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拿著一個本子盯著眼前的現場,時不時在本子上記些什麼。
保安和學校領導離開了,王濤的個人畫室已經被警戒線封閉。因為王濤家是外地的,所以他的父母明天才能趕過來。
其他警察正在調查特別班其他人。第一個發現死者的是特別班的蘇雪嬌,她本來是準備給王濤送自己參加市舞蹈大賽的邀請書的,結果卻發現王濤死在了自己的畫室。蘇雪嬌的話,可以通過陳池以及另外兩名特別班的學生得到證實。
“好像越來越有趣了。”周波走了過來,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遞給關風。
“說說你的看法。”關風接過煙,塞到了嘴裏。
“凶手應該也是一個繪畫造詣很高的人,王濤死亡的情景,看起來更像是凶手在現實中的一幅畫。如果說之前的龍武隻是凶手表現的一幅普通的畫,那麼王濤則是畫的一個升級。他似乎想告訴所有人,王濤死在了自己的畫裏。
“整幅畫是用血畫出來的。從王濤的致命傷口看,我想凶手是在殺死王濤之前畫出這幅畫的。畫上表現的東西是什麼?左邊建築物,右邊雕塑,中間是一個數字,數字歪歪扭扭,似乎是費了很大勁才寫上去的,可以認為是王濤留給我們的一條線索。”
“為什麼不是凶手留下的呢?”關風提出了疑問。
“凶手留下來的東西已經很明確,就在畫的右下角,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很動聽的名字——上帝之手。”周波說道。
“什麼意思?他以為他是馬拉多納?他可以操縱整個世界,違背法律而不受懲罰?”關風愣住了。
“也許這正是他所表達的內容。1986年的世界杯,馬拉多納以一個手球幫助自己的球隊獲勝,後來人們稱他的手為上帝之手,意思很明確——犯了規卻可以被忽略。凶手的寓意很明確,他就是上帝之手,即使殺了人,警察依然無法抓住他,他依然可以輕鬆地活著,甚至躲在人群中偷看自己的傑作。這是典型的高智商罪犯心理,這樣的罪犯如同一個畫家、小說家,他會不停地創造作品,從中享受勝利與創作的魅力。所以,龍武的案子是開篇,這個案子是其次,當然以後還會有。”
“會不會這一切是王濤自己做的呢?”關風用力吸了幾口煙,把煙頭扔到了地上。
“不可能,王濤沒有理由自殺。單純從藝術的角度來講,他對自己還是有一定控製能力的,即使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會做出來,這樣的勇氣需要很長時間的積累。”周波否認了關風的猜測。
關風沒有再說話,周波的話讓他想起了之前陳池說的話,他們對王濤的性格分析很像。現在關風非常相信這種說法,除了周波的身份,給他最大信任的是陳池,因為陳池的父親陳天保曾經是關風最欣賞的一個人。他作為警隊的心理指導員,在關鍵時刻給出犯罪心理分析,讓他們一次又一次成功地抓住罪犯,並且拯救他們。可惜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陳天保離開了警局,並且拒絕見任何和警局有關的人。
也許,應該聽聽他怎麼說。想到這裏,關風轉頭對周波說:“走,我帶你去見個人,你們可能會成為朋友。”
5
陳池正在整理自己的書。
宿舍的電子書架,他還有些不會用,最後隻能把這種奢華品當做普通書架來用。他把書按照大小一一擺上書架,經常讀的放在最上麵,然後是一些小說、雜誌、日記本以及試卷。
關風進來的時候,陳池正在塞一本《犯罪心理學基礎》。這本書是大學的教材,它是陳池逛舊書攤的時候買回來的,裏麵有很多對罪犯的描述以及心理分析,讓陳池愛不釋手。
“開始有點像怪物的宿舍了呀!”關風打量了一番陳池收拾好的宿舍,最後目光落到了陳池身上。
“這時候,你應該在調查王濤的社會關係,以及思考怎麼入手調查案子。”陳池把那本書又取出來,放到最左邊一排。
“你一定很喜歡這本書吧,可惜上麵有些東西可能你還無法參透。”周波說話了。一進宿舍,他就盯著陳池的動作,他看上去隻有二十歲,但是手裏那本書卻是周波以前上大三時學習的教材。
“哦。這個是你的助手嗎?負責現場分析還是犯罪心理?”陳池轉過了身,在龍武的死亡現場,他曾經見過周波。
“我叫周波,警隊實習生,負責心理分析和現場分析。”周波友好地說。
“那對於王濤的死亡現場,你一定很興奮吧,這樣的現場可是很少遇見的。”陳池看了看他,笑著問。
“的確很不一般。”周波點點頭。
“好了,怎麼感覺你們一見麵就硝煙四起?陳池,說說你有什麼看法。”關風轉換了話題。
“王濤不可能是自殺,這一點從我們之前找他的經曆可以證明。他一直惦記著龍武的死亡現場照片,如果他不死的話,下一步一定會把現場照片找來,然後畫出上麵的景象。凶手是怎樣殺死他的?還創造出那樣的現場。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要表達什麼?王濤平常很少出去,一直窩在自己的畫室,社交麵很窄,幾乎是典型的宅男。這樣的人比之前的龍武更甚,那麼,同一個問題,凶手殺害他的動機是什麼?”陳池連珠炮似的問了幾個問題,最後補充一句,“這是我目前想到的,至於其他的,沒有詳細的現場資料,我也無法判斷。”
“果然不一般,怪不得關隊讓我來見你。”周波拿起現場勘查報告遞給了陳池,“給,看一下吧。”
“這好像是違反警隊規定的。”陳池看了關風一眼,關風閉著一隻眼睛沒有說話,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陳池打開現場勘查報告,裏麵除了詳細的現場狀況描述,還有很多照片。陳池看著那些照片,甚至可以想象出蘇雪嬌發現王濤死亡時的情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躥進鼻子,她捏著鼻子走進現場,當她看到王濤麵前的畫和他身上的血時,一屁股癱在地上。
陳池深吸了口氣,王濤的死亡姿勢和他麵前那副詭異的畫像,讓他的思緒有些混亂。就在他準備把資料放下的時候,目光落在了一張照片上。沉思片刻,他抬起頭說話了:“龍武的案子和王濤的案子可以並案,凶手是同一個人,並且他還會再次作案。也許殺人對他來說就像是創作一個完美的藝術品,龍武隻是開篇,真正精彩的是王濤的死亡以及後麵更多的死亡。這種心態如同藝術家的偏執追求,在凶手眼裏,無論是龍武怪異的死亡姿勢還是王濤鮮血淋漓的畫像,都是他的死亡藝術。”
“你怎麼如此確定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做的?”周波問。
“這裏,你們看看。”陳池把那張照片遞了過去。
周波接過照片看了一下,在照片的左下角是幾張灑落的照片,其中一張有些清晰,似乎是一個人吊在牆上。
“這是龍武的死亡現場照片?”關風突然明白了。
“不錯,這應該是凶手故意留下來的。他要告訴每一個人,他的作品正在一步一步誕生。正是這些照片,讓凶手輕而易舉地取得了王濤的信任,使王濤最後被凶手殺害。”陳池說,“王濤看到龍武的死亡現場照片,情緒應該曾經一度波動。他對死亡照片那麼渴望,如果有人可以提供,他當然求之不得。看來凶手就在我們身邊,也許他是這個學校的人,他知道你來找王濤,一定是谘詢現場照片的事情。”
“這一切到底是凶手事先安排的,還是隨機進行的呢?”關風此刻才真正感覺到凶手的可怕。
“他的名字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上帝之手,誰能逃開上帝的懲罰呢?是殺死亞伯的該隱,還是偷吃禁果的夏娃?恐怕他現在正在準備第三個作品,你們要做的除了找尋線索,還應該鎖定上帝之手的下一個目標。”陳池說完走到書架前,又一次拿出那本《犯罪心理學基礎》,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一個之前一直不明白的問題。
初次犯罪者,在得手後心裏的竊喜會無限放大,而開始改變自己的心理。犯罪得手讓他感覺自己在一步一步變得強大,社會在他的眼裏會變得弱小,甚至被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