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屍人,如同有戀屍癖的人一樣,有一種心理歪曲症狀。因為正常的畫像無法讓他突破得到,所以才會選擇一些常人無法認同的東西來操作。這樣的人,一旦看到符合自己要求的畫風和場景,便會呼吸急促,心裏的創作欲望如泉湧一樣無法克製。
這些東西是陳池之前找到的資料,他已經把怪物樓裏每個人的性格和特點分析了一遍,並且對他們一一歸類,以便了解遇到他們該怎麼溝通,並且讓自己最大限度做到不被他們敵視。
王濤盯著那些照片已經有幾分鍾,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喉嚨不自覺地吞咽,臉部肌肉跟著跳動,左手甚至在微微發抖。也許他早就想畫一副死亡現場圖,隻是苦於沒有機會。
“怎樣,這個場景有什麼寓意嗎?”關風問。
“無奈的人麵對死亡,發出最後的呐喊。在上帝麵前,每個人都是等待懲罰的罪惡的羔羊。愛德華?蒙克的表現方式,如果把照片上的人具體化,這就是一副標準的死亡抽象圖。”王濤喃喃地說,右手禁不住輕輕摩挲照片,仿佛那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
“好了,謝謝你。”關風把照片收了回來,有些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離開的時候,王濤的情緒依然沒有收回來,陳池本來想跟他打個招呼,可是看著他一臉沉醉的樣子,隻得和關風離開。
關風和陳池一起把東西搬到了新宿舍,望著眼前這個豪華的單人宿舍,關風禁不住感歎,這個特別班簡直就是學校的五星級班啊!
對於這個堪稱完美的宿舍,陳池也感到很驚訝。電子書架、空調、單獨配置的電腦和電視……所有的一切讓人感覺簡直是置身於一個五星級酒店。
“可惜,這麼好的東西住的卻是一群怪物。”陳池再次發出了感歎。
“別忘了,你現在也成了這裏的一員。”關風瞪了他一眼。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不過是比別人多觀察了一些東西,喜歡推理。難道這也算是怪物?”陳池坐在沙發上,一臉無奈。
“王濤看著現場照片的樣子,讓我有些害怕。”關風坐到他旁邊。
“害怕他迷戀上那種現場,最終製造凶案?”陳池反問。
“不錯,是很擔心。你沒看到他剛才的樣子,根本不覺得那是血腥,相反如同一個美麗的蛋糕一樣在吸引著他。”關風找出了一個不恰當的比喻。
“不會的,王濤內心的情緒還是很平穩的。一般製造血腥凶案的罪犯都是因為某件特定的事情影響了他對這個社會的判斷,所以才會犯罪。王濤隻是愛好有一定的畸形,這樣的誘惑固然吸引人,但是不會超過他的道德底線。”陳池分析道。
“你很像一個人——我們警隊以前的犯罪心理指導員,有時候我覺得你們之間應該有什麼關係,他也姓陳,陳天保。”關風盯著陳池說。
“他是我爸爸。”陳池沉聲回答了他的問題。
3.
“這是你想看的東西,想創作的東西,對嗎?”
“是的,不過你是怎麼找到的?”
“我和你一樣,一樣喜歡這個東西。不如,我們來一場比賽吧。誰輸了,誰就為對方畫一幅畫——沒有理由的畫。”
“這個條件太簡單了吧?”
“當然不是一幅畫那麼簡單,我的意思是用自己的血給對方畫一副畫。”
“這個主意好,太棒了。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
“好,求之不得。”
“開始之前,讓我放一個音樂。我喜歡在音樂中找靈感,你呢?”
“我也是,不知道你聽什麼音樂?”
“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每每聽到這個音樂,我都會覺得每個人的人生其實就是一幅畫,有的悲傷,有的快樂,有的血腥,有的幹淨。”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幹淨的人。這是我最近看的一個小說裏的話,說得很對。”
“是的,這個世界沒有幹淨的人,每個人都有罪惡。不過我們可以選擇把這些罪惡釋放,比如畫到我們的畫裏,唱進我們的歌裏,寫到日記裏,埋到泥土裏。”
“快點開始吧,我等不及了。”
“好的,現在我們開始。”
陳池沒有想到蘇雪嬌會來找自己。她穿著一套黑色的舞蹈服,頭發束在一起,白皙的臉龐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下個月,我要參加省裏一個比賽,希望你能來。”蘇雪嬌遞過來一張邀請函。
“一定,一定。你一定可以拿冠軍的。”陳池笑著說。
“謝謝,你的話我信。”蘇雪嬌臉上的笑容更加甜蜜。
“為什麼?”陳池愣住了。
“你不是推理高手嗎?你的話一定是對的呀!”蘇雪嬌笑嘻嘻地看著他。
“什麼啊,別聽外麵胡說。”陳池臉上頓時一片緋紅,不自覺地捏起了衣角。
“聽說你在推理大賽上利用自己的知識,親手把喜歡你的女孩推進了刑場,是這樣嗎?”蘇雪嬌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聽誰說的?沒、沒有。”陳池的心一顫,臉色有些難看。
“怎麼,不是嗎?那個女孩為了給她姐姐報仇,所以策劃了推理大賽,但是你為了自己的虛榮心,為了讓別人知道你的推理知識,你揭穿了女孩的計劃。你晚上不做噩夢嗎?”蘇雪嬌的聲音帶著譏諷,配合著她如花的笑容,讓陳池感覺渾身發冷,他一把關上了門。
心,在劇烈地跳動。
蘇雪嬌說的是真的嗎?
不,不是的,他隻是在揭示真相。雖然如果當初自己不說出來,白瀟瀟也許不會死,可是,她還會開心地活下去嗎?
陳池的眼淚落了下來,他把頭埋到膝蓋裏麵,悲聲抽泣起來。
門外,蘇雪嬌笑臉如花地離開了。手裏還有幾份邀請書,她要把它們全部分完,接下來該給誰呢?
對,那個繪畫天才。想到這裏,蘇雪嬌來到了王濤的畫室門口,她敲了敲門,門卻自己開了,一股濃重的味道從畫室裏麵躥出來。蘇雪嬌有些疑惑了,她不禁捏著鼻子走了進去……
4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這是關風看到現場時想到的一句話,佛經的生死論。所有的事物都是無常的、變化的,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而隻要有了生與死的概念,才會感到所有事物的生滅;如果沒有生與死的分別,就不會感到諸行無常了。
五個小時前,關風和陳池還和王濤在他的畫室,希望從王濤那裏知道一些關於龍武現場的東西。現在,關風又一次出現在這裏。這一次他需要關注的除了龍武的死亡現場,還有王濤的死亡現場。
現場勘查資料:死者王濤,漢族,男,二十歲,林城刑警學院特別班學生,身高169厘米,體重大約120斤,身穿白色外套、黑色運動褲。死亡時間大約是晚上22時到23時。死者死於失血過多,死者的十個指頭全部有刀傷,根據痕跡對比,應該是死者自己劃開的傷口。致命的是左腿動脈上的傷口。
現場描述:死者跪坐在畫架前,左手拿著一支平頭畫筆,上麵還有顏料,經過分析發現那些顏料是血,是否是死者的血還需要化驗。死者的死亡姿勢似乎是在作一幅畫,在死者麵前也的確有一幅畫,畫的內容也比較奇怪,左邊是一棟樓,右邊是一個維納斯雕像。在樓和雕像中間,歪歪扭扭寫著四個數字——1974。在整幅畫的最下麵,還有四個工整的漢字——上帝之手。
關風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這樣的現場要比之前龍武的死亡現場詭異複雜十倍。整個現場看起來像是王濤用自己的血畫了一幅畫,然後失血過多而死。可是,這樣的說法在法醫做完屍檢後就被否定了,王濤十個指頭上的傷口的確是他自己劃的,但是左腿動脈的傷口是凶手留下的,這可以從傷口的痕跡和腿邊的血跡得到驗證。
因為是特別班的學生,這個案子引起了學校所有領導的關注。甚至林城市市委的領導也打電話過來,督促警察盡快破案。之前龍武的案子還沒有眉目,現在又發生了這麼一起更加惡劣嚴重的案子。關風的頭都要被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