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風一邊應承著,一邊和陳池向裏麵走去,老頭在前麵帶路。此刻的林城劇場一片慘淡,幾百把椅子如同一具具排列整齊的棺材靜靜地擺在那裏,空蕩蕩的舞台上仿佛還留著昨天血案的影像,那根吊過蘇雪嬌的繩子依然懸在半空。
看門老頭喋喋不休地說著命案發生後劇場的損失,他甚至說昨天晚上這裏鬧鬼,本來隻是敷衍的關風愣住了,細問之下,老頭戰戰兢兢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發生命案後,劇場的工作人員都請假離開了,偌大的劇場隻剩下老頭一個人。他本來也準備走的,但是領導再三挽留,並且提前給了他兩百塊錢工資才留了下來。老頭在這裏待到天黑,然後對劇場做了一次巡查。因為舞台上剛剛死了人,他的心裏有一些懼怕,所以並沒有做太多的查看,隻是簡單走了一圈,然後便走向後台。可是,等他走到後台的時候,他聽見裏麵竟然有動靜。
“什麼動靜?”聽到這裏,陳池不禁回過了頭。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見鬼了。”老頭依然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聽見動靜的老頭不禁四下看了看,最後他的目光落到服裝區,那裏掛滿了戲服,平常有專門的人負責打理,因為命案發生得太過突然,那些服裝也沒有收拾,就那麼隨意地掛在裏麵。
老頭不禁有些害怕就在他快要走到那些衣服前的時候,其中一件衣服突然動了一下。那是一件白色的戲服,脖子上麵竟然露出一張鬼魅般的臉,跟著發出瘮人的笑聲。
老頭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件衣服動了幾下便停了下來,過了幾分鍾,老頭壯著膽子走過去動了一下,竟然發現那件衣服裏麵根本什麼也沒有,仿佛剛才的一幕是他的幻覺。
“你確定你看到了?”關風問。
“當然確定,我不但看到了,還聽到了。可是轉眼的工夫就消失了,你說不是鬼是什麼?”老頭戰戰兢兢地說。
“那個聲音是什麼樣子的,你能給我描述一下嗎?”陳池問。
“跟貓頭鷹的的叫聲差不多,反正不像正常人發出的聲音。”老頭回想著,臉上又浮現出恐懼。
陳池沒有再說話,隻是盯著那個掛衣服的鐵架,然後他往旁邊看了看,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發現嗎?”關風看著他的樣子問。
“晚上我們在這裏抓鬼。”陳池說。
3
天使和魔鬼隻是一線之隔。
他是葉真的天使。此刻他穿著一件黑風衣,整個人都包在黑色裏麵。
“吉文軍,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自己答題;第二,聯係你一個朋友來這裏答題。請問你怎麼選擇?”他坐在男人麵前。
“狗屁,什麼答題?你們想幹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葉真,你是不是想讓你父親死無全屍?”
聽到吉文軍的咒罵,葉真哆嗦了一下,她想起了渾身赤裸地躺在冰冷的法醫實驗室裏的父親。
“咚”,他拿起一塊磚頭砸到吉文軍的頭上,立刻鮮血淋漓。
“回答我的問題。”他依然微笑,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輕輕地幫吉文軍擦頭上的血。
“我找人答,我找人答。”吉文軍痛苦地叫了起來。
“好,給你三個人選擇:第一,你的母親;第二,你的妻子;第三,你的兒子。”
“為什麼是他們?我能找別人嗎?”吉文軍呆住了,他本來希望通過這個選擇找人幫忙,沒想到對方給出的選擇竟然是自己的家人,他怎麼能讓家人來這裏,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個惡魔。
“這是選擇,你隻能選。”X說。
“我答,我來答。”吉文軍放棄了選擇。
“第一道選擇題,晉朝哪個皇帝活得最久?答案有三個:A,晉元帝;B,晉武帝;C,晉康帝。”
“我選……我選A。”吉文軍顯然不知道答案。
“你確定?”X追問。
“那我選……我選B吧?”
“最終答案,到底是什麼?”他似乎有些生氣。
“A,選A。”吉文軍似乎認定了答案是A。
“回答錯誤,正確答案是B,你曆史水平很差,這麼差的曆史水平,你是怎麼考進檢察院的?行賄?走後門?現在你需要為你的錯誤付出代價。同樣是一道選擇題,你是要保留自己的左手還是右手?”
“什麼?”吉文軍呆住了。
這個選擇,就連旁邊的葉真也驚呆了。她恨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幻想自己親手打死他,為父親報仇,但是她沒想到此刻夢想竟然真的實現了。男人就要遭受懲罰,而這個懲罰他的人是自己的天使,她內心激動不已。
“如果你覺得不太好選,我找人來幫你。”他說著轉身走到吉文軍的對麵,那裏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攝像頭正發著明亮的光,旁邊還有音響。他打開了音響,對著筆記本的喇叭問:“各位網友,你們覺得應該是左手還是右手?”
“左手,因為右手是慣性手,我們應該給他一點人性化的懲罰。”
“不,右手,他當初打人的時候用的就是右手。”
“不如兩隻手都砍了!這種害人精,利用自己的勢力,光天化日下打死人,兩隻手都該廢了。”
“我選,我選,左手,左手。”聽著那些人的爭論,吉文軍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慌,他做出了選擇。
“好的。”他關掉了音響,走到吉文軍麵前。
此刻,旁邊的葉真忽然明白了過來,他現在對吉文軍的懲罰竟然是現場直播。以前她在一本驚悚小說裏麵看過這樣的情節,為了懲罰一些有錢人,一個自稱為神諭的殺手把他們綁到一個地方,通過自己的審判將他們殺死,並且將整個過程直播,為的是告訴惡人,他們即使逃過法律的製裁,也無法躲避命運的審判。
就在葉真恍惚的瞬間,他已經切斷了吉文軍的左手,不過他在切斷後迅速為吉文軍做了消毒包紮,在消毒液的刺激下,吉文軍的腦門上全都是汗,他大聲地叫著,如同一隻即將被宰殺的羔羊。
“噓——”他把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下,“現在我們來做第二道選擇題。”
“不,我不要做,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吉文軍滿眼的哀求。
“那當初你有沒有想過要放過別人呢?”他問。
“我錯了,我不該找人幫忙。我錯了,我請求政府懲罰我,我請求法律懲罰我。”吉文軍歇斯底裏地喊。
“這裏有一封舉報信,信裏麵的內容是你對林城民主路派出所所長的行賄情況,現在需要你在上麵簽字。這一次也是選擇題,如果你選擇簽字,我便放你走;如果你不同意簽字,我們繼續做題。”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封打印好的文件放到吉文軍麵前。
“我簽,我簽。在哪裏?”吉文軍急不可待地接過信,用僅有的右手快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沒有動,一直看著他。
吉文軍愣了幾秒,明白了過來,慌忙伸手蘸了一下左手上的血,在上麵按了一個手印。
“很好,現在你自由了。”他做出一個請離開的姿勢。
“真的,真的嗎?”吉文軍顫抖地看著他。
“是真的。”他點點頭,收起了那張簽好字的信。
吉文軍如同一隻聽見發令槍的運動員,拚命向外麵跑去。
他走到電腦前,重新打開音響,然後對著喇叭說:“現在審判正式結束。”
“這就結束了,沒勁。”
“我懷疑一切都是在做戲,指不定是演員呢。”
“對啊,怎麼把那個人放走了?掃興。”
對於網友們的爭論,他沒有說話,隻是把攝像頭關了,接著把電腦關了,最後他走到葉真麵前。
“你……”葉真有些害怕,愣愣地看著他。
“現在我需要你做一個選擇題。”他微笑著說。
4
天早就黑了,整個劇場一片死寂。
關風看了看陳池,他依然閉著眼睛坐在那些戲服旁邊。從天黑到現在,關風和陳池已經在這裏坐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實在搞不清楚陳池葫蘆裏麵賣的什麼藥。下午的調查陳池似乎發現了什麼,但是無論關風怎麼問他,他都隻是搖頭不語。
關風能夠理解陳池的心情,上帝之手帶給他的衝擊絕對大於其他人。雖然關風對心理沒有多少研究,但是之前和陸明的聊天,讓他明白了上帝之手的目的以及心態。他的最終目標就是陳池,雖然不知道上帝之手和陳池究竟有什麼恩怨。整個案情從最開始陳池的好奇,到後來的介入,到真正的對決,仿佛是一個人從孩童到成年的成長,此刻陳池身上少了之前的單純,多了一份成熟和睿智。
沙沙,沙沙,後台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陳池一下睜開了眼睛,轉頭看了看關風,示意他走過來。
關風走到陳池身邊,然後順著那個聲音望了過去,那裏是那個小門。那裏現在放著一塊木板,木板在輕微地移動,很快一個小男孩的頭伸了進來,跟著整個身體爬了進來,小男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女孩。
陳池和關風都沒有說話,他們看著那兩個小孩從外麵爬進來,然後笑嘻嘻地鑽進旁邊的戲服裏麵玩耍。
關風明白了,昨天晚上出現的鬧鬼事件就是這兩個小鬼的傑作。
關風剛準備出去,旁邊的陳池一下拉住了他。不過他們的動作雖然很輕,但還是驚動了那兩個小孩,他們慌忙向小門跑去。陳池和關風衝過去,把他們拖了過來。
兩個小孩似乎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無論陳池怎麼和關風怎麼問,總是一言不發。那個小女孩似乎受到了驚嚇,緊繃著臉,兩隻眼睛滴溜轉。
關風對這兩個小孩有些無奈了,審小孩他還是第一次,他甚至想是不是需要去買一些糖給他們,然後哄著他們說出為什麼會來這裏?
“你們是無意中來這裏玩的吧,以後不要來這裏玩了。現在你們從大門走吧。”陳池說話了。
兩個小孩一聽,眼睛放出了光,那個小男孩似乎有些不相信:“真的讓我們走?”
“是的,你們走吧,這麼晚了,別讓家裏人擔心。以後不要再來這裏玩了。”陳池點點頭,說著拉起那個小女孩向外麵走。
守了一晚上,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小孩子的惡作劇。有句話說得好,人越大,害怕的事情越多,可能現在這個時候也隻有小孩子可以毫不懼怕地來這裏玩樂吧。
從劇院出來,陳池和關風一直沒有說話,他們的心情顯得很低落。此時的街道燈火通明,旁邊有不少商販在兜售自己的商品。兩個人沿著前麵的街道默默地向前走去,剛走過一個路口便看見一個賣肉夾饃的男人在追打兩個小孩,因為跑得太急,前麵一個小孩一下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