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之歌(2 / 3)

“嗯,好,麥金蒂先生的兩次酒後駕車的記錄,開的是一款黑色奔馳,車的型號和樣子我還記得,我去找找他的座駕。”

“你要做什麼?”

“人可以說慌,但是機器卻不會。如果他車上有GPS導航儀,便可以調出它的以往的行駛路線,GPS導航儀對駕車人來說非常實用,當然對警方和我們也很實用,科技進步的最大好處是我們越來越沒有所謂的隱私了。如果他開車去取骨或是買骨的話,那我們便能知道大致的地點在哪裏。”

“好吧,我的電子天才,你在搞到數據時小心不要弄響車子的報警器。”

“如果連開車門這樣的小事都搞不定的話,我會親自到那位調到我們布魯克林區重案組的伍德探長那裏報到的。”忘言擺擺手,帶上了他那頂黑色絨線帽離開了。

骨製品商店的名字叫Kutna Hora。紅線知道這名字的由來,Kutna Hora,是位於布拉格以東約70公裏的小鎮,而世界上著名的人骨教堂就在那裏。

推開Kutna Hora厚重的門,撲入紅線眼簾的是陳列在店鋪裏的各種各樣的骨工藝品,一顫一顫的蛇骨玩具、蹲坐的青蛙骨骼標本……牆上裝飾了很多骷髏頭骨,角落裏會有藍光朦朦朧朧的照出來,在屋子的某個梁上或是貨架的某個角落裏,會有一兩隻伸出的手骨在微微顫動,平添幾分陰森淒慘。不得不承認,店鋪裝修的很有創意,但是麵對這琳琅滿目的森森白骨,實在是讓人心中恐懼。

紅線走到櫃台前,上麵擺放了一個骷髏燭台,而它的旁邊放著一串骨念珠和一個腿骨的十字架,紅線用手指小心的觸了觸它的頭蓋骨,然後癟了癟嘴,看了一下它們的旁邊,不僅微笑起來。

一株種在白瓷盆裏的的兔耳花(即仙客來)向紅線俏皮的招搖著,唯一讓她遺憾的是,這漂亮精靈的葉子已經有些發黃打蔫了。

“真是可愛的存在,怪不得忘言說花朵是精靈為上帝綻放它們的笑顏,有了你,連死亡的氣息都能被衝淡啊!”隻是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養好花,紅線不無遺憾的用手挑逗著它的花瓣。

“頭骨中最靈的就是頭蓋骨,它是天與人之間交流的中介,它並不完全代表死亡,而是代表對一個靈魂對生死的冥想。我的小姐,看著它的雙眸,你不這麼想嗎?”身後突然有聲音傳來。

紅線嚇了一跳,從兔耳花身上移開視線,繞是她藝高人膽大,但那一刹那,這突然出現沙啞語音還是讓她抖了一下。麥金蒂·弗萊德,Kutna Hora的店主,綽號“曼哈頓的藍胡子”。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形有些發胖,看真人並沒有看他留在警局的照片上那種陰鬱的感覺,看起來要和氣的多。

從他那個角度,認為紅線注視著的是那骷髏燭台。

“是。”紅線微笑,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我一直認為,死亡與生命對立,並相輔相承。因為生與死畢竟都是我們無從選擇和不可預知的。看到您的作品,我更加體會到了這一點。”

麥金蒂驚愕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在紅線口中能聽到這樣的回答,他笑了:“你真的是我所見過的最有趣的客人,可愛的東方小姐,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你是要挑成品,還是定做,當然也可以在指導下自己動手做出作品來。”

“我想挑一個頭骨製品,您有什麼好的推薦?不過,您怎麼看得出我是女孩子?”紅線掃了一眼自己,自己可是一副男孩裝扮。

“衣服發式可以騙人,但是骨骼是騙不了人的!我看人可是看骨的,失禮的說,小姐你的骨骼就是不錯的,很纖細,但很漂亮。”麥金蒂微笑著看紅線瑟縮著後退了一步,“想要頭骨製品,那個骷髏燭台就不錯,或者說一個傳說中維京海盜飲酒用的頭骨杯也不錯……”

“在宗教寓意中,頭蓋骨代表著殉道者的聖潔和仟誠,象征著神靈至高無上的權威。我……想要一個可以供奉在神前的東西。”

“奉獻給神啊,我聽說從前的宗教祭祀中,曾點燃過一千盞童男童女的頭蓋骨做的燈。想想看,那是一個多麼盛大而神聖的景象啊!”麥金蒂一臉神往,迷離的眼神看著櫃台上的那骷髏燭台,“人骨是造型最為精美的自然藝術,就如黑夜與白天共存一樣,死之藝術與生之藝術是相輔相承的,死亡藝術繁生於宗教之樹,擁有著無上的崇高與華麗!所以用人骨供奉神真的是最恰當的選擇啊!”

真是個瘋子,紅線心中暗自嘀咕。

“所以,我不想要這種仿製品,供奉神難道不應該真實而無偽嗎?”

“小姐想要真實而無偽的……”麥金蒂盯著紅線若有所思。

“先生,既然我能夠找到這裏,就是說明有人指引了我,價錢方麵並不是問題。”

“很抱歉,小姐,我是正當商人,做的也是合法生意。”麥金蒂猛然板下臉來,“小店可能無法滿足小姐你的要求,對不起,幫不了你了。”

“是這樣嗎?”紅線反而笑了起來,“那真是抱歉打擾了您,請問,您這裏有衛生間可以借用嗎?”

“當然,就在後麵,請自便。”

紅線欠了欠身,去了衛生間,回來道謝後就離開了店鋪。

“陰鬱多疑而又瘋狂的家夥,和他再多呆一分鍾我就要瘋了!”紅線伸了個懶腰,狠狠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伸開雙臂擁抱了一下陽光。

“姐,有什麼發現?”

“親愛的,姐姐教你一手吧!”紅線摟住忘言的肩膀若有其事,“如果你將來長大當了警察,一定要注意衛生間,那是毀屍滅跡消除證據最佳之地也是罪犯最愛之處,無論如何都應該仔細搜查,因為罪惡不是用水就可以清洗幹淨的。”

“警察?怎麼可能啊。”忘言聞言微笑。

“是啊,你跟著我,還能做什麼啊!”紅線察覺到自己的失言,歎了口氣。她摸著忘言的頭,覺得眼前溫暖的陽光竟然變的那麼刺眼,晃得人就要落下淚來。

“啊,姐,你知道嗎?我得到行車路線和最終地點了?我厲害吧!厲害吧!”忘言急忙討起紅線歡心來,像小狗一樣在紅線麵前跳來跳去,隻差搖著尾巴,“麥金蒂去了曼哈頓第五大街,時間就是你訂貨後的那天晚上。而經過33分鍾後,汽車再次啟動,回到了他的家。”

紅線扯出一個微笑,又摸摸他的頭,“我在他的衛生間裏,發現了一雙長筒水靴,還有一條衝洗幹淨的防水褲,但鞋底上有些沒衝淨的淤泥,腥臭難聞,這個家夥應該是到過河邊或是下水道一類地方。我想麥金蒂不是到第五大街去買名牌的,他去的是那裏的下水道。以我們的經驗看來,無論隱藏屍首還是偷偷交易屍骨,那裏都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第五大街,是曼哈頓的中軸線,它集中了曼哈頓的精華。這裏寸土寸金,集中了全美國最著名的珠寶、皮草、服裝、化妝品商店,是紐約最具代表性的時尚大道。白晝逝去,黑夜降臨,黑夜中輝煌而璀璨的城市在腳下顯得遙遠而陌生。幾分墮落又有幾分陰霾的氣息包圍住這裏;五彩的霓虹燈、閃亮的招牌下,歌舞升平、雲鬢香影。空氣中似乎聞得到刺激卻又危險的味道,如罌粟般地蠱惑所有人的內心,引誘他們繼續沉溺在這欲望的都市。

不過是地上與地下,卻是兩個世界。

“水靴、水褲、手套、口罩、手電筒……手槍!忘言,你要是再拿一個防毒麵具來我們就可以去演《生化危機》了!”

“下水道是不安全的地方,布滿垃圾、細菌、害蟲和小動物,卻又空間廣闊,四通百達,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一個出入口,同時這裏的環境不可預料,第五大街這麼長,我們也不知道要在裏麵找多久,而且也要提防那些在下水道裏活動的家夥——乞丐、流浪漢抑或是黑幫,準備這些我還嫌少呢!”

“你是16歲,不是61歲!別囉嗦了,快進去吧!而且——”紅線嘖嘖搖頭,“我們也不是良善之輩。”

美國的下水道係統十分龐大,而第五大街這裏讓兩個人直立行走完全不成問題。這裏的地下水道裏有長年的積水,通道內壁非常濕滑,而低部堵塞部分長出了厚厚的苔蘚。老鼠們在腳下得意的溜來溜去,兩個人要小心的走而避免踩到它們。

“啊,真是難聞的氣味!真是令人不愉快的環境!”

“姐,你就不要抱怨這些了,這裏本來就是下水道!你還期待這裏是希爾頓大酒店不成?”

……

“我親愛的小牧童啊, 你吹的是我的小骨頭,我的哥哥殺死了我,把我埋在了橋下頭……”

“姐,在這種時刻,這種地點,這種氣氛,你就不要唱這種恐怖的童謠吧!”忘言忍無可忍。

紅線伸出了她的一隻爪子在忘言麵前得的晃了晃,口罩上露出的雙眼露出狡黠神秘的光芒,看的忘言默默的打了個冷戰。

“忘言,你記不記得這裏是什麼的發源地啊?”

“是什麼?姐你可不要講什麼恐怖故事啊!你知道我對這些可是最沒轍了!”忘言害怕恐怖片討厭鬼故事,盡管他可以去麵無表情的去做極為危險的事。

“是知名的都市傳奇——下水道的鱷魚的發源地啊!給人們做寵物的小鱷魚,長大無法再當寵物養時,不負責任的主人將之衝入馬桶中,然後一直住在下水道內。1935年,一群年輕人在哈林區的下水道捉到一條鱷魚,事件曝光以後,整個30年代,紐約或除近地區的市民在各處,包括布魯克林地鐵站、布朗克斯的河流、東河及郊區的湖內都發現了鱷魚蹤影,搞的人心惶惶。紐約下水道公司召集一班敢死隊掃蕩下水道,至1936年,鱷魚完全在下水道中徹底消失,事件隨之成為陳年舊事,遭人遺忘。啊,你說我們會不會遇上一隻鱷魚?”

“切!遇到黑幫更可能些!”

“或者一條下水道的人魚!”(《下水道的人魚》是一部恐怖片)

“姐,我與你無話可說!離我遠點!”

“嘻嘻,小笨蛋!”紅線嬉笑後正經起來“忘言,尋找時不要光注意腳下,因為下水道每隔一段時間是要放水清洗的,而且這裏也偶有人來。如果藏屍骨,我想應該是藏在高於水麵和隱蔽的地方,否則早就會被別人發現了。麥金蒂一來一回用了33分鍾,也就是我們要以大約17分鍾的腳程為半徑搜索。咦,忘言,你怎麼不走?”紅線回過頭問突然停住腳步的忘言。

“姐,你看那邊的管道上!”忘言的話語裏有一絲驚恐,用手電筒光指出了方向。

紅線也用手電筒光掃過那裏。

“我的上帝!”

一具無頭的屍骸被牢牢的固定在兩人左側不遠處的下水道頂上,兩臂交叉固定在胸前,如同祈禱。

“從骨盆上看,是女性,沒有頭顱和右腿的小腿骨。嗯,我想那右腿現在就在我們的家裏。其餘身體各部分骨骼完好。姐,死者的胸骨上好像用熒光筆寫了一個字母,你看那是不是‘e’?”兩人費力的用手電筒的光源照射著屍骨,觀察著屍骨的形態。

“是,且不論字母本身,這屍體本身的狀態,就說明凶手來了不止一次。”紅線點點頭。

“拿走頭顱,應該是怕屍體沒有腐爛的時候被發現從而認出死者的長相,同時也是怕警方用頭顱複原人物的頭像,或者從牙齒上得到牙科記錄,從而知道死者的身份。取走頭骨,說明凶手心思縝密,而將屍骨放到這個高度擺成這個姿勢,要耗費很多時間和精力,令人稱奇的是他竟然沒有被人發現,隻能說他實在是個運氣好而卻膽大瘋狂的家夥。”忘言蹙起了他好看的眉頭,“死因雖看不出來,但是頸骨與顱骨分離的十分漂亮,善於做這樣事情的不僅僅是醫生或是屠戶,比如一個長年與骨頭打交道的骨雕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