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謎底(1 / 3)

\u0006�6&W;無數個黑夜我在夢中沉淪,我變成了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殺手,撲向一張張驚慌的臉。他們驚叫著,哭泣著,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疑問。

我看見自己衝向他們,手裏的刀挨個刺向他們,而後我大汗淋漓地醒來,看著窗外冰冷的月色,慢慢平靜呼吸,找回自己的意識。

我不是殺手,我是陳池。

——陳池日記

1

空蕩蕩的特別班宿舍樓。

曾經,這裏住著六個怪物,每天對著鏡子練習舞蹈的蘇雪嬌,喜歡半夜躲到衛生間畫屍體的王濤,看見任何人都擺著一副死人臉的程小雅,什麼時候都不忘露出自己肱二頭肌的方宇,手裏不停擺動魔方的白少傑,走到哪裏都離不開遊戲的左明明。

現在他們不在了,他們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隻剩下一個低著頭走路的怪物。

他是陳池。

十分鍾前,校長和寧老師來找他,除了滿腹遺憾,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陳池。校長說,學校決定取消特別班,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太大了。

如果是以前,陳池一定會抬起頭,信心滿滿地說:“我可以找出凶手,我可以找出真相。”

現在,他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了,所有的人都已經死去。他陷入了地獄,他閉上眼就可以看見其他人鮮血淋漓地站在他麵前,他們圍著他一直轉,一直轉,直到他大聲哭出來。

“我聽說方宇離開了。”陳池說。

“是的,他離開了這裏,但是並沒有逃脫被殺的命運。剛才周波給我打電話說方宇被殺了,在體育學院的操場,他讓我告訴你小心一點。”

陳池打了一個冷顫,他感覺到上帝之手的目光從黑夜裏穿過來,定格在他身上。

最終的決戰時刻就要到了。

陳池忽然想起了媽媽,他已經好久沒有給媽媽打電話了。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特別想媽媽。於是,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了媽媽的號碼,撥了出去。

很快,電話裏傳來媽媽的聲音:“小池。”

“媽媽,你好嗎?”陳池本來想說點別的,話到嘴邊卻變了。

“嗯。怎麼了,小池?”媽媽似乎感覺到了陳池的異樣。

“沒、沒事,我就是很想你。”陳池說著眼淚已經落下來,他使勁憋著自己的情緒和聲音。

“是啊,媽媽也好久沒和你說話了。”媽媽的語氣有些傷感,“前幾天你爸爸回來了,我們又吵了一架。媽媽年紀大了,脾氣越來越差了。”

爸爸,陳池一直不敢去碰這個詞。他不知道爸爸和媽媽之間究竟有什麼矛盾,他們總是吵,九年前爸爸離開警局後吵得更加厲害。這些年,爸爸很少回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小池,今天下午發生了一起爆炸案,我聽說和你爸爸有關係,你能打聽打聽嗎?”媽媽又說話了,先前的傷感變成了擔憂。陳池知道,媽媽的內心還是愛著爸爸的。

“我去問問。”陳池說。

“我剛才給你爸爸電話,他也不接,不知道怎麼回事。平常他再有氣,電話還是會接的。”媽媽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瑣事。

掛掉電話,陳池撥通了關風的電話,但是電話響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人接。陳池的疑問越來越大,他思考了幾秒鍾,抬腳向宿舍外麵走去。

陳池沒有去找關風,他在下宿舍樓的時候,忽然想去一趟以前的宿舍,他特別想看看其他同學在幹什麼。自從喬羽死後,陳池便沒有再回去過,他害怕看到王誌和其他同學排斥的眼神。以前很多次經過,他都想進去看看,但是最終忍住了。

宿舍樓依然是以前的老樣子,陳池清晰地記得他和其他人在這裏打鬧開玩笑的樣子,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宿舍門沒有關,裏麵隱約傳來嘈雜的打牌聲。陳池側身走了進去,王誌正叼著煙和另外三個人在打牌,看見陳池,他愣了。

“玩牌呀!”陳池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是啊,你怎麼來了?”王誌說著放下了手裏的牌,其他人紛紛站起來離開了。

“我就是想來這裏看看。”陳池感覺自己的聲音幾乎要小到沒有了。

“走吧,我們去陽台吧。”王誌說著向外走去。

站在陽台上,久違的熟悉回到了陳池的心裏。以前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陽台上打量下麵經過的女生,有時候還將一些寫著情話的紙飛機衝著女生扔過去。

王誌點了根煙,順勢把煙盒遞到陳池麵前。

陳池遲疑了一下,抽了一根塞到嘴裏。

“聽說現在就剩你一個人了,當初你還真不如不去那裏。”王誌吸了口煙說道。

“有時候,我們對命運是無可奈何的。”陳池望著前麵,幽幽地說,“就像喬羽,我們誰能想到他會以那樣的方式離開我們?”

“知道大家為什麼排斥你嗎?有人說你身上帶著死亡的味道,特別是進入特別班後,任何接近你的人都會死,所以大家都害怕你。”王誌說著噴了口煙。

“掃把星?哼。”陳池冷笑,他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被人冠上了這樣的外號。不過他們說得對,他的確是死亡之星,那些因為他死去的人,一個一個死不瞑目,入土不安。

“小心點,現在特別班就剩你一個人了。”王誌看了看陳池。

“我倒希望上帝之手快點出現在我麵前,但是他不會這麼快出現的。你知道真正打敗對手的方法是什麼嗎?”陳池看了王誌一眼,沒等他回答便說出了答案,“把對手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即使不殺他,他也會比死更難受。上帝之手現在就在跟我玩,他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全部殺死,然後讓我絕望,讓所有人孤立我,最後他再出現在我麵前,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無能。當然,他不會殺我,如果他要殺我,前麵那些死去的人就沒有意義了。貓抓老鼠的遊戲,就是上帝之手的遊戲。”

“陳池,你到底怎麼惹他了,他怎麼這麼對你?”王誌聽得冷汗涔涔。

“我也想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我長這麼大,一個仇人都沒有,為什麼命運卻給我安排了一個這樣的劫數?如果真的是劫數,那根本是無法逃脫的。但是我不信命,我從來就不信。我要親手抓住他,親手打敗他。”陳池的眼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2

陳天保對警局並不陌生,很多年紀大些的警察都認識他,所以當那些年輕的警察對他吆喝的時候,那些老警察紛紛訓斥他們有眼不識泰山。他被安排在了拘留所,並且在第一時間見到了朱明。

九年沒見,朱明現在已經是林城市公安局局長了,他臉上多了一份歲月造就的堅韌,但是暴躁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看到陳天保,他的臉像是傾盆大雨前的烏雲,陰沉黑暗。

“真沒想到,會再次來到這裏。”陳天保打破了沉默。

“你以為我很想見到你?”朱明怒氣衝衝地看著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心結還沒打開。你這樣會很不快樂,他們知道了,也會不開心。”陳天保的臉上浮現著淡淡的憂傷。

“你還有臉提他們?”朱明的怒火似乎被陳天保的話點燃了。

“佛經有句話,一切萬物無常存者,此是如來末後所說。命運又豈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可以,也不會是警察。”

“你總是振振有詞,這麼些年,難道你就不覺得害怕嗎?晚上你沒夢見過他們嗎?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們看到了結果,我們聽見了過程。”朱明的臉因為激動漲得通紅,他的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了。

陳天保沒有再說話,他隻是默默地看著朱明的辦公桌,上麵有一個相框,裏麵是朱明和兩個男人的合影,那兩個男人就是九年前犧牲的侯銳和黃義軍。

朱明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他的目光跟著陳天保的目光落到了那張合影上,那是他們剛出警校的時候照的。當時他們為能夠分到同一個警局感到分外高興,他們在警校是最好的朋友,又在一個單位,他們承諾一定要做出成績,報答學校,回報社會。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天保說話了,他隻說了一句話:“他回來了。”

“誰?”

“幽靈。”

“什麼意思?”

“九年前害死徐副局長和他們的幽靈。”

“他沒死?”聽到這個消息,朱明陡然一驚。

“死了,也許又複活了。”陳天保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九年前肖光在他麵前從十八樓跳了下去,如同一個鬼魂消失在夜幕裏,而現在他又回來了。不,確切地說,這是肖光第二次複活,二十年前他就死過一次了。為了韓雪,他死了,他的屍體是陳天保親自送進火葬場的。

“這不可能,不可能,難道他真的是鬼?你是說,爆炸案也是他做的?”朱明忽然明白了過來。

“不錯,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不會是第二個人。他沒有死,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個死人。”陳天保耳邊又響起了肖光的笑聲,陰森森的,恍如地獄傳出來的獰笑。

“他究竟是什麼人?難道真的是鬼?”朱明眼中閃出一絲恐懼。

“他比鬼更可怕。人一旦被邪惡吞噬,會比惡魔更恐怖。我發誓,這一次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我要把他碎屍萬段。”陳天保握緊了拳頭。

“也許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去救你兒子,他的處境不比你強。”朱明說。

“我兒子?”陳天保愣住了。

“陳池,他命在旦夕。難道上帝之手的案子你不知道?”朱明滿臉疑惑。即使陳天保不關心自己的兒子,上帝之手鬧騰起這麼大的風波,他難道不知道嗎?

“上帝之手,上帝之手。”陳天保的臉變得很難看,嘴唇也在輕微地哆嗦。這個名字如此熟悉。他閉上了眼睛,在記憶的深處,上帝之手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