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說說風俗小說的有趣之處。閱讀這部小說時,讀者仿佛置身於一千二百多年前人聲鼎沸的大唐長安,和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在一百一十個坊中穿梭來往。皇城中的鴻臚客館、平康坊花柳街、歌舞雜技薈萃的西市,還有青龍寺所在的新昌坊、大富豪居住的群賢坊……無不令讀者恍若身臨其境。此外,作者還穿插地介紹了元宵節觀燈的中國傳統民俗、歌詠石榴和夾竹桃的夏季風物詩、西域傳來的歌舞,以及日本的留學生等,用文字將大唐長安的風貌一一展現。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主人公賀望東常年流連於長安城的青樓掬水樓。眾所周知,日本島原和吉原的妓館區,原型就是長安平康坊的三曲之製(京都的臨濟禪僧們於明代帶回日本)。而現在,我們跟著陳先生的筆,也回到了平康坊的青樓中,枕在嬌豔的歌妓腿上。
描寫長安風俗的書,有石田幹之助的《長安之春》,據石田說,這本書是根據《太平廣記》五百卷和《全唐詩》四百八千首改編的。他強調,大唐長安是一個洋溢著異國情調的都市。這一點在本書中也得到了體現。
雖然篇幅有限,但也不得不說說作者的有趣之處。石田強調唐代女性的“勇敢活潑”,但這本書中出場的女性,全然沒有驕橫的氣息。這或許和陳先生自身的偏好有關。有時我甚至想,賀望東莫不是指陳舜臣自己吧?這個賀望東從日本來到長安,卻始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故而一種淡淡的哀愁時不時地爬上他的心頭。而陳先生的祖父輩,從台灣到了日本,並且由於種種緣故,不得不定居下來。賀望東對於身世的困惑,與陳先生對於自我身份的困惑是何其的相似!
不過陳先生說,賀望東的設定是受到了梅原猛先生的啟發(具體可見梅原猛的《塔》中“藤原定慧的悲劇”一章)。說句題外話,一位作家朋友告訴我,賀望東的日本名可以讀作“okamoto”(岡本),不知他有什麼暗示。無論如何,我期待著賀望東再次出場。
橋本峰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