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可惜了,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了嗎?”
“會有什麼好辦法可想呢?”文婷臉上浮現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表情,“這種事不可能指望別人能幫上什麼……”
“要是我願意幫助你呢?”
“你……”文婷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周子強會說出這種話。難道他對我有意思嗎?不過,她馬上否定了這種想法。以他現有的地位和條件,根本用不著找一個殺人犯的姐姐。
“做為一個好姐姐的榜樣,你已經深深地打動了我。”周子強動情地說道,“我知道你是一位極為要強的女孩子,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我說出這樣的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不會讓你因為接受我的幫助而對我產生一絲愧疚和某種感恩的心理。”
“周經理的意思是……”
“我替你還清這筆民事賠償款,條件是你來我公司上班,以後每個月在你的薪水裏扣除一定比例的工資,這樣你就不會產生心理負擔,也不會有任何經濟上的壓力。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可以參照貸款買房的標準,公司貸款給你還債,本金連同利息一起從你在公司每月的工資裏扣除,我們可以簽訂一份合同。怎麼樣?”
“可是,我到你們公司能做什麼呢?”
“我辦公室正好缺一名秘書,如果……”周子強的語氣變得遲疑起來。
“這事讓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文婷回道。
“嗯,我等你回音。”
周子強走後,文婷久久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周子強救她、和歹徒英勇奮戰的形象,此時一古腦兒地全湧現在她的腦海裏。她家遭受如此的劇變打擊,要不是周子強在背後幫忙,她不知會比現在淒慘多少倍。
周子強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能拒絕嗎?
可是,她的這一想法馬上被後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打斷,回頭一看,一位打扮非常入時的少女走到了她跟前。
“文婷小姐,你真有本事。”少女以一種非常不友好的口氣說道。
“你是誰?”文婷以同樣的口氣回敬少女。
“我是周子強的妹妹周子玟,知道了嗎?”少女略略提高了嗓門。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文婷知道周子玟的身份後,雖然不明白周子玟的態度為何如此不友好,但說話的口氣轉為婉轉而有禮貌。
“我告訴你,你不要與我哥哥親近。我哥哥是被你可憐的樣子蒙住了雙眼,他是世上最善良的男人,最容易被女人的眼淚所欺騙。”
“你在說什麼呢?周子玟小姐。”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從剛才你看著我哥哥的那種依依不舍的樣子,就知道你心中有什麼想法。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想入非非,去打我哥哥的什麼主意。”
周子玟的話像針一樣紮進了文婷的心。
“謝謝你的指教,我知道我怎樣做。”文婷回敬了一句,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周子玟的一番話令她心情糟透了,她一口氣走到蔡倫廣場,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時而,她腦海裏出現了周子強溫文爾雅的形象;時而,她耳邊響起周子玟尖酸刻薄的話語。她原以為,隻要答應了周子強的條件,這一切就……
一個影子投射到了她的跟前。她抬起頭一看,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高大中年人從她身旁走過,一頭濃密粗硬的頭發,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泛著耀眼的光澤,絡腮胡須幾乎遮蓋了整個下巴,腮幫處的胡須又黑又密,看起來充滿了男子漢的陽剛之美。
過了大約不到五分鍾,那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蔡倫雕像前仰望了很久,才慢騰騰地往廣場外走。
剛剛走到文化路邊,不知怎麼的,中年男子一頭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上掉出的1200元現金也散落了一地。
文婷見勢不妙,立即跑了過去,用她以前跟一位在中醫學院讀書的同學學習的急救點穴法對中年男子進行了搶救。在中年男子的病情穩定之後,文婷又將散落一地的鈔票全部撿起來,整理好放回中年男子的包裏。
中年男子逐漸蘇醒過來了。為了確保中年男子不出其他意外,文婷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將中年男子送往萊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進行救治。
經檢查,中年男子有高血壓,伴有低血糖,突然暈倒是由於一時缺氧頭暈而造成的。到了晚上7點多,中年人經過CT等檢查,暫時沒發現腦部有受傷的跡象,但需住院觀察。
醫生要聯係中年男子的家屬時,被他拒絕。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嗎?”中年男子坐在病床上,看著文婷,眼神充滿了和藹可親。
“做點好事算不了什麼,不必留下姓名。”文婷回道,“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想你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不過像你這種情況,以後外出一定要小心,最好是有人陪著,或者至少要讓家人知道你去了什麼地方。”
“我外出一般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身上一向帶著藥,今天出門時不知怎麼的忘了這件事。”中年男子帶著感激對她說道,“今天要不是遇到你,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遇到誰都會這樣。”文婷說道,“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得回家了。”
“等等。”中年男子從身上摸出一張看起來非常普通、毫不起眼的名片,又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筆,龍飛鳳舞般簽了三個字:周金柱,然後遞到她手裏,道:“你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按照上麵的地址和電話找我。”
3
文婷把名片隨意往口袋裏一放,就直接坐車回了青龍鎮。下車後,在農業銀行取出賣房子所得的五萬塊錢,來到蘇家大樓。
蘇銀潼不在,隻有劉玲英一人在家。
“你來做什麼?”劉玲英看著她,臉色很難看。
文婷小心翼翼地把五萬塊錢拿出來,遞給劉玲英,道:“伯母,這是一部分民事賠償,剩下的錢我以後會還給你們。”
“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我女兒。我女兒死了,你弟弟別想活,我們要讓你弟弟償命!”說罷,劉玲英將她手中的鈔票一巴掌打落在地,由於用力過猛,甩動時手腕上的一個手鐲脫離了她的手臂,飛入了幾米外小溪邊的草叢裏。劉玲英臉色大變,立即跑過去,探著身子去撿,不料腳下一滑,整個身子滾了下去,恰好被岸邊的柳樹擋住,才沒掉進水裏。但她身子已經動彈不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下去。而她的手鐲,在她身子滾下來時被碰著了,已經落到了溪水中。
文婷立刻意識到,那一定是劉玲英生命中一件很寶貴的物品,其價值遠遠大於手鐲本身,要不然她絕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撿。
“伯母,不要動。”文婷走過來喊道。
文婷找來一支長竹杆,讓劉玲英抓住另一頭,慢慢地把她拉了上來。
“伯母,您在這兒休息一下吧!”文婷說罷,脫掉鞋襪,將褲腳卷起,跳入水中。溪水不是很深,水麵剛好淹沒膝蓋。冬末春初的時節,氣溫隻有三四度,在起初的一瞬間,文婷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就感覺到刺骨的冷像暴雨梨花針一般向她飛射而來,萬箭穿心,寒徹心脾。站在冰冷的溪水裏,文婷直打哆嗦,手腳都泛出了紅色。她真想落荒而逃,但一想到弟弟耷拉著腦袋站在法庭的樣子,她便咬緊了牙關,忍著寒冷,用雙手在水底下摸索著。
劉玲英隻是屁股上的肌肉受到了外力的撞擊,骨頭和其他部位並沒有受到損傷。她站在岸上,不知是感覺過意不去,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有好幾次欲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沒說出來。
每當摸到一個硬的東西,文婷都要拿出水麵看一下。就這樣,反反複複摸索了十多分鍾,終於摸出一件製做精美的首飾。看上去那是一個年代久遠的手鐲,時間在它身上留下了殘舊的印記,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它高貴的形態。這手鐲很像一條美麗優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則是一塊色澤異常漂亮的紅色玉石,閃著一種自然溫潤的光澤。文婷的視線仿佛被吸住了一樣,難以從鐲子上移開。
“快上來!”劉玲英終於被文婷的行動所感動了,覺得蘇姍姍的死不能怪罪在她身上,所以堅冰的心態開始慢慢融化。文婷在溪水底找她的首飾時,她已把地上的鈔票一張張地撿好。
“是它嗎?”文婷走上岸,將手鐲遞給劉玲英。
“是它是它。”劉玲英激動地一把緊緊地握住手鐲,生怕一不小心又把它掉了。此時,她的臉色不再陰沉難看,而是充滿了親切與和善。
“快穿上鞋和襪子,別凍壞了。”劉玲英將地上的鞋和襪遞了過去。
“伯母……”文婷穿好後,剛要說什麼,後麵的話被劉玲英打斷了。
“孩子,你什麼都不要說了,這錢我收下,剩下的錢你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還吧!”說完,劉玲英轉身進了屋。
聽到這句話,文婷心裏感到一些欣慰,至少,劉玲英心裏不再排斥她記恨她了。
離開蘇家大樓,文婷在青龍鎮買了兩斤蘋果、一袋炒花生、一包軟糖,這些都是弟弟喜歡吃的東西。明天,她要去一個特別的地方看望弟弟,那地方沒有陽光,沒有鳥語,沒有親人的溫馨,沒有自由的空氣。
文婷的心很沉重,也很難過,當天晚上,輾轉難眠,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文婷背著行囊坐上從萊市出發、往北行駛的公共汽車。
坐在文婷前麵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母親,歲月的滄桑,深深地刻在了她佝僂的脊背,還有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她手裏提著一個隻有在鄉下才能看見的竹籃,一條新毛巾覆蓋其上。車很顛,她一直將籃子抱在懷裏,即使這樣,籃子裏仍是不停地傳出瓷碗碰撞的聲音。熱氣從裏麵透過毛巾散發出來,在籃子的上空形成騰騰霧氣。她告訴別人,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她燉了一碗他想吃的烏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