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的青春,以你為名3》(4)(2 / 3)

陸依依不好意思地望著他,小跑著來到他身邊。風實在太大了,她的頭發被刮得亂飛就不提了,因為穿得太臃腫,連身子都被吹得東倒西歪,像麥田裏的稻草人似的搖搖晃晃。

“你不冷嗎?”不到兩秒鍾,陸依依就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冷得失去了知覺,而安寂不知道已經在這裏站多久了。

陸依依話音剛落,安寂就把揣在大衣衣兜裏的手伸出來。手心向上,似乎有所暗示。雖然陸依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像小狗似的條件反射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沒想到這居然是正確答案!安寂笑了笑,握著她的手,揣回自己的衣兜。

陸依依“唰”的一下臉紅了,心髒猛跳起來。還來不及把手抽回來,就感到一股非常舒服的熱氣覆蓋過來,驅散了全身寒意。

好暖和啊,原來安寂的衣兜裏揣著暖手寶。早知道自己也該揣一個出門,太失策了!

不知道是因為升溫,還是因為緊張,陸依依的手心很快就開始冒汗了。她害羞地低著頭,不敢多看安寂一眼,也不敢說話,害怕一張嘴狂跳不已的心髒就從嘴裏蹦出來了。

“等你好久了,陪我走走吧。”安寂轉過身,沿著堤壩向前走去。他站在外側,替陸依依擋去肆虐的海風。兩個人肩並肩靠得很近,一不小心就會碰到腿,不停傳來衣物的摩擦聲。

安寂依然把陸依依的手揣在衣兜裏,沒有放開的打算。他握得有點兒緊,硬拔有點兒不禮貌,不知道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否很像一對情侶?剛想到這裏,陸依依立即警惕地東張西望。

“沒事,沒人看見。”安寂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又上頭條了。”陸依依已經被“坑”過很多次了。

“這樣就沒人認出來了。”拿她沒有辦法,安寂隻好戴上連在外套上的兜帽,還順便幫陸依依也戴上了。視線被兜帽遮擋後,陸依依隻能筆直地看到正前方。

“依依。”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安寂突然叫了她一聲。

“嗯?”陸依依下意識地一扭頭,結果帽子沒有跟著頭部一起旋轉,而是保持原狀,害她整張臉都被罩進了黑乎乎的帽子裏。完了,自己這模樣看上去一定很蠢!

正想著應該怎樣化解尷尬,帽子就被安寂揭開了。他背朝大海,不僅阻隔了海風,還把光線都擋住了。陸依依隻覺得眼前突然陰暗下來,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身影下,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全世界隻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深深的凝視。

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回憶起當初拍《生死門》MV的時候了?陸依依不僅有點兒驚慌,而且還緊張起來,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猜不透安寂接下來想要幹什麼。

該不會……

剛想到這裏,混亂的思緒就被安寂的話語打斷了。

“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安寂一邊說一邊移開了目光。

這時,緊張得屏住呼吸的陸依依才終於有機會深深地吸一口氣,對剛才刹那間產生的幻想感到自責和羞愧。自己怎麼能有那樣的想法呢?又不是拍MV,安寂不可能做出那種舉動!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好像有點兒不對勁,明明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非分之想”啊……

沒有發現陸依依平靜外表下一片混亂的內心世界,安寂依然是心如止水的樣子,徐徐講道:“那天我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完,原來是因為上天做出了這種安排……”

那天是哪天?陸依依越來越聽不懂他想表達什麼。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原來他指的是“陸依依為了支付車費而不小心掛斷電話”那天。錯過那次機會後,他讀懂了命運的深意。

“命運已經做出了選擇,而它選的那個人,很遺憾不是我。”

“你……”聽得一頭霧水的陸依依剛說出一個字,隻聽“嚓”的一聲,衣服拉鏈被安寂拉到頂,一直封鎖到鼻尖。陸依依就像被困在睡袋裏的毛毛蟲,隻露出兩隻烏溜溜的眼睛。

“哎呀,你夾到我頭發了!”陸依依氣得大叫起來,而安寂隻是帶著有些寂寞的笑容,靜靜凝視著她忙著拽發絲的樣子,嘴上道著歉,但臉上笑得毫無悔意。

這不僅是一個調皮的玩笑,還是一個暗示。暗示那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就這樣拉緊拉鏈,閉上嘴再也不提。雖然有點兒遺憾,但總比悲劇收場好,就這樣在一切開始之前結束吧……

門開後,陸依依嗅到了空氣清新劑馥鬱的芬芳。昨天安寂回家後已經打掃過了,所以想象中撲鼻而來的灰塵味並沒有出現。牆壁和地板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幹淨得一塵不染。

緩緩走進客廳後,陸依依一眼察覺到異常。

牆角靠放著兩個很大的紙箱,而以前擺放在茶幾和電視櫃上的小物品一件都不剩了。想必客廳和臥室裏的所有櫃子都被安寂清空了吧,不然怎麼能撐得滿那兩個大紙箱?

“你怎麼把東西全都收起來了?”陸依依驚訝地問。

空蕩蕩的房間裏除了家具之外,幾乎看不見任何生活用品了。

“萬一要把房子賣掉呢。”安寂一邊說,一邊悠閑地坐在沙發上。

“為什麼?”陸依依想不通。

當初安詩韻重病住院時,不想安逸凡負擔全部費用,所以才主動提出賣房,但是房子還沒賣出去她就去世了,後來房子一直保留原狀,沒人再提要賣。安寂早就不缺錢了,況且這裏充滿了他對安詩韻的回憶,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不可能有賣房的打算。

“你舍得把這裏賣掉嗎?到底怎麼了?”陸依依總覺得他不太對勁。這次回國後他情緒非常低落,就算偶爾笑笑也顯得有些勉強,神態中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鬱,讓人擔憂。

“就算舍不得也沒有辦法……”安寂仰靠在沙發上,平靜地注視著斜上方,微微眨動的眼睛裏仿佛有些濕潤,他正竭力控製著悲傷的情緒,“我可能沒法繼續留著它了……”

“為什麼沒有辦法?你當然可以一直留著,這是你的房子啊!”

“如果我死了呢?”

脫口而出的這幾個字依舊雲淡風輕,令陸依依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如果我死了,這裏遲早都會被賣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隻能提前把一切都收拾好……如果真的回不來了,我舅舅會替我處理好的……”

一直站在客廳正中盯著安寂的陸依依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突然明白過來,安寂的種種反常表現,很可能是因為那件事。她曾經對那件事避而不談,以為隻要樂觀地遺忘,那件事就不會發生。然而,命運又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逃避是無濟於事的,會發生的依然會發生。

“這次回國前,我在日本又做了一次檢查……”安寂的視線落在陸依依蒼白的臉上,他停頓片刻,仿佛思索著應該怎樣表達,最後輕輕地說,“情況不太好。”

無論他用多麼委婉的方式表達,落入陸依依耳中的依然是慘烈可怕的消息。

“那你這次去美國……”

“是去治療的。”安寂淡淡地宣布答案。

不是去和美國團隊談合作,也不是為了新專輯做準備。他不會有新歌了,也不會有未來了,一切都將終止在這裏。他的夢想,他的事業,他的人生,全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陸依依躲起來大哭了幾場。她以為衝破黑暗之後會迎來光明,卻忘了短暫的光明過後,黑暗依然還會降臨。仿佛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人生就在這不斷重複的喜樂苦悲中艱難掙紮。被苦難折磨得頭破血流時,偶然嚐到一絲甜頭;而被眼前的幸福麻痹時,又被沉重打擊。

幾天後,當所有眼淚全部流幹,她又像以前那樣重新站在安寂麵前。她似乎戴了一張麵具,雖然不會哭出來,但想笑也笑不盡興,總有什麼扼住神經,讓所有快樂都變得不再徹底。

當初她在機場與安寂相遇,如今她又要在這裏送安寂離去。

這是她第二次在這裏送走他。第一次是不顧安琪兒的反對,目送他前往英國,他帶著重新追夢的憧憬,許諾總有一天會榮耀歸來。然而這次不同,也許不會再有歸期了。

機場候機大廳裏的人來來往往,兩個人始終坐在最安靜的角落。安寂的行李很簡單,隻帶了一個背包。這幾天陸依依上網查了很多資料,心底總是樂觀地殘留著一絲僥幸。

“現在的科技已經和十幾年前不一樣了,一定可以治好的,你不要太悲觀。”陸依依堅定地說。

“弗羅娜還不是死了?”安寂淡然笑著,輕鬆得沒有一點兒對死亡的恐懼。

陸依依鏗然有力地強調:“那是因為她拖得太久,如果早點兒住院,應該還有轉機的!”

安寂靜靜望著她,沒有回答什麼。類似的安慰他已經聽過無數遍,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又怕一旦相信,就會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與期待相反的現實,倒不如不抱希望,反而輕鬆坦然。

廣播裏傳來提醒登機的通知,安寂站了起來。

陸依依一直把他送到安檢口,望著他走進通道深處,即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還是舍不得離開。

安寂沒有回頭,陸依依也不希望他回頭,因為那會顯得這次送別好像真的變成了訣別。他們都還沒有做好訣別的準備,總覺得還有再見的機會。

一定會有!陸依依堅信,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放在胸前,默默祈禱著。

上天不會讓他美好的人生在這裏畫上句點,這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的考驗。

安寂,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我和大家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等待你的又一次重生……安寂離開後,陸依依依然和他保持著聯絡,但是因為時差的關係,就算上網也很難實時聊上天,隻能互發留言,經常要等待小半天才能看到回複。安寂從來不會主動提起治療上的事,陸依依也不敢貿然詢問。兩個人聊得最多的就是音樂,互相分享喜愛的歌曲,也會聊到經典有趣的影視劇,大概是因為安寂需要用這些來排遣突然變多的閑暇時光吧。

除夕夜,陸依依和一大家子人在奶奶家吃完團圓飯後,全都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姑姑突然問起:“現在好多年輕歌手都上春晚了,依依,你最喜歡哪個明星啊?”

不等陸依依開口,媽媽就搶著替她回答:“她最喜歡的歌手叫安寂,還和我們是老鄉呢。”媽媽還不知道安寂的情況,哪怕前幾天陸依依哭紅眼睛時被媽媽追問好幾次,她也隻字未提。

“哦,我知道他!”姑姑高興地叫嚷起來,“還給那個大地震的電影唱過主題曲吧?”

沒想到四十多歲的姑姑也聽過安寂的大名,陸依依用力地點了點頭。

誰料姑姑接著就問:“他什麼時候能上春晚啊?”

陸依依一下就笑不出來了,慘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好在大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瞧你說的,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春晚。”刻板嚴肅的伯父說。

姑姑立即反駁:“他現在可火了,人長得帥,歌唱得好,和那些隻能紅兩三年的小鮮肉可不一樣,完全可以走實力派路線,說不定過幾年就能上春晚了—依依,你說對不對?”

突然被姑姑點名,陸依依拚命在一秒鍾內擠出笑容,低聲應道:“嗯,對啊……”

是啊,上春晚。這對安寂來說明明是一個不久之後就能實現的小夢想,現在卻變得遙不可及了。

客廳裏,大家依然聊得熱火朝天,但是陸依依沉默下來。無論春晚節目再怎麼精彩都吸引不了她,她在大家的歡笑聲中悄悄起身離開,獨自在衛生間裏靜靜地坐了很久很久……

狹小的空間外傳來親戚們愉快的笑聲,但是她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她無聊地翻看著大家發來的新年祝福,突然隻聽“叮”的一聲,彈出魏雪音發來的“新年快樂”動態賀卡。不僅有歡快喜慶的音樂伴奏,還有滿屏飛舞的大吉大利和金元寶,最後還跳出一個小人兒拜年。

陸依依忍不住笑起來,這麼接地氣的卡通特效與魏雪音高大上的形象相差甚遠,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的。陸依依順手點了個“回禮”,選了一張白雪飄零的小清新賀卡發過去,不一會兒就看到顯示“已讀”的回饋—原來他在線呢。

“你在哪裏?”陸依依問道。

一秒鍾後魏雪音就回複:“在家呢。”同時來發來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他和魏振國、繼母、弟弟坐在擺滿珍饈美味的大理石飯桌前,看上去就是一個幸福美滿的模範家庭,誰能想到背後有那麼多矛盾和辛酸呢。希望在這頓團圓飯上,魏振國沒有再逼他複出賺錢。

“你有安寂的消息嗎?”陸依依忍不住問。

“怎麼了?”

“他從不和我聊病情,但是我很擔心他,他到底怎麼樣了?”

“他也不和我聊病情。”

“那你們聊什麼?”

“聊過你。”

“聊我幹什麼?”陸依依被魏雪音的回複嚇愣了。

結果等了很久,才等來一句:“你問他自己吧。”

這怎麼可能問得出口啊?真是急死人了!陸依依深吸一口氣平複下來,剛要啟動軟磨硬泡模式逼魏雪音招供,誰知門外卻傳來小表弟的吵鬧聲:“依依姐,你好了沒有?

我要尿尿!”

“好了好了。”陸依依立即起身。雖然一直坐在馬桶蓋上,她還是走了下形式衝了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