,頭脹欲裂,身心俱疲,一頭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還好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她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簡單吃過東西後她就出了門。至於要去哪?她自己也沒有想好,隻是想出來走走。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去處,看守所。

應該去看看陳望界,想到這於是她打車來到了看守所。這是位於市郊的一座巨大建築,高高的灰色的水泥牆在昏沉沉的天空下顯得是如此的孤獨和壓抑。

在辦理完一係列的相關手續後,她終於來到了探視室,一會兒見了麵要先說什麼?她自己也沒有想好,隻是想來看他一麵,順便告訴他自己的苦衷,她並不是存心要告發他。

就在她坐立難安的措詞時,對麵的門突然開了,嚇了她一跳。但是陳望界並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他不想見你。”站在門口的警察表情嚴肅地告訴他。

“什麼?”楊颯有些吃驚,在這之前她差不多曾經想像了幾十種見麵後出現的情形,但是現在的狀況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你有告訴他我的名字嗎?”

“告訴了,他說不想見你。”說完,警察轉身就要離開,但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過身來,“對了,他還說你以後也不用來了,他不會見你的。”

[十二]

楊颯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看守所的,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坐上的出租車。一路上她都在回想著剛才警察所說的話。

“他不想見你!”

“你以後也不用來了,他不會見你的!”

一字一句都猶如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她的心上,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來這裏看他?僅僅是來向他解釋自己告發他的苦衷嗎?自己又為什麼那麼急於辯解他對自己的誤解?難道僅僅是因為對那個可憐男子的憐憫或則是對自己違背承諾的內疚?或者……

想到這裏,楊颯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她終於開始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喜歡上了那個男子,那個自己僅僅見過幾麵的陌生男子,那個曾經綁架過自己的男子。

“小姐,已經到市區了?現在去哪?”司機的話打亂了她的思緒,讓她得以從剛才的想法中逃脫出來。

“恩……”她思考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道,“去桂花區牡丹街薔薇巷。”

二十分鍾後,出租車到達了目的地,楊颯付錢下了車。外麵的天色又開始暗了下來,最近連續好幾天都是陰天,就如同此時她的心情一樣。

她一邊回憶著幾天前夜晚的情景,一邊沿著當時的路線信步走了下去。不一會,她就來到了九號樓一單元的門前。

要上去嗎?她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上去。但是上去有什麼用那?上麵早已經是人去屋空。盡管腦子裏一直在反複的矛盾思考著,但是腳步並沒有停下來,不知不覺她還是來到了9樓。一切都和當時一樣,四周是寂靜,漆黑。

楊颯背靠著房門,此時的大腦難得的一片寧靜,沒有任何的思緒作亂,感覺好舒服,就這樣她這樣一直靜靜地站著,任時間在身邊流逝。

“噔—噔—噔—”,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下傳來了上樓梯的聲音,步子很輕,楊颯警惕的站直了身子。聲音還在繼續,是往這層來的。

很快,隨著腳步聲來到樓梯的轉角,聲音的主人也來到了楊颯的麵前。那是一張熟悉的麵孔。

“怎麼是你!”聽到楊颯的問話,對方也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等看清楚了楊颯的麵容,他也露出了微笑。

[十三]

“老安,你認為陳望界真的和這次謀殺案沒有關係嗎?”年輕的警察衝著坐在桌子對麵的年長警察詢問道。

“在得知這個人的存在時,我也一度非常懷疑他就是殺人凶手,但是在楊颯小姐帶我去了他家並且反複核實了當晚的經過後,我還是把他排除了。”那個被稱作老安的年長警察低頭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試驗,同樣是夜裏,在路況良好的情況下我用了五十多分鍾才從楊颯小姐被綁架的地方到達沈醉天被殺的案發地,根據楊颯的證詞,當晚陳望界大約隻離開了三十分鍾去買東西,而且還是在暴風雨的夜晚,這麼點時間是絕對不夠陳望界往返殺人的。”

“那楊颯有沒有可能做的證詞是假的呢?”年輕的警察繼續詢問道。

“這點我也考慮到了。事後我分別再次詳細調查楊颯和陳望界的詳細資料,發現在綁架發生之前,二人確實不認識,所以排除了他們二人合謀的可能。”年長的警察說到這,再次低頭喝了口茶水,辦公室裏嚴禁吸煙,所以隻好靠喝茶來保持清醒了。

“那有沒有可能是陳望界利用了手段,給楊颯造成了地點上的錯覺,好給他提供不在場證明呢?”

年長的警察再次喝了口茶水,“關於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在案發現場,我們找到了一張‘快E點網上超市’的宣傳卡,我曾經查看了上麵的網址,發現根本打不開,然後又試著打了上麵印著的手機號碼,一直顯示此用戶已關機。根據我的推斷這些卡片應該是凶手自己印製的,放到了死者的信箱或則門縫裏,然後就耐心的坐在家裏等著死者打來電話訂貨。像死者這種作家,在趕稿子時家裏食物不夠是常有的事,而且他們大多懶得外出購買,有這種方便的送貨上門網上購物他們應該是求之不得……”

“所以,死者在被害那天就是因為要購買食物之類的東西,所以打了卡片上凶手留下的電話,然後凶手就冒充送外賣的騙開了門,把他殺死了,是這樣吧?”年輕的警察接口說。

“是的。這樣一來,如果望界是凶手的話,他是沒辦法預測到死者會在什麼時候打來電話的,也就沒辦法提前綁架楊颯來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因此我就把他排除了。”

“唉,看來這個案子真是棘手啊!”年輕的警察撓了撓腦袋,不再說話了。

當楊颯領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走進飯店時,服務員和其他用餐的顧客都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來打量他們。

楊颯並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徑直走向服務員,“請問,有包房嗎?”

“什麼……哦,有……有……請跟我來……”服務員剛開始有些一愣,但馬上反應了過來,來的都是客,況且楊颯的穿著和氣質也是非常的高雅,就是身邊這個髒兮兮的小鬼確實殺風景。她還巴不得它們這對奇怪的組合趕快去包房呢,以免打擾了其他顧客用餐的心情。

很快來到了包房門口,服務員輕輕推開了門,這是一間可以容納七、八個人的小包房。

“請問小姐幾位?”很快,負責點餐的服務員也過來了。

“就我們兩個。”楊颯輕聲回答。

“那好,請二位點餐吧。”

楊颯接過菜譜,隨便點了三,四個菜,又要了兩碗米飯和一瓶飲料。

很快飯菜都送上來了,服務員退出門外,輕輕關好了門。

“餓了吧,趕快吃吧。”楊颯衝了小孩說道,小孩聽了也不客氣,馬上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別著急……”看到對方的樣子,楊颯微微笑了笑,然後就靠在椅子背上回想起剛才在樓梯裏的場景。

“大姐姐,你沒事就好了,我好擔心你。”這是那個孩子見到楊颯說的第一句話,說完就快步向她跑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腳下絆到了什麼,身子突然一晃,向前倒了過來,她連忙把他扶住。

“你怎麼了,你是叫莊秦吧?”楊颯關切地問道,“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嗬嗬,大姐姐”孩子看到她的臉,嘿嘿一笑,“我沒事,就是一天沒吃飯了,所以剛才沒站穩。看到你沒事就好了。”

“先別說了,姐姐帶你去吃飯吧。”說完,楊颯抱起他,走下樓去。

去飯店的路上,楊颯知道了孩子的真實姓名確實叫莊秦,但是年紀卻不是一開始牌子上寫的是五歲,而是已經九歲了。

想到這,楊颯抬起頭看了看對麵這個還在狼吞虎咽吃飯的孩子,看著他那與實際年齡相差甚遠的發育不良的身軀,不禁心頭泛起一絲酸楚。

[十四]

莊秦在把碗裏的最後一個飯粒舔到嘴裏後,終於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好久沒有吃得這麼飽了,咦……”這時他看到了楊颯麵前的那碗米飯還一下沒有動過,連忙問道,“大姐姐你怎麼不吃啊。”

“哦,我不餓。你吃飽了嗎?”楊颯溫柔地詢問道。

“吃飽了,謝謝大姐姐。”

“對了,今天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裏?是特意來找我的嗎?”這時楊颯突然想起了剛才在樓梯裏時就有了的疑問。

“是啊,那天你不知道為什麼昏倒後,那個大哥哥把你抱進了屋子,我就好擔心你,可是大哥哥告訴我你沒有事,所以我就離開了。”

“你沒有家人嗎?一直自己在街上流浪嗎?”這時楊颯回憶起陳望界曾經說過,莊秦是個流浪兒,這麼小就出來流浪,確實讓人心痛。

“我也不知道我在多大的時候就被一個壞蛋拐了出來,反正是我很小時候的事情了,老家在哪我早就記不住了,就連媽媽長得什麼樣子我也記不住了。”小莊秦說到這些時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傷感,也許確實是因為當時太小了,所以對於以前在父母身邊的日子並沒有太深記憶的緣故,“後來那個壞人一直帶著我四處乞討,那時經常不給我吃飽,而且冬天還隻能穿很少的衣服。”說到這些時,他也沒有表現出多麼難過,可能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吧。

“哦……”楊颯若有所思的回應了一句,似乎正在腦海中想像著莊秦這些年來所過的日子。

“後來有一次,我們正在街上乞討,突然來了很多警察,他就丟下我和其他的一些小商販一起跑了……”莊秦用一種與年齡十分不相符的語氣繼續講述著他自己的故事,中間並沒有夾雜任何傷感和難過,可能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經把這些情緒忘記了,“警察們都顧著去追他們,沒人注意我,所以我也趁亂跑了。後來我自己就一直靠要飯過日子,再後來我遇到了一群和我一樣的小孩,剛開始他們總是欺負我,不許我在他們的地盤要飯,還打我,後來時間長了,我和他們就漸漸熟悉了,就加入了他們一夥。”

楊颯望著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看起來的隻有五,六歲的孩子,心中無限感慨,沒想到這個孩子的經曆居然比自己這個大人二十多年的經曆還要複雜和曲折。

“從那以後我們就一起白天出去要飯,晚上就睡在橋洞或則廢樓裏,雖說還是經常吃不飽,但是比起和那個壞蛋在一起時可是好多了。這不,那天那個大哥哥給了我一百塊錢後,我們就拿著這錢去飯店好好地吃了一頓,嗬嗬,他們還都挺感謝我那。”莊秦這個小孩子可能因為長期流浪的緣故,所以非常的健談,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

“對了,當初那個大哥哥是怎麼叫你來騙我的啊?”楊颯突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了,也許是因為‘那個’當事人的緣故吧。

“哦,我想想……是這樣的,那天我和往常一樣出去要飯,就遇到了那個大哥哥。他和姐姐你今天一樣,也是先請我吃了頓飯,然後就問我,說大哥哥有個忙請我幫,問我行不行。我說好啊,他就說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他想給她個驚喜,所以讓我幫忙騙她去一個地方……”莊秦邊撓著腦袋邊聚精會神的講著,沒有注意到剛才提到‘女朋友’三個字時楊颯臉上掠過的一絲緋紅,“後來他就給我找了一套新衣服,還給我掛了個牌子,然後告訴你的樣子,讓我在那個車站等你,並且教給我見到你以後怎麼說謊騙你。再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是啊,沒想到你還挺機靈的,居然演得那麼像,我這個大人都被你騙到了。”楊颯的心情因為剛剛聽到的那三個字突然好了起來。

“姐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莊秦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生你的氣啊……”楊颯說著假裝撅起了嘴,“不過看你這麼可愛,我就原諒你了。”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生我的氣了,不過我當時確實好擔心姐姐啊。半夜時還特意跑去看了你那。”

“什麼?”剛剛莊秦無意中提起的一句話突然讓楊颯剛剛好轉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十五]

“你說什麼?”聽到楊颯突如其來的問話,莊秦嚇得一愣,楊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中透露的急躁,深吸了一口氣,恢複了以往溫柔的樣子,“你說你那天晚上來找過我?”

“是啊,可惜你不在。”

“我不在?”腦海中的疑問漸漸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形態,是種不祥的預感。

“那天晚上我收了大哥哥給我的錢後就回‘家’了,然後找齊了我的小夥伴們一起在‘家’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大吃了一頓。”看到楊颯滿臉疑惑的樣子,莊秦開始詳細講起了那晚發生的事情,“等到吃完飯,大概是九點多了,這時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我們就都回‘家’睡覺去了,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卻怎麼也睡不著,一直擔心著姐姐,姐姐對我這麼好,萬一那個大哥哥要是壞人怎麼辦啊,想到這裏我就爬了起來,冒著雨去找你。”

“那大概是幾點鍾你知道嗎?”楊颯問。

“具體時間不太清楚,因為時間對我們來說沒什麼意義,不過我記得在飯店吃完飯大概是九點半左右,當時好像無意中看了下鍾,然後我們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然後就去找你了。”

“你們吃飯的飯店和住的地方離我昏倒的地方遠嗎?”

“不遠,我們就住在大哥哥家附近的廢樓裏,飯店就在廢樓的旁邊。”

“哦……”這個答案是楊颯已經預料到的了,也是最不願意接受的。

“大姐姐,你怎麼了?”看到楊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莊秦關心地問到。

“沒什麼,你吃好了?”聽到了莊秦的問話,楊颯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恩。”

“那好,我們走吧。”

三個月後。

走出拘留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陳望界抬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一陣微風吹過,天上的雲飛快地移動著,在雲與雲交疊的縫隙中,一縷陽光直直的射下來,是那麼的刺眼。

他低頭問問領口,一股汗臭味撲鼻而來,他又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胡須已經長了很長。路旁停靠著一輛無人的汽車,他走過去,望著玻璃窗中自己的投影,那是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邋遢樣子。

應該盡快趕回家去,洗個澡,然後換身幹淨的衣服。想到這裏,陳望界招手叫停一輛迎麵駛來的出租車,鑽了進去。汽車很輕快的調個頭,然後飛快朝市區的方向駛去,隻留下一縷尾氣在烈日下漸漸消散。

盡管僅僅是離開了三個月,但是當再次看到這熟悉的小區,樓房和樹木時,心裏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親切,還是懷念,抑或是傷感。

快步走上九樓,熟悉的大門映入眼簾,陳望界掏出鑰匙,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麵和三個月前離開時沒有變化,仿佛時間就在那一刻停止了。

“咦……這是什麼?”一個白色的物體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就在大門旁的地下,他輕輕走過去,伏下身子,拾起了它。

原來是一個白色的信封。信封上麵沒有郵編和地址,也沒有郵票和郵戳,隻有‘陳望界\\u003c收\\u003e’幾個文字。

[十六]

陳望界輕輕打開信封,掏出了裏麵的信紙,一行行雋秀的文字隨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躍然紙上。

“陳望界你好:

相信你看到這封信時已經平安回到家了,自從你入獄後,曾經好多次去看你,可是都被你拒絕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你對我有什麼誤會。本來打算在你出獄時去接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沒有了直接麵對你的勇氣,想來想去,寫信看來是最好的方法了。

我這麼急切的想見你,其實就是想向你澄清一些事實。我並沒有違背對你的承諾,去向警察告發你。隻不過是因為我被你‘綁架’的那一晚,沈醉天也被人謀殺了,因為我和他是熟識,而且案發當夜一夜未歸,所以也被當作了嫌疑人,為了澄清自己,我沒有辦法才說出了當夜是被你‘綁架’了的經過。

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苦衷,不會怪我,我甚至想你可能還會感激我,因為正是因為我的證詞,使得同樣有著重大嫌疑的你也有了牢固的不在場證明。

看來,這一次意外的‘綁架’,作為當事人的雙方我們都因此因禍得福,使得本來應該沒有什麼明確不在場證明的自己都有了牢固的證據。

但是,這真的是一次‘意外’的巧合嗎?或則是一次精心策劃好的陰謀?

你可能不知道,幾個月前我曾經見過那個小孩莊秦,他告訴過我,在‘綁架’的當晚,他因為擔心我,來過你的住處找我,但是敲了好久的門,都沒人回應。

我曾經詳細的詢問過確切的時間,他說是十點左右,可是這個時候我應該是清醒的,正在聽你講述你那悲慘的遭遇,怎麼卻沒有聽到外麵的敲門聲呢?

我怕是莊秦記錯了時間或則找錯了地方,所以曾反複向他驗證,可是他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記錯,我承認當時我確實感覺非常的迷糊。

回到家裏,我反複回憶著當天的經過。最後一個我不願意相信,可是也是最合理的解釋終於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在我被電擊昏倒後,你支走了小莊秦,馬上把我抱上了汽車,然後開到了沈醉天附近你租的一處房子裏。中途可能怕我提前醒來,所以可能對我使用了一些讓人昏迷化學藥劑。

等你帶我來到那個你布置得和你現在所在的這個家裏一樣的另一個‘家’後,在做好一係列準備工作後就叫醒了我。當時我還在奇怪,為什麼我被電暈的時間大概在七點多,可是到九點左右才醒來。

然後你就給我講述了你那個悲慘的遭遇,我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因為當時我在你眼中看到的確實是真誠。

在案發現場,警察發現了一張‘快E點網上超市’的宣傳卡。我猜想那應該就是你製作的,目的就是等待沈醉天打電話訂貨,然後冒充送貨員騙他開門,再伺機將他殺死。至於你怎麼能夠知道沈醉天會在何時打來電話訂貨,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最後我隻能猜測是你在他生前曾經多次跟蹤過他,直到最後一次發現他購買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知道他又要閉門寫作了,於是你根據他購買食物的數量推測出了吃完它們需要的大致日期,然後在那天實施了綁架我的計劃。那天你一直在跟我談過去,聊天,其實就是在等待沈醉天打來電話。而且相信你也準備了第二套方案,就是假設他那天不打電話訂貨,你也會找借口出門,然後冒充送外賣的去敲沈醉天的門,如果他問起是誰,你也許會回答是我知道他閉門寫作辛苦,幫他訂購的食品,以他對我的好感,應該會欣喜若狂,導致防範意識下降,給你開門的。不過,沈醉天在那天如你所願的打來了電話,你借口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接了事先調成震動的電話,回來後借口家裏沒有吃的了,要出去買,然後出了門。

你離開‘家’後,飛快地趕往了沈醉天的家,在騙開門後殺死了他。然後又拿出事先就準備好的方便麵等東西返回到‘家’中。

回來後你給我們煮了方便麵當晚餐。我承認,這確實是這麼多年來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方便麵。但是我想在我的那碗麵裏你卻加了其他的東西——可以讓人昏睡的藥劑。這就是為什麼在受到綁架驚嚇後的我卻能睡得如此安穩,第二天需要你來叫醒我的緣故。

在我藥性發作睡著後,你再次把我抱到汽車裏,開回來你現在的家裏。也許是因為來回抱著我上下樓的緣故,第二天我起來後感覺渾身酸痛。

我想這應該就是當天晚上全部的事情經過。

我沒想到那晚那個如此儒雅和傷感的男孩居然會如此處心積慮地來‘綁架’我,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綁架與謀殺的罪名,孰輕孰重,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而且利用犯罪來掩飾自己的犯罪,確實是一個用心良苦的‘苦肉計’。

上麵的想法不過是我猜測而已,而證據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的幾句話而已,我想即便到了法庭上也不會被認可。而且就算我有了確實的證據,我想我也不會去告發你,因為沈醉天已經死了,就算你得到了法律的懲罰,他也不會再活過來了,隻不過是讓你再搭上一條性命而已。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根本不想去告發你,因為在那晚聽了你所描述的悲慘遭遇後,我就一直對你非常有好感,一開始我以為是同情的緣故,可是漸漸才發現,那不是同情,而是喜歡。

一個綁架自己的人,一個利用自己掩蓋罪行的人。但是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你,我也是在這一刻才相信了世界上確實有‘一見鍾情’的存在。

但是我喜歡的僅僅是那晚那個儒雅,感傷的男孩,而不是一個被報仇心所迷失了本性的男人。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我不知道。

你來告訴我答案好嗎?”

看完最後一行字,陳望界陷入了沉思,手一鬆,信紙隨著從窗戶裏吹進來的微風飄落到了地上。

良久。

“叮咚——”

門外響起了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