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笑著走了過來,然後在他身上摸索起來,很快他的錢包和手機被拿了出來。“打開看看。”他依然沒有動,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個男人疑惑地看了一下錢包,臉色頓時變成了土灰色。他戰戰兢兢地把手機和錢包重新放到他的口袋裏,顫抖著說:“對、對不起,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再也不敢了。”
1
三個小孩坐在床邊,關風正在和他們說話,陳池在一邊默不作聲。那個接吻豬飾品是上帝之手殺死的第一個人龍武的東西,那是在他進入特別班的前天晚上他的女友鄭曉菲送給他的。當時警察對龍武的東西做了調查,唯獨少了這個東西。之前陳池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他在這裏發現這個東西的時候,他的情緒頓時特別激動,以至於忘了眼前是一個女孩和三個小孩子。
“我們是警察,不是壞人。”關風拿出了自己的證件。
“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你們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床上的女孩正視著關風的眼睛。
“你的名字?”關風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本,開始做筆錄。
“寧曉婉。”
“你和這三個孩子的關係呢?”
“他們都是孤兒,我們在一起互相照顧。”寧曉婉努了努嘴說。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關風對寧曉婉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滿意,寧曉婉雙腿殘疾,這些小孩怎麼會和她在一起呢?
“是我無意中遇到的,見他們可憐,就收留了他們。”寧曉婉說。
“是秦哥哥帶我們來的。”突然,一個小男孩說話了。
聽到小男孩的話,陳池的眉頭一挑,又是秦哥哥,剛才那個小男孩說這個東西是秦哥哥給寧曉婉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秦哥哥很有問題,甚至他可能就是上帝之手。他姓秦,陳池的腦子裏快速搜索著姓秦的嫌疑人,可惜一無所獲。
“是他嗎?”關風盯著寧曉婉。
寧曉婉點了點頭,然後說話了,這一次她似乎鐵了心,將所有的事情講了出來,“他姓秦,我喊他秦哥,三年前認識的,那時候我還在南城上學……”
三年前,寧曉婉在南城大學讀大一,專業是攝影。每天下午她都會去南城一些老街古巷尋找鏡頭。那個夏日的下午,她像往常一樣四處遊走,不知不覺來到一條從來沒有來過的巷子,一進入巷口,寧曉婉便感覺陰森森的。並且,手機在這裏沒有信號。
這巷子仿佛是一個迷宮,進來很容易,等到她想出去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她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一樣在那裏轉來轉去,始終走不出來。麵前除了一個又一個不知道通向哪裏的出口,再沒有其他東西。
天一點一點黑了下來,寧曉婉不禁害怕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她見到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比她大五歲左右的男人,他戴著一個青銅麵具,如同漫畫裏的幽靈一樣冷酷,他的眼神犀利,讓寧曉婉感覺到恐懼。
“我迷路了。”寧曉婉如實告知他自己的處境。
“跟我來。”男人沒有多說,隻是讓寧曉婉跟著他,穿過幾個出口,寧曉婉看到了自己來這裏時的巷口。
“以後不要隨便來這裏。”男人說。
“謝謝你,謝謝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寧曉婉感激地看著男人。
“不,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不屬於人間,我是一個幽靈。”男人說完迅速走進了巷子裏麵,然後像鬼魂一樣消失了。
寧曉婉回到了學校,從當地同學口中,她知道了那條巷子的名字,亡魂巷。據說亡魂巷裏九曲十八彎,解放前曾經是八路軍抗擊日軍的戰場,那裏埋藏了無數人的性命。那裏陰森恐怖,大白天人都不敢經過。還有人說,每天晚上,那裏都會有奇怪的聲響,那些聲響是以前戰死的士兵,他們在亡魂巷重複著當年的戰爭。
對於同學說的鬼魂什麼的,寧曉婉並不害怕,不過亡魂巷的確很陰森。她最大的興趣還是那個男人,尤其是他戴著的那個麵具。現在很少有人會這樣,他的臉上有什麼秘密呢?寧曉婉愛上了那個神秘的男人,為了表達自己的愛意,她畫了無數張愛人的圖畫,其中一張竟然獲得了林城美術節的亞軍。
寧曉婉也曾經試著去亡魂巷找那個男人,但是每每走到那個路口她就沒有了走進去的勇氣,因為這巷子太古怪恐怖了。有時候,寧曉婉甚至覺得那個男人是她的幻覺,或者是上天派來給她指路的神仙。
大三那年,寧曉婉家裏遭遇飛來橫禍。他們參加了一個旅行團,車子在回來的路上出現了意外,寧曉婉的父母慘遭不幸,寧曉婉也失去了自己的雙腿。對寧曉婉來說,這是一次滅頂之災,她無法相信轉瞬間自己就變成了世界上最悲慘的人。她來到城市的天橋上,閉上眼睛就跳下去。
當然,寧曉婉並沒有跳下去,在她即將跳下去的時候,有人拉住了她。三年前,那個男人像神一樣把她從迷宮一樣的亡魂巷裏帶出來;三年後,他又像天使一樣把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他依然和三年前一樣,臉上戴著一副青銅麵具。他把寧曉婉帶到了這裏,然後她看到了這裏的三個小孩。
“他們和你一樣,但是他們很堅強。”他指著三個小孩對她說。
那一刻,聽著男人堅定的聲音,看著三個小孩純真的眼神,她明白了,所有的悲痛都被她放在了心底。
但是,他依然和以前一樣神秘,他仿佛真的不屬於這個世界,他的出現總是那麼讓人無法捉摸。
後來,她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
他也是個孤兒。
他之所以一直戴著麵具,是因為臉部的病疾。
講到這裏,寧曉婉不再說話,眼淚從她的眼裏落了下來。
陳池心中出現了對上帝之手更加精細的描述。上帝之手,年齡25歲左右,臉部伴有經常性的痙攣,這種病的形成大都是因為接受過輻射,或者從事過輻射的工作。三年前曾經在南城亡魂巷居住。
“我能問下他到底做了什麼嗎?”寧曉婉忽然說話了。
“前天林城劇場的殺人案,還有之前林城刑警學院發生的特別班學生死亡事件,恐怕都和他脫不了關係。你知道怎麼聯係他嗎?”關風問。
寧曉婉搖了搖頭:“他來這裏並沒有固定的時間,有時候三天來一次,有時候五天來一次,最長的間隔是半年。”
“他留下過什麼東西嗎?”關風問。
“沒有。”寧曉婉搖了搖頭。
此刻,陳池和關風可以確定,這個秦哥就是上帝之手,他們沒想到一直苦苦尋覓的線索竟然會突然出現,但是他們同時也知道了上帝之手是一個多麼神秘的人,即使他深愛的女人對他也是一無所知。
2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尖銳的鈴音頓時止住了陳天保剪線的動作。他猶豫了一下,走到桌子前,拿起了電話。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一個熟悉的聲音躥入耳朵,帶著嘲諷。
“肖光,你還沒有死?”陳天保很感震驚,不過更多的是疑問。
“哈哈哈,你都還沒死,我怎麼舍得死呢?現在你要安心做題啊,否則你會比我先死的。我知道你不會那麼短命的,祝你好運。”說到這裏,電話掛斷了。
陳天保又走到葉真麵前,這一次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不得不承認肖光太了解他了,也許肖光就在對麵看著他,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解得非常清楚。以前老師說過,打仗就像愛情,誰先愛了,誰便輸了。一直以來,陳天保就如同一個對愛癡狂的女孩,總是在開頭的時候先輸一招,那是因為陳天保是一名警察,他站在正義的一方。
正義和邪惡的較量,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正義需要接受條條框框的束縛,而邪惡不一樣,可以為所欲為,肆無忌憚。這也是當初肖光選擇邪惡的原因,他一直都是一個不甘心被人束縛、喜歡自由的人,就連打球都希望自己一人一組,贏過所有人。
老師說過,他們太優秀,注定會成為對手。可是陳天保沒有想到,他們會成為生命的對手。
“陳叔叔,你走吧。雖然我對炸彈不了解,但是我知道這兩根線其中的一根就是導火索,你不知道哪根可以救我,我不希望你也搭進來。”葉真的眼睛裏麵閃爍著無奈,她似乎明白陳天保現在的處境。
“不,我不可以丟下你,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離開這個世界。”陳天保擺了擺手,拿起了剪刀。
“我的命運可以讓我自己決定嗎?我不希望你的家人因為我失去你,他們需要你。我的父親已經不在了,我的男朋友拋棄了我,離開是我最好的解脫。我不怪他,他幫我洗刷了父親的冤屈。”葉真說著落下了眼淚。
我的命運可以讓我自己決定嗎?這句話像一個錘子一樣重重敲在陳天保心裏,九年前的那個晚上,當人們找到他們的時候,朱明第一個衝了過去,他的目光落在身後三名犧牲的同事身上。他像瘋了一樣揪住陳天保:“你憑什麼左右別人的命運?你憑什麼?你以為你是神嗎?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你看看他們,他們死了,他們死了!”
陳天保沒有說話,他知道朱明和徐副局長是表親關係,另外兩名警察也是他的老同事。他呆呆地離開了現場,腦子裏隻有朱明的那句話:你憑什麼左右別人的命運?
現在,葉真說話了,她想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等陳天保回過神來,葉真已經從他手裏取走了剪刀,她看著陳天保說:“陳叔叔,你走吧。既然無從選擇,那麼,這個選擇就讓我自己來。是生是死,我自己承擔。”
陳天保沉默了幾秒鍾,然後站了起來向外麵走去。九年前他已經做錯過一件事,這件錯事不但毀了他的前途,更是搭上了他的家庭。現在他知道自己也許應該放棄了,他不再是一個警察,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關上門,陳天保回頭從窗戶裏看了看葉真,她抬起頭看了看他,臉上露出一絲堅定的笑容,隻是笑容中帶著無奈與悲傷。麵對生死,恐怕誰都不能泰然處之。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過去了。爆炸聲沒有響起,門卻打開了,葉真從裏麵走了出來。
“我把兩根線都剪了。”葉真說完一下癱倒在地。直麵生死,需要多大的勇氣?她竟然把兩根線都剪了,也許她不願意選擇,如果要死就幹脆點,何必再忐忑下去呢?
陳天保笑了起來。他輸了,第一道選擇題的答案他明明知道,可還是輸在了肖光打來的電話上。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炸彈的兩根線都不會是計時線,但是肖光的電話卻讓他猶豫了。這麼多年了,他依然沒有肖光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