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的青春,以你為名1》(11)(3 / 3)

這次,電話另一端的媽媽終於聽明白了。

“……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依依。現在安寂住在我家,他也很想見依依一麵……你放心,明天我一定親自把依依送回來……好的,不用擔心……”

渾厚而有磁性的聲音親切又充滿力量,令人無法拒絕。陸依依可以聽見電話另一端媽媽的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從一開始的緊張和質疑,變為向安逸凡賠禮道歉。

大約五分鍾後,說完“再見”的安逸凡把手機還給陸依依。

“以後有話好好講,不要對家人任性。”很溫和的語氣,就像對自己的女兒講話一樣,卻帶著一股能直接傳入陸依依心中,令陸依依不敢遺忘的威懾感。

他是平易近人的,但同時也是強勢的。

與他同處一個空間中,陸依依總有一種被壓迫感,神經隨時都保持高度緊張。

偷偷望向安逸凡的側臉,陸依依發現他的確和安寂很相像,但更加成熟穩重,更加深藏不露。

如果真是親戚,安琪兒為什麼從來不提安寂是她表哥?回憶起當初在日本時,安琪兒見到安寂時的目光,那分明就是在看陌生人啊。安詩韻也曾經說過,她早就與娘家人失去聯係。

安逸凡為何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簡單吃過晚飯,當汽車最終駛入安家別墅的車庫時,已經將近深夜十一點了。安家位於城中最豪華的別墅區,汽車行駛過程中一直向窗外張望的陸依依有種來到歐洲旅遊的感覺。

跨出車門的那一刻,毫不誇張地說,她覺得連空氣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清新涼爽,又帶著淡淡的馨香。沒有城市裏的蕪雜,隻剩下世外桃源的寧靜。

陸依依跟在安逸凡身後,剛走出車庫,就看到一抹穿著蓬鬆睡衣的嬌小身影,快步從花園裏走過來。自然卷曲的頭發垂在身後,隨著她急匆匆的腳步而微微向後揚起。

陸依依一眼就認出了她,驚訝地叫了一聲:“會長!”

這裏是安琪兒的家,陸依依早就知道會看到她,卻沒想到她會特意出門迎接。不過,陸依依很快從安琪兒陰雲密布的臉色上,看出她沒有一點兒“迎接”的意思。

“我帶你去見安寂。”安琪兒來到陸依依麵前,麵無表情地拋出這句話後,不等陸依依反應過來就立即轉過身去,在前麵帶路。

陸依依跟在安琪兒身後,踏上花園裏的石板路,穿過古典風格的門廊。

安琪兒拉開虛掩的房門,房間中明亮的光線頓時就如水流一般傾瀉出來,照在陸依依的身上。刹那間,陸依依有種灰姑娘誤入城堡的感覺。

陸依依一邊換鞋,一邊偷偷向裏麵張望,發現房子根本就一眼就望不到底,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房間,而且還有各種隔斷和玻璃鏡把空間分割得更加複雜而錯落。裝潢的色調基本上都是乳白色,有種教堂般的聖潔感。安琪兒之所以長得像天使一樣,大概與這樣的成長環境有關吧。

“安寂在樓上。”安琪兒頭也不回地說了一聲,就順著環狀彎曲的樓梯走上二樓。

樓梯上鋪著柔軟的地毯,踩上去就好像踩在草地上一樣軟綿綿的,陸依依都有些不忍心下腳。

“我知道那天你為什麼感謝我了……”安琪兒邊走邊說,提起了機場事件發生後陸依依主動向她道謝的舊事。

當初宏宇旗下的藝人都集體維護安寂,令無愧於“網黑”稱號的安寂躲過了一劫。

“後來我才知道,果然是我爸發了話。”

安逸凡力挺安寂,不僅是因為要簽下他,更因為兩個人是舅甥關係。

“真沒想到,安寂居然是我的表哥……”安琪兒放慢腳步,有意要把這些話說完。

語氣中依舊帶著深深的不敢置信,大概她到現在還無法完全接受這個事實吧。

“雖然我知道我有一個姑姑,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而且也知道爸爸一直在找她,可是很多年都沒有找到。安寂出道以後,某天,爸爸看到我房間的新海報。他盯著海報看了很久很久,我問他看什麼,他隻是搖搖頭走開了。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隱約猜到安寂的身份了吧……”

後來安逸凡便著手調查安寂的來曆,但是S TOWN的保密工作非常嚴密,要查出安寂的真實身份並不容易。直到一個月前,安寂回國錄製綜藝節目,在慶功宴上安逸凡才終於見到安寂。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安逸凡才終於確定,安寂就是他要找的人。

“你可以問他今後的打算,但是……”說到這裏,安琪兒停下腳步,立在一扇褐紅色的房門前。

她輕輕地握住了門把手,但是並不急於把門打開,而是回過頭,用鄭重得幾乎是警告的語氣,對陸依依說:“請你不要打聽他的身世。因為這不僅是他的秘密,而且是整個安家,包括他母親和我爸爸的秘密,我們不想讓外人——特別是像你這樣與粉絲圈關係過密的人知道。”

“我明白了。”陸依依從安琪兒的眼神中看到了久違的認真和霸道。她並不關心安詩韻為什麼會離開安家,她關心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安寂會不會離開OMI,會不會離開舞台。

聽到陸依依的答複後,安琪兒點了點頭,然後握住門把手的手猛地一扭,終於推開那扇隔在陸依依和安寂之間的最後一扇門。

門後的房間中,正對門口的飄窗邊是一張鋪著灰褐色床單的雙人床,右側牆壁是嵌入式的書架,左側擺放著一張狹長的工作台,門口位置是一張三人沙發和橢圓形茶幾。裝飾風格非常成熟,好像是一間會客室臨時添置了一張床,與安寂的青春氣質不太符合。

飄窗上放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陸依依非常熟悉,因為那是她與安寂的生命產生交集的起點。

OMI的限量款,隻有粉絲才會買,所以陸依依曾經以為安寂是OMI的男粉。

如今回想起來,還會為自己當初的天真而傻笑。

不知不覺間,原來他們已經相互陪伴,在跌跌撞撞中走過了大半年時光。

陸依依成長了很多,而安寂成長得更多。房門打開的瞬間,靜坐在床邊的安寂緩緩抬頭,正麵望向陸依依的眼睛。陸依依從他的雙眸中看到了本不應該屬於他的滄桑、疲憊和困倦。

安琪兒之所以沒有敲門就直接進入,是因為安寂早已在屋子裏等候多時了。從他背後巨大的飄窗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麵的景色,剛才汽車駛入車庫的全過程,應該都已被他盡收眼底。

“進去吧。”安琪兒側過身子,為呆立在門外的陸依依讓出一條通向房間的路。

陸依依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心髒在這一刻驟然狂跳起來。安寂空洞的目光令她感到陌生,強烈的隔閡感令她不敢邁出這最後一步。曾經的安寂是內向的,純粹的,渴望交流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但是現在的安寂是封閉的,複雜的,故意要把自己孤立起來,不與外界接觸。

安寂變了,這不是他本來的樣子。

這一切變化都發生在他返回日本後的幾個月裏,也發生在安詩韻病重住院,還有安逸凡出現之後。接二連三的意外,如同一記記重錘把他已被繁忙的工作折磨得憔悴的身體砸得破碎,讓他不堪重負地被壓得跪在地上。

看到他迷惘而空洞的眼神,陸依依心中湧出無盡的苦澀。她衝破透明的屏障,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勇敢地迎向他全身散發出的抗拒感,向他身邊走去。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鎖舌彈上的輕響。門被安琪兒從外麵關上了。

“我收到你的短信了……”先開口的人是安寂,他拿出一部手機,陸依依一眼就認出是安詩韻的,“但是我不能回複你,因為那時我並未下定決心,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那你現在決定了嗎?”陸依依假裝冷靜地發問,其實喉嚨已經哽咽,因為她可以猜到安寂接下來要說什麼。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結果,但是,她理解安寂的苦衷。

果然,安寂輕輕點了點頭,說:“我終於做出決定了。”

“你要……離開OMI了嗎?”陸依依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幾乎要哭出來。

安寂沒有躲閃,沉重地正麵回答:“不僅是OMI,而且要離開S TOWN。”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願麵對的現實。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陸依依的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作為一名粉絲渴望看到OMI光輝無限的未來,而這句話就像被擊碎的玻璃在“嘩啦啦”的響聲中,散落成慘不忍睹的模樣。

未來的OMI中不會有安寂的身影,他選擇了離開,選擇了背叛。

“你不是讓我放心嗎?”眼眶發紅的陸依依明知道不應該,但還是不受控製地發出低聲的咆哮,“你不是說你已經拒絕了嗎?你說謊了,你沒有做到,你還是要退出,還是要走!”

“我沒有騙你。”安寂有些不知所措,輕聲回答,“我當時的確已經拒絕了……”

“那為什麼你回日本後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

“因為我必須要回國,但是我回不來。公司不讓我回來,所以我隻能反抗。後來弗羅娜終於同意我回來一周,但是,如果我現在再回去,可能就再也不能回來了。如果我現在回去,就永遠也無法……見到我媽了。”

說到這裏就連安寂都哽咽了。他垂下頭,淺金色的劉海兒擋住了他的眉眼。

呆呆站在他麵前的陸依依隻能看到他咬緊的嘴唇和微微發抖的肩膀。

不需要繼續追問,陸依依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

安詩韻真的身患重病,而且比陸依依想象中更嚴重,嚴重到他已抱著死別的覺悟。

“留在宏宇是唯一能讓我留在國內,唯一能讓我留在媽媽身邊,唯一能讓我陪伴她度過最後一段時光的辦法……”一直垂著頭不敢看陸依依的安寂低沉地說,“我仔細考慮過了,這樣對OMI更好,因為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就無法應付接下來馬不停蹄的專輯宣傳期……”

“但是S TOWN會同意嗎?”眼看新專輯即將發售,地獄般的打歌期即將來臨,全世界的粉絲會都是臨戰前的全副武裝狀態,而身為成員之一的安寂竟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離去。

“合約上的問題舅舅會幫忙解決。他讓我不用操心,專心陪我媽養病就行。”

“對你而言,OMI到底是什麼?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打歌期也就隻有兩三個月而已。這張專輯OMI準備了半年,如果你突然退出,甚至還要離開公司,整張專輯都會重錄的,編舞也要重編,所有海報,所有的宣傳計劃都要重做,就連MV也要重新拍攝,你為什麼……”

“三個月。”麵對陸依依連珠炮般的激烈責備,安寂卻隻用了輕輕三個字,就輕而易舉地將其截斷。

滿臉淚痕,胸口劇烈起伏著的陸依依怔怔地盯著安寂,所有話語戛然而止。

“隻有最後三個月了,我媽媽的生命……為了這三個月,不僅是OMI和S TOWN公司這半年的全部努力,而且作為藝人的整個人生,我都可以全部放棄……”

冷酷如冰的話語伴著陰沉無情的麵容,淹沒在無盡哀傷中的安寂就在這時抬起頭來,重新凝視著陸依依淚如泉湧的雙眼。“你可以罵我任性,罵我沒有權利浪費別人的付出,但這就是我的選擇……今天見你,就隻是為了把這個決定告訴你而已……”

換句話說,無論陸依依說什麼,他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喉嚨哽咽得幾乎無法呼吸的陸依依終於擠出一句話:“我明白了……”既然再多勸說都無法挽回他,再多眼淚都無法改變結局,除了接受這一切還能如何?

陸依依轉過身,邁著微微搖晃的步子,輕輕退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刹那,強烈的暈眩感幾乎令她失去平衡。她把額頭抵在門扉上,靜靜地發了很久的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親耳從安寂口中聽到,依然覺得好像是噩夢一樣。

暴風雨就要來了。安寂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是自己呢?

OMI的安寂即將不複存在,那“安於沉寂”呢?又該何去何從?

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他,還是幹脆解散?

腦海中一片空白,陸依依找不到答案。迷茫、困惑、畏懼,這三大旋渦同時像台風般席卷而來,將她卷入混沌的深淵之中,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裏越墜越深……幾天之後,陸依依最不想麵對的事情依然發生了。

安寂態度強硬地單方麵宣布與S TOWN解約,退出OMI。

全世界的娛樂媒體都爆炸了,粉絲們紛紛表態站隊。

舉世嘩然,滿城風雨。

在這片混亂的濁流之中,唯獨陸依依平靜地坐在電腦前,一目十行地閱讀著各種關於解約的報道。腦海中有一個聲音輕輕地對她說:從這一刻開始,一個真正屬於安寂的故事,才剛剛翻開了第一頁……(本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