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弟弟被捕(3 / 3)

電話?找東西?傻傻地喝酒?文婷覺得爸爸的死因有蹊蹺。

由於死亡病因不明,文婷向公安局提出了做屍檢報告的要求。

屍檢結果表明,文軒祥死於十分罕見的先天性腦血管-肝-腎聯合畸形病,入院時已處於嚴重的腦出血狀態,屬於難以救治的疾病。腦血管瘤破裂出血和急性出血壞死性胰腺炎成了直接死因,而酗酒恰恰起到了誘發作用。

這在醫學上無懈可擊。文婷是四年級的醫科大學生,至少她可以從醫學的角度分析死因是否合理。

回家後,文婷表現出了少有的勇氣,異常冷靜果斷地處理著這一切。她一邊做著媽媽的思想工作,一邊處理著家裏的重大事情,堅持按當地的標準給爸爸辦了風光體麵的葬禮,按照媽媽的意思,將爸爸葬在自家的茶山上。

以往,這個家有父親支撐著,什麼都不用擔心。文婷現在體會到,做一個父親,原來這麼不容易,要為自已的子女遮風擋雨,還要為全家人的衣食溫飽絞盡腦計。這幾天的變故,使她一下子成熟了許多。她要學父親,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家庭的重擔挑起來。

把母親安頓好之後,文婷去了一次月田鄉街上的網吧,上網查清了案子的處理程序。要處理好弟弟的事,必須要找律師。她查了萊市幾家律師事務所,發現聘請律師的費用總計要好幾萬塊錢時,幾乎暈眩了。

經過爸爸住院、喪葬之後,家裏的積蓄已被席卷一空。家裏現有的零鈔,加起來僅夠她上幾次城的路費。

文婷決定向舅舅家借錢。

舅舅是青龍中學的老師,她讀大學交學費時曾借過舅舅家5000塊錢。這次她得厚著臉皮再去借一次。為了弟弟,受委屈也要忍了。

可是她剛走到離舅舅家門不遠的地方,就聽到裏麵傳出來了喝酒勸菜的喧鬧聲。一陣陣爆發出來的笑聲使她喪失了往前走的勇氣。以前為了借給她家5000塊錢,舅舅和舅母曾劇烈地吵過一架,差點鬧到了離婚的程度。現在再來借錢,就算舅舅同意,舅母又怎麼會同意呢?

文婷折轉身,拖著沉重的身子開始往回走。當到了萊河的碼頭邊,再也沒有力氣走路了,於是站在那裏,兩眼無神地望著河對麵的那隻船。那是全家賴以為生的一條船,現在賣給了別人。

4

有一條棧道伸到萊河水深的地方,那兒建了一個洗衣台。有一個婦女挽著褲腿坐在洗衣台上,把髒衣服倒進桶裏,將桶放入河中,當水漫過桶沿,浸透了桶內的衣服時,再把衣服撈上來,放在用水衝幹淨了的青石板上,揮舞木槌,一槌槌地捶著衣服,動作機械而沒有生氣。從髒衣服滲出泥黃的汙水,順著水泥板塊的縫隙流到水中,很快被稀釋成了無色。隨著木槌的揮動,以洗衣台為中心的漣漪,一圈圈向著遠處蔓延。

那漣漪,似乎在文婷的體內產生了一陣陣的共振波,震碎了她的心,引發出陣陣滴血般的絞痛。好多天,她都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她感到眼前一陣模糊,頭腦昏沉,靠著欄杆邊無力地坐下來——連日來的勞累,終於把她擊垮了。

等文婷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鎮醫院一個雪白的房間裏。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帶著親切可掬的笑容,坐在她的對麵,目光裏充滿著愛憐。

文婷下意識地想起了那張名片。

“你感覺怎樣了?”年輕人用手試了試文婷的額頭。

“我——”文婷睜開眼看了一下,又無力地閉上了。

她臉色蒼白,身體極度虛弱,很想躺在這兒多休息一會兒,可是,想到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她支撐著想要坐起來。

“慢點,我扶你。”年輕人走了過來扶她,動作溫柔而細膩。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輕聲問道。

“文婷。”文婷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你就是周子強經理嗎?”

年輕人擺了擺手,道:“叫我周子強好了,經理聽起來多別扭。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周子強折了回來,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稀粥。

文婷鼻子一酸,望著周子強的臉龐,想張嘴說聲“謝謝”,可是最終沒有說出口。她知道,這兩個字遠遠不足以表達她此時的感激之情。

“文婷,你得的是重感冒,剛才一直在發高燒,體溫達到了三十九度五。醫生說,現在不要緊了。桌子裏有退燒藥,裝白色藥丸的那包。如果你感到體溫不對,就吃一片,否則就不要吃。你在床上好好躺著,注意多休息、多喝水。”周子強指著病床邊桌子上的一大堆食品袋說:“水壺和杯子就在桌子下邊。桌子上有一些容易消化的食品及營養品,還有一些新鮮的水果,你想吃的時候就吃點。我得回公司了,下午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

周子強的身影剛一走出視線,文婷就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等到心情平靜了,才端起粥碗,慢慢吃了起來。

下午,還沒等周子強過來看她,文婷就堅持出了院。所有的醫療費用都已由周子強幫她交好,她無法平靜地麵對周子強,她覺得欠了周子強兩份人情。

文婷回家後,一頭紮在床上,心情甚是鬱悶,弟弟成了她最大的心病,可是,她現在卻束手無策。

媽媽幾次叫她吃飯,她坐在那兒都沒有反應。

“婷兒,你怎麼能不吃飯呢?”王錦芝走進房間,心疼地對文婷說道,“你看你,最近瘦了許多,臉色也差。揚揚的事,媽媽心裏也急,可現在鬧到這種地步,有什麼辦法呢?怨隻怨揚揚的命不好。揚揚的事能幫則幫,幫不上就算了吧。你爸走了,揚揚如果被判了死刑,我身邊就隻有你了——”

“媽,決不能讓揚揚判死刑,我相信揚揚不會殺人的。”

“那能怎麼辦呢?”

“媽,我會想辦法的。”正說著,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文婷打開門,原來是村長來了。

“村裏剛接到萊東律師事務所的電話,一個叫賀曉拈的律師說要你馬上進城去見他,他要和你麵談你弟弟的案子。”

律師?麵談弟弟的案子?文婷心裏一怔,她根本沒有和任何一個律師聯係過。

不過,盡管滿腹狐疑,文婷還是乘車來到了萊東律師事務所。當她說明來意後,一個靠窗坐著辦公、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接待了她。他就是賀曉拈,萊市有名的資深律師。

“原來你是文婷小姐,來來來,這邊坐。”賀曉拈拖過一把椅子放在文婷麵前。

“可是,我沒有請過律師。”文婷坐下後,一臉不解的表情。

“是這樣的。”賀曉拈說道,“有人幫你先交了偵查階段的費用,指定由我來負責你弟弟的案子。”

“什麼?”文婷吃了一驚,“有人幫我出了律師費?”

賀曉拈點了點頭。

“是誰?”

“嗯,他沒有告訴我他是誰,而且他要求我不要對外說出這件事。看來,他不想讓別的人知道有人在幫你。”

“不行,我不能隨便接受一個不認識的人的幫助。”文婷說著要站起來。

“文婷小姐,你先別激動。你要知道,故意殺人是一項非常嚴重的罪行。如果你願意協助我查清這件案子,將來對你的弟弟量刑或許會有很大幫助。此時,除了你能幫你弟弟之外,還有誰能幫他呢?你自己慎重考慮一下吧!”

賀曉拈的一席話說得文婷低下了頭。

小時候,她患闌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滾,是弟弟咬著牙背著她把她及時送進了鄉衛生院。還有一次,弟弟送她上火車去長沙時,一個小偷扒走她的錢包,弟弟硬是把他打翻在地,將錢包奪了回來。隻是後來隨著她在大學學的知識越來越多,兩人能相互交談的內容也越來越少。慢慢地弟弟不想進入她的世界,有時甚至產生排斥和抵觸……

不管它了,隻要能救弟弟,她什麼事都願意做。想到這些,文婷點了點頭。

“你弟弟過去和被害者認識嗎?”

“認識,因為我和被害者是朋友。我和被害者讀初中時同在月田鄉中學上學,我讀初一時,她讀初二。我家有一條渡船,蘇姍姍要坐我爸爸的渡船過河,我爸爸很忙的時候,我弟弟有時會幫忙。就是這樣,我弟弟認識了她。”

“他們除了認識之外,有沒有特別的密切關係?”

“應該沒有。”

“你覺得你弟弟殺死蘇姍姍的動機是什麼?”

“不知道。我弟弟與她無冤無仇,也沒有發生過糾纏不清的關係,不存在殺她的主觀動機。”

“那麼,案件發生前,你有沒有聽到他說過什麼過激的言論?”

“他心裏有什麼事,一般不對我這個姐姐說,更不會對父母說。因為我考上大學的緣故吧,他覺得很自卑。除了我父母對他有些不滿的言語之外,我對他一向很好。可能越是這樣,他心裏越是不安。他經常在外麵玩,但很少帶朋友到家裏來。至於他和哪些人玩,玩些什麼活動,我和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我爸爸媽媽隻要求他不參與犯罪活動就行。他平時有些不聽話,我爸爸媽媽也沒放在心上。案發前,我們沒感到他的行為及語言和以往有什麼不同。就是他失蹤後,我們也隻是擔心他的安全,根本沒想到他會去殺人。所以,他為什麼要殺害蘇姍姍,我們到現在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