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的青春,以你為名3》(4)(1 / 3)

離開以後

短暫的元旦假期後,陸依依正鉚足勁兒為期末考試做準備,每天都在沒有暖氣的自習室裏用功到深夜。

她這半個月幾乎所有課餘時間都圍著安寂的新專輯打轉,沒有認真學習,讓她覺得良心不安,所以她必須趁安寂回日本的這段時間努力學習,不然安寂一回國她又有的忙了。

可是安寂身在日本還不忘時不時發幾條消息給陸依依,時常攪亂她緊鑼密鼓的複習計劃。陸依依每次都想長話短說,可是一旦聊起來就把正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直到互道“拜拜”時才猛然意識到又浪費了一節珍貴的晚自習。她每次都會在心裏狠狠地自責一番,可下一次又照犯不誤。

“依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二哈早就從陸依依魂不守舍的樣子裏嗅到了戀愛的酸臭味,放下手中的圓珠筆湊過來問,“是不是我們學校的?我認識嗎?”

“你別這麼八卦行不行?我要是有男朋友,你每天24小時和我在一起能不知道嗎?”陸依依轉身用背影隔斷二哈投來的好奇目光,一邊對著手機屏幕傻笑,一邊回複安寂剛才發來的消息。

“我見到弗羅娜了。”從安寂言簡意賅的話語裏陸依依完全猜不出他將要說的後半句話。

“她怎麼樣了?”陸依依不經意地追問道。

“她已經去世了。”

那一瞬間,陸依依有點兒不認識這六個突然躍入眼中的字,身體和思維都驀地凍住了,呈現出片刻的僵硬和空白。就連二哈都感到不對勁,小聲地問道:“依依,你怎麼了?”

“我出去一下。”陸依依顧不上裝出自然的笑容,繃著臉衝出自習室,站在走廊盡頭的小陽台上。夜晚的寒風倏然灌入衣襟,凍得她哆嗦了一下。低頭一看,隻見安寂又發來一條消息:“我爸說,她生前問過我什麼時候回日本,大概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吧。”

他發來的話語看似平淡,字裏行間卻流露出深深的遺憾,讓陸依依的心狠狠刺痛起來。她早就知道弗羅娜身患絕症,無藥可救,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快就會聽到這個噩耗。

“上次見麵時,她不是還好好的嗎?”當陸依依用顫抖的手指發去這句話時,雙眼都已經蒙矓了,幾乎看不清手機屏幕。明明在幾個月前的白金之星大賽時,弗羅娜還像往常那樣雷厲風行地主持大局,宣布OMI解散後,她曾放肆地大哭大笑,完全看不出一點兒病態啊。

“這個病就是這樣的,一旦患上就逃不掉了。”無論多麼強大的人都注定是死路一條。

從這句有些答非所問的回複中,陸依依仿佛可以感受到安寂對這病的深刻覺悟。

這種病是遺傳性的,雖然他們都盡量不碰觸這個敏感的話題,心中卻忍不住一遍遍地想。

安寂也會患上這種可怕的病嗎?會被查出腦腫瘤嗎?會一生平安嗎?會像弗羅娜一樣嗎?

沒有答案,也許他一輩子都注定要生活在這種疑問和恐懼中,直到真正被查出腫瘤,宣告死刑的那天才能釋然。

難怪林喬治不願告訴他真相,不想讓他背負如此沉重的心理壓力。可如今真相已經擺在眼前,陸依依隻希望他足夠堅強,能夠調整好心態。

陸依依想勸他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還沒想到怎麼組織語言,就看到他發來一條好消息。

“我就快要回國了。”也許是察覺到氣氛過於沉鬱,所以安寂才故意轉移了話題吧。

“好呀,大家都等著你呢。”陸依依故意用歡快的語氣回複,但其實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你倒是多待一會兒,好歹等我把課本背完吧?她這個文科生要背的書可以堆成山,但她心裏的苦隻能默默往肚裏吞。

不過,隻要一想到安寂馬上就要回國了,馬上又能在網上、電視上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盼望早日見到他的心情,無論何時都未減淡過。

“我又寫了些新歌,回國後唱給你聽哦。”

居然連放假都不閑著,能遇上這種勞模偶像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陸依依暗自一算,馬上問道:“照你這速度,下半年就能出第二張專輯了吧?”

“說不定哦。”安寂回複得模棱兩可,帶給陸依依無限遐想。

陸依依不自覺地浮現出美滋滋的笑容,心間暖洋洋的。真好,保持這樣的勢頭繼續努力下去,用不了幾年安寂就能成為家喻戶曉的巨星了,希望未來也像現在這樣一帆風順。

可是陸依依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竟是她期末考試前最後一次與安寂聯係。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收到安寂的消息。日本春節早已結束,照理說安寂應該回國了,新專輯剛發售,後麵還有一連串宣傳活動等著他熱血奔赴呢,但是他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雖然心中隱隱有點兒不安,但是陸依依依然保持著樂觀的心態。短暫的消失也許是為了醞釀一個大新聞吧?安寂不是說寫了很多新歌嗎?說不定再等等就能等到天大的好消息了。

陸依依用這樣的借口安慰著自己,也安慰著其他焦急等待的粉絲,但是沒過多久,日漸臨近的期末考試把陸依依的精力全部吸走。她隻能在忙著複習的同時偶爾抽時間翻翻網頁,渴望能看到安寂回歸的消息,但是每次的期待最後都化為失望,所有與安寂有關的話題下都是粉絲們排遣漫長等待時光的自娛自樂,安寂的主頁已經很久沒有更新過了……

一月末的一天,陰霾的天空中飄著輕盈的小雪,路麵都被雪水浸濕了,仿佛剛下過雨。

泥土潮濕的氣味混在刺骨的冷風中,“呼啦呼啦”地刮向陸依依凍得發紅的鼻尖。

厚實的深藍色羽絨服下,她足足穿了兩件毛衣和兩件保暖內衣,把自己裹得像熊貓一樣圓滾滾的,連胳膊都彎不了。非常時期早已顧不上美觀,她隻希望回家後不被媽媽嘮叨個沒完沒了就行了。

沒錯,上午剛剛考完最後一科的陸依依,現在正拖著拉杆箱準備坐長途汽車回家呢。臨近春節,人流驟增,汽車站裏裏外外都是黑壓壓的人群。人頭攢動的候車廳與白雪飄飄的戶外簡直是兩個世界,空氣中到處彌散著方便麵的氣味,因為二氧化碳過多,站在候車廳裏的陸依依感覺異常沉悶。陸依依已經不妄想能找到座位稍事休息了,想找個清靜的地方站一下都不容易。

“叮”的一聲脆響,媽媽發來微信:“依依,你到哪裏了?”估計她已經切好菜,打算根據陸依依的到家時間來計算下鍋時間吧。

“已經到車站了,馬上就上車了。”陸依依飛快地回複。

“把行李看好點兒,記得別玩手機,小心被偷了。”

雖然媽媽擔心得很有道理,但是陸依依有點兒哭笑不得,心想:“害怕我的手機被小偷盯上就別給我發微信啊,您找我我能不把手機拿出來回複嗎?”

陸依依一邊想一邊點開了安寂的頭像,這個無意識的舉動把陸依依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似乎已經養成習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隻要打開微信就肯定會看一眼安寂的頭像。不過遺憾的是,這次依然沒有奇跡發生,窗口裏顯示的最新聊天記錄依然是她之前發去的那三條消息。

“你什麼時候回國?”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

“我明天就回老家了,你在哪兒過年?”

這三條消息每兩條之間的時間間隔都差不多有一個禮拜,陸依依可不敢太頻繁地打擾安寂。

一連三條都不回複,而且其中兩條還是問句,這種事情以前可從未發生過。關閉窗口後陸依依又刷了刷網頁,還是沒有看到安寂的消息。他到底怎麼了?

就在這時,廣播裏突然響起“前往A城的汽車開始檢票”的通知,陸依依猛地回過神來,收好手機,混入擁擠的人群裏排隊檢票去了。

汽車早就已經停在站台上,陸依依吃力地把拉杆箱放進行李艙後,頭也不抬地走進車廂。

車廂裏開著空調,雖然幹燥稀薄的暖氣令她悶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但是脫下外套、摘掉圍巾後,她像是脫掉笨重的龜殼,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在靠近窗戶的座位坐下後,陸依依給手機插上耳機,打開名為“安大男神”的歌單。現在裏麵已經裝了三十多首歌曲,除了正式發布的單曲外,還有不少粉絲們從視頻裏截取的片段,哪怕隻是一段十秒鍾的清唱,隻唱了兩句副歌,後半截都是哼哼,陸依依依然視如珍寶。

不一會兒,陸依依突然感覺到有人在身旁坐下,座位微微向下沉了一沉,不過正在享受音樂的陸依依連眼睛都沒睜開。又過了一會兒,汽車緩緩啟動,離開飄雪的車站,駛向回家的路。

這時陸依依才直起身來,湊到窗邊望著緩緩後移的景物和人群,想要告訴媽媽一聲“發車了”,誰知剛輸入一個字,她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到身旁的人,突然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陸依依猛地扭頭一看,嚇得連心跳都快停止了。

“安寂?”怎麼會是他?他在表演大變活人嗎?

愕然叫出這個名字的同時,陸依依用力拽了一下耳機線,耳機從耳朵裏彈落下來,掉在大腿上。而把她嚇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卻一言不發,默默撿起耳機塞進耳朵裏,隨即嘴角才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因為聽到播放的是自己的歌,所以覺得很滿意吧。

安寂剛跟著哼唱了幾句,歌聲卻戛然而止,原來是陸依依關閉了音樂。

“你怎麼在這裏?”陸依依尖銳高亢的驚叫聲嚇得全車人紛紛看向她。接到售票員投來的“小點兒聲”的眼神警告後,她才壓低聲音,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的?要回老家嗎?”

既然坐上這趟車,肯定是要回老家了。

果然,安寂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不過卻沒有其他解釋了。與陸依依的花容失色不同,他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漸漸恢複冷靜的陸依依又問:“你怎麼不告訴我?太巧了!”

回想起第一次遇見安寂時,兩個人在飛機上也是鄰座,沒想到多年後,這一幕又重現了。

正在陸依依為這一巧合驚歎之時,安寂卻懶洋洋地說:“不巧,我一上車就和後麵那位大叔換座位了。”說著,他豎起大拇指,指了指斜後方一名正在閉目養神的中年男子,那個人才是陸依依真正的鄰座。

回A城的長途汽車一天隻有兩趟,除了早上八點的就是這趟了,再加上陸依依已經提前告訴他會在今天出發,所以連小學生都能一秒鍾猜到她要乘坐的車次,沒有半點兒巧合的成分。

“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光顧著聽歌……”安寂故意裝出很受傷的語氣,看到陸依依尷尬得不知作何解釋的樣子才收斂些說,“看在聽的是我的歌的麵子上,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

感謝你大人有大量,小的知錯了。陸依依偷偷在心裏回複著,笑得格外開心。這段時間聯係不上安寂,還以為他出事了呢,沒想到他現在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麵前,真是白操心了。

人潮擁擠的車站是安寂最不該露麵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造成擁堵,今天他會出現在這裏,肯定是有備而來。他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穿著不易引人注目的深色羽絨服,將高挑瘦削的身材包裹得格外臃腫,就算是粉絲也很難認出來。陸依依都眼拙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陸依依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回來一段時間了,一直住在我舅舅家裏。”安寂總算不再惜字如金了,徐徐說道,“趁這幾天有時間,我想回老家看看……你放假不忙吧?有時間陪我到處逛逛嗎?”

“當然不忙了!你想去哪裏?”就算忙也要嘴硬到底,反正總能想到辦法讓媽媽點頭。

“哪裏都行,就是想到處走走……”安寂凝視著虛空,眼神茫然而空洞。

陸依依總能從他平淡的表情裏看到一絲異常,憂慮不安地問:“出什麼事了嗎?”

片刻的遲疑後,安寂輕聲說:“過幾天我就要去美國了。”

“去美國幹什麼?”陸依依忍不住驚叫起來。眼看就要過年了,為什麼安寂還要急著趕往美國呢?他在美國又沒有親戚。然而,安寂對此卻不願深談,陷入了沉默。

為了緩和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的氣氛,陸依依裝出很興奮的樣子,揚高聲音說:“啊,我知道了!新專輯要聘請美國的團隊加入嗎?大製作,好期待啊!”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結果,多麼希望安寂可以笑著肯定啊。就像上次聊天談到新歌時,他有些調皮地回答“說不定哦”那樣。

然而,安寂的表情依舊是冷淡的、僵硬的,仿佛有些疲倦和憂傷。他想了想,低沉地應了一聲:“嗯,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啊?到底是不是啊?這語氣奇怪得就像在說故意安慰自己的謊言,陸依依越發擔心起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總覺得安寂的樣子怪怪的,他到底怎麼了……

“多穿幾件衣服再出去,別凍感冒了。”

“知道啦—”

陸依依不耐煩地拉長聲音,在媽媽的嘮叨聲中關門離去。回家後的這幾天,她每天都待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裏,要不是因為與安寂有約,打死都不會出門。

乘公車來到濱海公園,呼嘯的寒風把街道吹得一塵不染,幾乎看不見一個行人。陸依依裹緊外套,縮了縮脖子,一眼就看見觀景台的欄杆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個人麵朝大海的方向一動不動,迎著凜冽的寒風,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塑。

這麼大的風,也不怕把臉吹歪了。陸依依一邊想,一邊向他靠近,還偷偷掏出手機,想要偷拍一張。結果隻聽“哢嚓”一聲,拍下照片的瞬間,安寂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