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些問題能不能飯後再談?”畢素芸將筷子不滿意地在鍋內扒動了一下。剛才王福平的侃侃而談,絲毫沒有增加她的好感,反而那些蠅,還有什麼屍體,令她的胃內產生一陣輕微的痙攣,大大降低了她此時的食欲,本來非常美味可口的菜忽然間變了味似的,有點難以下咽。
畢素文和王福平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妹妹,不談了,不談了。”畢素文笑著對王福平舉起酒杯,“來,喝酒,幹杯。”
在王福平講這些話的時候,畢素文心裏已做了決定。他覺得這種具有挑戰性的學科很適合他。
“哥,莫非你真的想從事這個?”畢素芸看著畢素文高興的神情,心裏猜著了七八分。
“嗯,我想試試。”畢素文說道,“關於這個決定,我希望能取得妹妹的支持。”
“可是,就算我沒意見,爸爸媽媽會同意你這麼做嗎?”
“我想,隻要我以後能做出成績,相信會得到他們的理解的。”畢素文問道,“對了,蘇星星現在表現怎樣?”
“哥,你放心好啦。有我的調教,包管他走上正道。其實他不是很壞的人,身上有些壞毛病而已。貪小便宜、自私、不為別人著想等等,隻要沒有讓它發芽成長的土壤,自然就會消失。”
“我果然沒看錯人。”畢素文笑道,“把蘇星星交給你,我真的很放心。”
4
聯係博士後進站的事非常順利。四月份與導師見麵認識,五月初博業一畢業,畢素文就到了濱海大學醫學院報到。
從事陌生領域的科研工作的確是個挑戰。要在短期內做出像樣的科研成果,這在許多科研工作同行來看,不可思議。但畢素文卻因此顯得興奮。他在杭州讀博士時所任的畢業論文內容,就是從一些昆蟲的分泌物中提煉出對某種疾病有抑製作用的酶活性物質,經鑒定有效成分後,再在實驗室裏合成具有類似結構的物質。那時,他為此主修了兩門課,動物生態學和普通昆蟲學。這樣使得他從事目前的科研有了一些基礎。王福平來濱海大學上班後,成了他的義務顧問。每每遇到昆蟲方麵的問題需要請教,畢素文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畢素文在離醫學院不遠處選了一個不引人注意但非常安靜的頂樓租了下來。樓下拐角處有個垃圾場,使得這兒的房子不但租金便宜而且幾乎無人問津,但對畢素文來說,卻是一個極為理想的地方。他把租來的房子隔成兩間,一間是睡房,另一間做實驗室。
研究分兩步走,先在室內建立實驗模型,從實驗模型中取得係統的實驗數據後,再歸納總結後建立相應的數學模型。因為室內受影響因素少,這樣很容易找出實驗規律。當實驗研究成功後,便轉移到戶外進行實驗研究。
實驗內容非常枯燥,飼養嗜屍性蠅類昆蟲,給以不同的動物屍體,觀察昆蟲在屍體上的變化,收集標本進行分析再記錄數據。
經過六個月連續不停的研究,畢素文終於取得了第一個重大的科研突破。
通過檢測昆蟲所含重金屬的含量來推斷重金屬中毒死亡後的屍體死亡時間是世界法醫學上的難題。因為昆蟲體內重金屬的含量與中毒屍體內重金屬的含量不具有相關性,隻能定性說明,不能定量推斷。畢素文根據重金屬主要結合硫類蛋白質的特性,合成一種能結合含硫基團的有機物。該有機物與結合重金屬的蛋白質產生特異結合後,能產生一定波長的熒光,從而可以用帶熒光檢測器的儀器定量檢測。一舉解決了國際法學界上的這一難題。
十月底,畢素文宣布了他的科研成果,也完成了他的博士後經曆,成為濱海大學醫學院有史以來出站最早的博士後。
畢素文留在了濱海大學醫學院法醫教研室工作,並在明星法醫鑒定中心負責有關法醫昆蟲學的司法鑒定,正式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盡管諸如其他毒理學、病理學、血濺分析及創傷彈道學等法醫學科都演變成公認的法醫工具,法醫昆蟲學卻鮮有人問津。一門新的學科能不能被司法接受,除了必要的成熟方法之外,還得由實踐來決定。鑒定的方法不但要能說服警方采用,而且結論的可信度要能經得起司法部門的質疑。如果能在昆蟲方麵為破案首開成功的先例,對法醫昆蟲學研究的推動,無疑意義巨大。
畢素文把第一個目標鎖定在蘇姍姍被害一案上。從司法公正的角度上來說,他希望案情的前因後果能有一個合理的科學解釋,降低案情中可能存在的疑點成分,能使司法的公正性更具權威。從個人角度來說,他也極希望在案件中發現蘇姍姍的遇害可能存在著不為他所知的隱情。
不管能不能解開這個案情,他一定要努力去嚐試。在科學上,沒有不失敗的成功,隻有不成功的失敗。
在實施他的計劃之前,他得找文婷了解一下案發情況,文揚或多或少會透露一些信息給她。
畢素文走到一口爽公司大樓下麵,文婷正和劉麗人爭得麵紅耳赤。
“我是經理,你是員工,經理吩咐手下的員工做事有什麼不對嗎?再說,這事是清潔工做的沒錯,但今天是特殊情況,要你買地毯來鋪好,是因為你做事細心,對工作有責任,是出於對你的信任,明白嗎?”
“難道地毯是我鋪的,就成了我的錯嗎?”文婷毫不示弱地為自己辯護道。
“你知道我們公司是生產什麼的嗎?是生產飲料。如果讓外麵的人知道了這件事,誰還敢買我們的飲料?商家還會訂我們的貨嗎?你說你這樣做,安的是什麼心?”劉麗人大聲質問道。
“我怎麼會料到地毯下麵有這種東西呢?”
“誰知道你拿著地毯從外麵進來時有沒有故意藏著呢?”劉麗人冷笑道。
“我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呢?”文婷的說話聲小了許多。在這件事上,她的理由如此蒼白無力,因為她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從而無法讓對方相信她沒有做這種惡作劇的事。盡管這樣,她仍然堅持她的清白,“我拿來地毯是幹淨的——”
“喲喲喲,好像我冤枉你了?你成了受害者?”劉麗人高聲打斷著說,“現在出了這種事,你說你打算怎麼辦?”
“我去洗。”說罷文婷彎下腰,要卷起地毯。
“慢著。”劉麗人一腳踩住地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你想怎樣?”文婷回道。
“我要你走人,馬上走人。”劉麗人指著文婷的鼻梁,“你要識相,最好自己滾出這個公司。我們公司用不起你這號人,留著你,別弄髒了我們公司。”
“你怎麼辱罵我都可以,要我走也行,不過,在我走之前,我希望公司把這事查清楚。”
“你這是在威脅?要挾?告訴你,出現這種事,要留你,周董事長也沒有辦法,你闖的亂子太大了。除非他想親眼看到這個公司如何倒閉。”
“我提的條件並不過分,隻想公司還我個清白而已。一個偌大的公司,對於要走的員工,難道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嗎?”
“你還要狡辯?”劉麗人指著文婷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麼?我早就知道你對我不滿,看我不順眼。你想借機弄垮我,趁領導來視察時想出這種壞主意。告訴你,欺騙我沒那麼容易。”
一直站在那兒的畢素芸,這時開口說話了,“劉經理,戴帽子也得看天氣。你是周董事長身邊的人,文婷弄出這樣的事就可以把你弄下來嗎?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是她弄的,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我看,倒是你想借機把文婷趕出這個公司。”
“哼,這種事你以為她做不出來嗎?”劉麗人冷笑道,“她弟弟是個殺人犯,她會好到哪兒去呢?你明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袒護著她,偏向著她呢?本來我們公司不應該招這種人進來。出了這種事,你作為她的上司也負有責任。”
畢素芸感到有些難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和文婷的關係極好,如果這種場合強行為文婷說話,會讓人懷疑她有私心。盡管她相信文婷不是故意的。所以,畢素芸想了想,隻好緘默不言了。
文婷的身子開始發抖,再也受不了這種無端的指責,捂著臉跑開了。隨後,眼淚不停地流了出來。
劉麗人招呼身邊的兩位員工,要清理毛毯上的蛆蟲。
“慢著。”畢素文走了過來,從身上掏出一張紙,找根小木棍將幾條蛆蟲扒到紙上,小心地包好,然後拿在手中。
“你要幹什麼?”劉麗人不解地問道。
“我對蛆蟲產生了好奇。”畢素文神秘地一笑,拿著蛆蟲回到了醫學院。
畢素文將收集到的蛆蟲先放在熱水裏洗了一下,然後放入70度的酒精裏浸泡了一段時間,處死蛆蟲後他打電話叫來王福平。兩人經過與標本細致對照後,確認是當地一種麗蠅產下的蛆蟲。對蛆蟲的體長及形狀進行分析之後,發現在這個發育階段,正是麗蠅蛆停止進食,離開食物源經曆蛹期的時候。
畢素文立刻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