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的青春,以你為名3》(8)(3 / 3)

無情襲來的寒潮令氣溫驟降五六度,那天晚上,陸依依早早地爬上床,把雙腿塞進暖和的被窩裏,在床上架上一張小桌子,專心致誌地寫著小論文。

突然,安寂的頭像伴隨著一陣短促的提示音,在電腦屏幕右下角跳動起來。

看到還是那個可愛的小狗情侶頭像,陸依依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突然緊張起來的心情中,帶著一絲慌亂和畏怯,停下打字的手遲遲不敢點開聊天窗口。

安寂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來道別的?自己應該假裝沒看到嗎?

長久的猶豫後,陸依依終於點開了那條消息。

結果隻看到兩個字:“在嗎?”

不過,同時出現在聊天框中的還有一行醒目的係統提示:“對方不在常用地區登錄,謹防他人冒充好友騙錢。”刹那間的疑惑後,陸依依立即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敲下“在”字發送過去,她很快就看到安寂發來的消息:“我回醫院了。”

他說的是“回”,應該是回到了那家為他進行腦部手術的美國醫院吧。林仁美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讓安寂回到美國了,效率如此之高,實在出乎陸依依的意料。

不等陸依依反應過來,安寂緊接著發來一句:“這下你開心了吧?”

看來他知道是陸依依向林仁美告的密。因為隻有文字,看不見表情,陸依依很難推測出安寂說這句話的語氣。是非常嚴肅,還是帶著一點兒開玩笑的成分?

“你做過檢查了嗎?”陸依依慎重地提問。

“嗯。我正在一邊查詞典,一邊看檢查報告呢。”

差點兒忘了,檢查報告都是用英文寫的,裏麵大概有很多非常複雜的醫療術語吧?想象著安寂在電腦前一邊煩躁地查詞典,一邊在報告上注明中文的樣子,陸依依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聽上去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不然他肯定不會這麼快就聯係自己。想到這裏,陸依依又問:“我能看看你嗎?”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視頻通話的要求,以前安寂想跟她視頻通話,她經常會以“會被室友看到”為借口斷然拒絕,好在今天大家都被凍得早早地爬上了床。

“看什麼?”大概是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安寂突然變得防備起來。

“看你生氣沒有。”說著,陸依依插上耳機,點擊發送了視頻通話請求。

視頻通話不一會兒就接通了,屏幕上出現安寂的房間。那邊是白天,柔和的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落在安寂身後的兩張單人沙發和圓形小茶幾上,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是病房,而像是一個豪華的酒店房間。牆壁上掛著一幅風景油畫,畫著綠意盎然的優美山村田園風光。

美國真的好遠啊,遠到連晝夜都不一樣,他們仿佛已經不在同一個時空了……陸依依仔細觀察安寂的臉。他皺著眉,撇著嘴,耷拉著眼角,雙手交叉抱胸,的確是非常全麵、具體地在詮釋“生氣”,但是怎麼看都覺得那隻是裝出來的。

陸依依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引來安寂的埋怨:“你笑什麼?我真的很生氣。

明明答應相信我,轉過頭就把我出賣了。你知不知道林仁美多可怕?居然帶著保鏢來找我!”

那些人果然是保鏢,陸依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之前從二哈的描述中她已經猜到了。

“所以你還是屈服在武力恐嚇之下?”考慮到室友都在,陸依依隻能打字交流。

“我是屈服在她的語言恐嚇之下。”安寂長歎一口氣,說,“她說她本來已經對你有點兒好感了,如果我再用你當擋箭牌,那點兒好感又會化為烏有。如果以後查出我有什麼大毛病,她會厭惡你一輩子。我仔細想了想,真的不忍心再讓你替我背黑鍋了……”

說著說著,安寂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起來。

“一切都是我自己任性所致,我不想讓她因此討厭你。”

“她也是為了你好……”

陸依依剛準備長篇大論一番,就被安寂硬生生地打斷了。

“好了,我知道。”安寂重新奪回話語權,“都怪我當初撒謊說自己死了,也許是覺得愧疚吧,總想多花些時間和你在一起,盡量補償你。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吧,你根本就沒那麼需要我。”

聽到這裏,陸依依傷心地垂下頭。安寂誤會她了,但她理解安寂為什麼會這麼想。

看到陸依依難過的表情,安寂沉默下來,不再出聲。

陸依依低著頭,認真地用鍵盤輸入著什麼。煩惱著應該如何準確地表達出來,她不斷地刪除重寫,用了好長時間,也隻完成了一句話:“隻是有點兒不習慣,有點兒害怕。”

粉絲就是應該與偶像保持一定距離,所有粉絲之間都是平等的,一旦有粉絲得到特殊待遇、有所逾矩就會打破這一平衡,掀起可怕的罵戰。

當初還是OMI粉絲會成員時,陸依依就曾經因為私下單獨與魏雪音見過一麵,就被論壇處以禁言的懲罰。粉絲會之所以製定那麼多嚴苛的規定,就是為了維護這一平衡。

作為粉絲,不能突破那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如若不然,就是對其他粉絲的一種背叛。陸依依之所以把安寂推到觸不可及的遠處,不是因為不需要他,而是隻有這樣才能換得心安。

偶像與粉絲談戀愛,本來就是娛樂圈裏一件非常忌諱的、容易被圍觀者恥笑的事情。直到現在,陸依依依然像做賊似的,不敢把她和安寂的關係告訴任何人,連聊天都要偷偷摸摸,更不要說正大光明地見麵了。她潛意識裏認為這種關係是錯誤的、卑鄙的。

她組織大家一起為安寂應援,是為了讓安寂站在更高、更耀眼的舞台上,收獲更多讚譽和成功,讓更多人看到並喜愛他,而不是為了追求他,把他變成自己的男朋友,據為己有。

現在論壇裏的所有人都信賴她、尊敬她,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她和安寂的關係公之於眾後會怎麼樣。一定不會有人像聖母一樣祝福她吧?一定會聽到各種不堪入耳的肮髒辱罵吧?

就算是交心的摯友,理解她和安寂的感情,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興致勃勃地和她討論安寂的事情了。畢竟,誰會整天用滿腔熱忱跟她聊她的男朋友呢?

陸依依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就是因為覺得好像在做一件不可告人的醜事。她寫下的“不習慣”和“害怕”中蘊含著太多太多的含義,不知道安寂究竟能理解多少。就算把心中所有疑慮和不安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安寂大概也隻會覺得很奇怪吧。既然如此,不如點到即止。

陸依依刪掉了沒有發出去的文字,決心結束這個話題。

安寂似乎看出了陸依依的不對勁,打趣她道:“反正這次是你自己親手把我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以後可別三天兩頭地纏著我問什麼時候回國了。”

“我是幫其他人問的。”粉絲們整天給陸依依發私信,詢問安寂什麼時候能回歸。她作為論壇管理員,當然應該主動搜集情報,給大家一個交代。

“你怎麼這麼冷血無情?好像就我自己一頭熱似的。”

等等!陸依依突然意識到,從安寂剛剛的話語來看,安寂完全不像是與她“分過手”的人。

安寂到底把分手的事情想起來沒有啊?陸依依正糾結著,安寂又說:“我已經聽你的,乖乖回美國了,你能收回當初的那句話嗎?”

陸依依遲疑了一下。不用問,他指的肯定是分手那句話。

“你還是我的女朋友吧?”

安寂步步進逼著,陸依依低著頭,不敢看他。

“依依?”對麵的催促聲越來越焦急。

陸依依依舊埋著頭不說話,但兩手慢慢抬起來,合在一起比了個心,在胸前晃了晃,然後立即捂住了臉。

看到這樣的回應後,安寂收起不安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好了,我明白了,這下總算可以安心留在這邊了。”

“早點兒……回來……”陸依依終於說出了真心話。不是打字,而是真的“說出”。生怕被室友聽到的陸依依把嘴唇貼到麥克風上,把聲音壓得極低,說完後還停頓了兩秒,觀察室友的動靜,見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那之後,陸依依和安寂又回到最初靠網絡交流的那段時光。不過,因為陸依依做賊心虛的心理,他們每次交流都是打字,再也沒有明目張膽地視頻過了。

每次聽到安寂聊起近況,陸依依都感到非常欣慰,覺得他的病情比在國內時好轉很多,再也沒有忘記過任何事,看來分開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是,每次問他什麼時候回國,他卻給不出明確答複,不禁令陸依依擔心他是不是報喜不報憂,故意隱瞞著什麼。

現在距離放寒假還有兩個多月,真希望能有機會去探望他……美嘉專輯發售後果然大賣,魏雪音家又有一大筆資金進賬,不僅把以前的舊賬全部還清了,而且還把借貸生意做得更加紅火起來。嚐到甜頭的魏振國不止一次地向魏雪音提出,讓他盡快跟美嘉續約,最好簽個十年長約,別讓這個好不容易掘出來的大金礦被其他人搶走了。

十一月初的一天,已經很久沒有回家的魏雪音終於回家了。

自從接管了金羽文化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就算下班也隻是回到公司附近的高層公寓裏,幾乎與魏振國斷絕了所有聯係。一開始,魏振國並不過問他的生活,近段時間卻三天兩頭地給他打電話,每次都說想見他了,讓他“抽空回家看看”。

細心的魏雪音當然早就發現了,魏振國就是在美嘉的專輯發售後對他變得異常殷切。雖然魏振國從來沒有去過金羽文化,公司大部分員工也都不認識這個“隱藏頗深”的大老板,但是公司賬戶的資金流動情況都是在魏振國眼皮底下進行的。

一開始不被魏振國看好的新專輯居然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令一家氣數將盡的公司奇跡般地起死回生,所以他一改當初的冷淡態度,突然對魏雪音變得關愛起來,為的就是趁機獲取更多利益。而他催著魏雪音“回家看看”,就是想用親情來掩飾自己利欲熏心的醜相。

多次被魏雪音以各種理由無情拒絕後,老天終於賜給魏振國一個機會。

“兒子,爸爸前幾天出車禍了,撞成腦震蕩,在家裏休息,你回來看看吧。”

這條消息是用微信發來的,同時發來的還有一張車禍現場的圖片。兩輛追尾的私家車停靠在路旁,還能看到正在處理事故的交警。

魏雪音立即撥去電話詢問詳情,魏振國在電話中一通肝腸寸斷地哭訴後,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讓他“抽空回家”。雖然從照片中看事故並不嚴重,但就算魏振國有誇大其詞的嫌疑,魏雪音也不忍心再拒絕他的請求了。

當天晚上魏雪音就回家了。隻見魏振國頭上還貼著紗布,據說還縫了好幾針。

晚飯是繼母親自下廚做的拿手菜,光涼菜就有三道,還有煞費苦心的三菜一湯。對於一頓隻有三個人上桌的家庭聚餐來說,這樣的菜色實在是過於豪華了。

閑談中,魏雪音問起弟弟的情況,繼母說弟弟平時都住校,隻有周末才回家。

他念的是全住宿製學校,就算是一年級也必須住校。學校裏有專門的生活老師照顧,不用家長多操心。

聊著聊著,話題自然而然地來到魏雪音的工作上。

魏振國問:“現在賣東西宣傳最重要,你們那個歌手怎麼從來不現身?她幹什麼去了?”

“她在倫敦上學呢。”猜到魏振國下半句想說什麼,魏雪音直接回答他,“我們一開始就和她講好了,她隻負責假期把歌錄好,不用參加以後的宣傳活動。”

“難道就不能請假嗎?”魏振國湊近道,“如果她回國宣傳,銷量肯定能翻倍。爸爸認識很多做活動的朋友,就是之前給你辦過握手會的—怎麼樣,你跟她好好談談吧?”

聽到這裏,魏雪音快要吃不下飯了。沒想到魏振國居然還敢提,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策劃的活動口碑有多差嗎?就算真要讓美嘉回國做宣傳,魏雪音也絕不敢“勞駕”他幫忙。

“不行。她成績很好,未來能做比藝人更有意義的工作,我們不能耽誤她的學業。”魏雪音斷然拒絕。

“怎麼能是耽誤學業呢?”魏振國聽了就急得拍桌子,語重心長地講起大道理,“念書不就是為了找工作嗎?現在有這麼好的工作等著她,她還念什麼書啊?

這世上有好多人,擠破頭皮都出不了道,就算出道了也不一定能紅。她一個相貌平平的新人能有這樣的成績簡直是撞大運了!她知不知道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你一定要勸她休學回國!”

魏雪音默默地放下筷子,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他輕輕地拋出一句話:“我不希望她像我當初那樣被過度消費。她本來就不想當明星,更不是你賺錢的工具。”

聽到這句話,魏振國緊緊捂住被氣得悶痛的胸口。

繼母見情況不妙,忙勸道:“你爸爸還受著傷呢,你怎麼能這麼氣他呢?”

魏振國撕下偽裝的外皮,氣焰囂張地叫嚷道:“我不管,反正金羽文化注冊在我名下,我就是老板,你必須聽我的!我是你老子,你是我生的,你就該聽我的!”

多說無益,魏雪音直接起身離席,身後傳來魏振國怒不可遏的大吼大叫。他頭也不回地獨自遠去,把野蠻的怒吼隔絕在防盜門後。就不該回來,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還是學不乖呢?小時候以為長大了就可以獨立,但是這個家偏要糾纏著他,死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