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很累的樣子,要進來喝口水嗎?”YUKI把行李箱放在門邊的衣櫃旁,回頭對陸依依笑了笑。
在他光芒萬丈、充滿親和力的美麗笑容麵前,陸依依就像沐浴聖光的虔誠教徒一般,腦子變得暈乎乎,什麼也沒想就傻乎乎地小雞啄米般忙點頭,手腳不協調地走進了房間。
“安寂說你和他是老鄉,感謝你特意來看我們的演唱會。”YUKI轉身為陸依依倒了一杯茶。
陸依依坐在電視櫃旁邊的椅子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能像石像一樣硬邦邦地縮成一團,但目光一直追隨著YUKI的身影。明明是很普通的動作,但是YUKI做起來就顯得優雅高貴。他纖細的腰身和明亮的淺金色頭發在柔和燈光的照耀下,仿佛閃爍的星辰般美麗。
作為一名偶像,照理說YUKI不應該對陸依依如此特別關照,但他好像以為陸依依是安寂的好朋友,所以才用對待朋友的禮數招待著遠道而來的陸依依,而非是對待粉絲的態度。陸依依的心髒狂跳不已,從見到YUKI的那一刻就沒有安靜下來過。“你……你為什麼……”
剛想問YUKI為什麼認識安寂,YUKI卻突然問:“你專程來看我們的演唱會嗎?在這裏停留幾天?”並不是YUKI故意打斷陸依依的話,而是他實在沒聽見陸依依那半句連聲帶都沒有震動的發言,所以才主動發話,想打破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沉默。
迎著YUKI好奇的目光,番茄臉的陸依依瞬間忘掉了自己的問題,一五一十地回答YUKI。就這樣,兩個人好像朋友似的聊了起來。
一開始非常緊張的陸依依,在YUKI柔和的話語和微笑中漸漸放鬆下來。雖然隻是不到十分鍾的簡短交談,但是陸依依好像度過了一段比夢更美好的夢幻時光。
YUKI不愧是YUKI,他與舞台上、電視裏那個總是洋溢著陽光般笑容的少年一模一樣。被OMI所有隊員一致評選為“濫好人”的他如此真實,如此親切,就算是麵對初次見麵的陸依依也沒有擺出一點兒明星架子,讓處於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在交流時沒有一點兒隔閡。
聊著聊著,話題突然轉到陸依依所住的酒店上。“我和朋友們都住在路易王子酒店,待會兒還得過去幫她們一起準備明天的應援呢。”說到這裏,陸依依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糟了,我必須馬上過去了,不然她們肯定會擔心的。”
雖然與YUKI相處的時間是美好的,陸依依根本舍不得走,但是粉絲會有嚴格的規章製度,像現在這樣單獨與偶像相處是被絕對禁止的。一旦傳出去,陸依依將很難在粉絲會裏立足。
“你認識路嗎?”YUKI關切地問。剛才與陸依依聊天時,YUKI得知陸依依第一次來日本,而且不懂日語,所以擔心她是否能順利找到酒店。
“沒關係,聽說不遠,我到處轉轉就找到了。”
“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很危險的,可惜我不能送你過去——啊,對了,我可以給你指一下方向。”YUKI說著對陸依依微微一笑,站起來向陽台走去。
路易王子酒店的確離這裏很近,站在陽台上就能看到酒店閃爍著五彩霓虹的巨大招牌。陸依依跟著YUKI走上陽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朝遠處望去,果然看到幾個眼熟的片假名出現在被彩燈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酒店樓頂。知道大致方向後,陸依依就不用擔心迷路了。
夜晚的涼風習習拂麵,令陸依依漲紅的臉頰有了一絲涼意。她癡癡地凝視著YUKI精致得無可挑剔的麵孔,竟感動得有點兒熱淚盈眶。這樣的機會也許一生隻有一次,是不是應該求個簽名或者合影什麼的留作紀念?
然而,當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之後,最後陸依依說出來的卻是結結巴巴的一句“謝……謝謝你……”,能這樣見他一麵就夠了,再無其他任何奢求。
麵對陸依依突如其來的一句道謝,YUKI先是驚訝,隨即麵露暖暖的笑容說:“我才應該謝謝你。”
見陸依依露出吃驚的表情,YUKI接著說:“因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安寂在老家有朋友呢。”
陸依依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聽不懂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句話裏包含了千言萬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YUKI對安寂真摯的關懷。
隨後,第一次與偶像近距離接觸有些飄飄然的陸依依告別YUKI,離開酒店。直到乘電梯來到大堂,聽見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才驀然意識到一件事:啊,忘記問最重要的問題了。
安寂為什麼會和YUKI住在一起呢?
他有S TOWN的名牌,外表又是與OMI同一個係列的花美男,難道??是公司的練習生?
練習生出道前在前輩的舞台上混臉熟的情況很普遍,安寂大概也是如此吧。
夜幕下的東京並沒有沉睡,而是散發出更大的活力,用奢侈和精美證明著自己是一座真正的繁華不夜城。五顏六色的燈牌紛雜錯亂地閃爍著,明亮的彩燈把每一座高樓的輪廓清晰地從深藍色的夜幕中勾勒出來,連成氣勢恢宏而妖冶豔麗的一片。雖然YUKI已經給陸依依指明了方向,但是在陌生的街道上,從小就缺乏方向感的陸依依還是繞了一點兒遠路。時間將近十點,街道上行人腳步匆忙,大家都忙著回家。公路上車流如織,呼嘯而過,明亮的車燈將陸依依單薄的身形拉長成一道長長的影子,寂寞地映在路邊。
為了抄近道,陸依依拐進了一條類似國內美食街的小路,狹窄的道路兩旁擠滿了小酒館和料理店。有屋外懸掛著散發出朦朧紅光的燈籠和繪有古樸鬆樹圖案短門簾的居酒屋,有燈光五彩而妖嬈的酒吧,還有金發洋人侍應走來走去的高雅西餐廳。一路上,陸依依與不少散發出酒氣的上班族擦肩而過,孤身一人的她在這個奇異的空間中低著頭匆忙行走著。因為陌生和孤獨而產生的畏懼感令她忘記了欣賞異國風情,隻想早點兒回到朋友身邊。當她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站在路易王子酒店門口時,她感動得差點兒號啕大哭。
大堂角落裏,一套歐洲古典風格的暗紅色組合式沙發旁,圍著十多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生。被沙發三麵包圍的一張巨大茶幾上擺滿了各種應援物品,熒光棒和手幅這些就不用說了,還有拚寫著YUKI名字的燈牌和十個人才能完全打開的巨大條幅。這些都是安琪兒率領的粉絲會專門為這次演唱會設計製作,並且從國內千裏迢迢帶來的,全都凝聚著粉絲們的努力和汗水。
看到這些東西後,陸依依立即忘記今天幾經周轉的疲憊,小跑著衝到她們身邊,然後向其中最眼熟的一名少女熱情地張開雙臂,興奮地大喊道:“會長,我是陸依依!總算見到你們了。親人啊!”早就在網上與大家混得非常熱絡的陸依依一點兒也不怕生,開口就叫親人。誰料大家的反應卻都很平淡,安琪兒根本連頭也不抬,直接把陸依依當成透明人。
難道我認錯人了?陸依依尷尬得渾身冰涼,又仔細看了看安琪兒的臉。白皙得好像瓷器般吹彈可破的皮膚,微微卷曲的蓬鬆長發,嬌小而纖細的瘦削身材,點綴著不少蕾絲和蝴蝶結的糖果色連衣裙,她可愛得宛如人偶娃娃,與照片中安琪兒的樣子一模一樣,顏值高得不可能被認錯啊!
“會……會長……謝謝你特意派人接我……”局促不安的陸依依連說話聲都變小了,不敢再像剛才那樣跟大家攀親道故。
不提還好,一提安琪兒好像更生氣了。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一份名單,唰地一下站起來,轉身麵朝陸依依。她一站起來,旁邊立即有另外兩名女生也跟著站起來,好像左右護法似的給她撐腰。陸依依在活動照片中看到過這兩個人,知道她們是粉絲會裏深得安琪兒信賴的兩大幹部凱蒂和美琪。安琪兒用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聲音對陸依依說:“你早該到了吧?”
陸依依結結巴巴地小聲回答:“突……突然有點兒其他的事情……”難道安琪兒因為自己的遲到而生氣?下車後沒有及時聯係她的確是自己不對,但是,也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吧?
陸依依正想著,忽然發現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陸依依在粉絲會裏人緣很好,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大家在網上明明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為什麼第一次見麵的氣氛會如此緊張呢?從她們那明顯帶著敵意的眼神中,陸依依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們對自己的嫌惡。
“其他的事情?”安琪兒天使般美麗的麵容上,突然浮現出一絲邪惡的笑容。她優雅地拿出手機,低頭點了幾下,翻出一張照片拿到陸依依的麵前。“是不是這件事?”
莫名其妙的陸依依皺起眉頭,疑惑地向手機屏幕望去。就在目光觸及畫麵的一瞬間,她的整個腦子就像原子彈爆炸一般,轟然炸裂。
天啊,那居然是一張YUKI的偷拍照!畫麵中不僅有站在天台上指著遠方某處的YUKI,還有另外一名麵容模糊的女生。
偷拍者好像是在酒店樓下用手機拍攝的,所以畫麵非常模糊。
“你去YUKI的酒店幹什麼?”安琪兒的聲音依然冷漠到極點,與不久前在電話裏熱心幫陸依依安排小車接送時簡直判若兩人。
直到這時,陸依依才終於明白大家敵視自己的原因。原來是因為剛才有個偶然路過酒店,或者一直蹲守在酒店外的粉絲,拍下她和YUKI在陽台上說話的照片,並且傳到網上去了。現在網上早已對陸依依罵聲一片,而且還有各種對她身份的猜測,簡直是修羅場的狀態。
“你身為粉絲會的幹部,難道不知道規矩嗎?”安琪兒的聲音嚴厲而尖銳。
“我……我知道……”陸依依小聲回答。
粉絲會成員行為規範第九條就是不能打擾成員的私生活,第十三條是不能單獨與成員見麵,必須至少三人同行。這兩條鐵規都被陸依依一腳踩爛了。剛才在YUKI房間時,陸依依就已意識到自己有錯,但是,她萬萬沒料到的是,這一切竟這麼快就鬧得滿城皆知了。
“你第一次來參加現場應援就做出這種事,下次我怎麼敢再讓你參加?”安琪兒明明比陸依依還要小幾個月,但是說話時的氣勢好像趾高氣昂的公主,把陸依依壓迫得卑微無語。
陸依依心中非常委屈,急得滿臉通紅,卻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在眾人嚴厲的目光酷刑下低著頭無法吭聲。如果不是安琪兒,她根本就買不到這麼好的原價票。不僅正對舞台,而且整個粉絲會都坐在一起,所以安琪兒這句話對她是十分有威脅性的。
安琪兒用眼角瞥了一眼嚇得縮起脖子的陸依依,法官似的莊嚴宣布:“念在你是初犯,而且情況不嚴重,剛才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就對你實行論壇禁言和禁止參加活動三個月,扣論壇虛擬幣五千元的懲罰吧。”
大概是陸依依的“認罪”態度還算端正,從頭到尾沒有狡辯過一句,所以安琪兒宣布完處罰後,雙方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下來。委屈得眼圈發紅的陸依依小聲說:“其……其實我……”剛說出了三個字,剛剛降下的硝煙氣氛就又被挑撥起來。感覺到大家齊刷刷向自己射來的目光後,陸依依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千言萬語隻化為一句道歉。
本以為與粉絲會見麵後,就可以借點兒錢幫忙解決燃眉之急,但是現在這樣的氣氛,陸依依實在無法開口向任何人借錢,也沒法把自己今天倒黴的經曆對任何人傾訴。
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全都化為苦澀的哽咽,被自己狠狠地咽下喉嚨,沉澱在心底。
接下來,陸依依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安靜地幫大家整理應援物品。其他人有說有笑,卻沒人搭理陸依依。整理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不一會兒,大家就都開始三三兩兩地返回各自的房間。最後隻留下安琪兒、凱蒂和美琪三個人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見三個人抱著裝滿應援物的紙箱,起身即將離開,一直沉默不語的陸依依再也忍不住了。“會長,我……我今晚住在哪裏呀?”所有房間都是粉絲會統一訂的,所以陸依依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房間號,也沒有拿到房卡,根本就沒有地方睡覺。
結果,安琪兒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轉身就與凱蒂和美琪離開了。
“會長……”陸依依向前追了兩步,但是安琪兒明顯加快腳步,似乎故意想要甩掉她。
安琪兒的態度令陸依依無法繼續追下去,她追著追著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所有人都離開了,隻有陸依依一個人被留在冷清的大堂裏。
走進電梯後,凱蒂和美琪問安琪兒:“不把房卡給她嗎?”
安琪兒冷漠地說:“不用管她,給她一點兒教訓也好。”
大堂裏燈火通明,工作人員安靜地各司其職,四周寂靜無聲。陸依依的耳邊明明寂靜到極點,耳中卻轟鳴作響。那是強烈的打擊帶給她的耳鳴,令她恍恍惚惚,宛如身處夢境。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知道應該問誰。心中空落落的,滿腹委屈卻無處傾訴。渾渾噩噩的陸依依重新坐回角落裏的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偶爾進出酒店的陌生人,一坐就是很久。是否因為剛才與YUKI度過的時光太幸福了,所以現在才要承受這種強烈的落差?
陸依依不怪大家,隻怪自己破壞了粉絲會的規矩。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一直期待安琪兒可以下來看她一眼,把房卡交給她。但是,無論她如何等待,安琪兒始終沒有到來,她等到的隻是無盡的寂寞和被拋棄的孤立無助。
不知不覺間,時針已經走過十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已被關閉的關係,夜晚的絲絲寒氣開始滲入陸依依的身體。饑餓、疲憊、痛苦、寂寞、寒冷……所有的一切都侵襲著陸依依,無處可去的她也隻能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正當陸依依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名身穿製服,笑容和藹的酒店女服務生關切地上前詢問,然而聽不懂日語的她隻能用英語回答了一句“謝謝你,不要緊”,硬擠出一抹慘淡的笑容來。
算了,今晚就在沙發上湊合一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