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這話心裏沉了一下。沒錯，這麼秘密的消息，這世上除了周婷婷和卓皓，大概我是唯一知道的人了。他們兩個自不會說，也不是我透露出去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挖出這樣的消息呢？消息是撲浪網論壇第一個爆出來的，我估計是撲浪網的人幹的，又怕得罪華娛所以借由論壇爆出，這樣可以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之餘也掙夠了點擊率。
爆出這消息的人隻是純粹地爆一個八卦，還是專門針對周婷婷和華娛而來？
“沒有轉圜的餘地嗎？”我有點為周婷婷擔憂，畢竟她也還算幫過我，雖然那也隻是為了她自己。阿Mo搖頭：“這時候要是卓少肯出麵說話，說不定場麵還能回轉些，可惜……”
卓皓拒絕采訪。其實如果這時候假如卓皓站出來為周婷婷說一句話，或許她的處境還不至於太困難，可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有哪個男人會忍受得了一頂綠帽子，還是一頂被昭告天下的綠帽子，更何況他還是卓皓。
這幾天失態這樣發展下去，卓皓也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媒體麵前了。很多媒體去他的公司圍堵，但大概是礙著他父親的關係也不敢明目張膽，也堵不到人。可以說對於大眾，這個往日總是出現在熒幕上的風流卓少一下子消失了。我好幾次曾想要打電話給他，可電話撥出去，又迅速地掛了。
我憑什麼關心他呢，我和他什麼都不是。
我歎了口氣，心情越發地沉重起來。不知道他會不會懷疑是我透露的消息，畢竟之前他那樣拒絕了我，如果說我惱羞成怒想要報複他，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可這幾天他一直沒有找我，一切都風平浪靜，如果他真的懷疑是我，一個電話要嶽總封殺我易如反掌，可他沒有。而且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似乎有一種唇亡齒寒的恐懼。我想這種感覺阿Mo也有，否則以他往日的個性，此刻看著羅百鳴倒黴早就開心得要抱著我轉圈了，哪還會端著咖啡歎著氣這麼深沉。我們都是真心地希望這件事能夠順利地解決。
然而，老天爺並沒有聽見我們的心聲，或許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老天爺所能控製的了。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網上又爆出一個帖子，說周婷婷的孩子是華娛老總嶽中俊的。這一下，場麵真的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要知道周婷婷和嶽中俊對外一直都是以幹爹幹女兒的父女形象出現的，嶽夫人還在公開場合送過周婷婷一對手鐲算是認幹女兒的定禮，這樣一來這件事的性質又惡劣了幾分，這可以算得上是亂倫了。
雖然這件事的真假尚未確定，可是這種時候，民眾們都隻會選擇他們願意相信的去相信，真相，是不重要的。
“沒辦法，無力回天了。公司已經決定放棄周婷婷。再加上這件事情牽扯到卓少，我聽說卓少的父親相當震怒，打電話給嶽總狠狠地罵了一通，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嶽總的關係或許還有得救，可是現在嶽總身份尷尬，真是叫天不應。”阿Mo歎口氣，給自己衝了今天的第四杯咖啡。
我坐在阿Mo辦公室大大的沙發裏，總覺得有點不太安全，想了想，抓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我現在真的相信有一句話叫榮華衰敗隻在一夕之間，這些都是過眼雲煙啊，牆倒眾人推，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
阿Mo從冰箱裏給我拿了一罐果汁，在我身邊坐下。
“夏薇，公司沒了一個玉女，需要重新捧一個取代她。公司選中了你。”
我怔了怔：“我？”
阿Mo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公司打算撤掉周婷婷身上的所有資源，全部投在你的身上。你起點高，形象又好。現在你這種清秀小文藝的長相正是最容易討喜的。”
“我形象好？嗬，我可是被卓少包養才拿到角色的人。”我自我嘲笑。我跟周婷婷，也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吧。或許在十二年前，周婷婷在剛出道的時候也是被人這樣誇獎的，你起點高形象又好，現在你這種青春又美麗的長相是最容易討喜的。可是十二年後呢？
阿Mo的神色複雜。他抿了一口咖啡，才慢慢地說：“夏薇，既然卓少肯成全你，我們就把這件事忘掉吧。就當你是靠實力爭取來的機會，更何況，其實你是真的有那樣的實力的。”雖然我沒有告訴阿Mo我向卓皓表白被拒絕的糗事，但卓皓的那番關於結束交易的話，我還是轉達了。
阿Mo說，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既然公司要把你往玉女的路上捧，我們就不能再讓你的私生活出問題。周婷婷是前車之鑒，公司之前隻注重包裝出一個玉女，卻沒有在管周婷婷的私生活，這樣就使得她一直處在一種岌岌可危的情況之下。而我們當然不能走這樣的老路，我們要做就要做到表裏如一，這樣才安全，萬無一失。夏薇，這是難得的機會，不容我們錯過。”
嗬，機會？誰知道呢？成也蕭何敗蕭何，誰又知道這機會不是引我走向毀滅的惡魔之手呢？今天的周婷婷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她在這個圈子裏整整當了十二年的女神，也能因為這些醜聞一朝落魄。這種新聞假如落在夏夢身上或許都不至於這麼致命，可因為周婷婷是玉女所以變得不可原諒。你是藝人，你就不是你自己，你隻不過是公司塑造出來的一個形象，而你隻是承載這個形象的軀體。
這樣的成名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良久，我才對阿Mo說：“阿Mo，我不想做什麼新一代玉女。這個圈子太可怕了，我承受不了。”
阿MO看著我，用一種憐憫的眼神：“不可能。你不要忘了你和公司簽了十年的約，毀約足以讓你傾家蕩產生不如死。”我呆了一呆，隨即笑了。
什麼呀，什麼難得的機會，不容錯過的機會。原來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一個必答題，而且，是一個已經給出了標準答案的必答題。我沒有得選擇，隻能任人擺布，走在他們為我選好的道路上。在他們眼裏，我不是我，我隻是另一個周婷婷。
原來這才是真實的娛樂圈嗎？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樣了。原來璀璨的星光下麵，隱藏的是不可見人的黑暗。我從前知道娛樂圈不是天堂，可我沒想過它竟是一座地獄。我的想法很單純，我隻是想好好演戲，好好掙錢，我隻是想活著掙一口氣，告訴當年那個拋棄我們的男人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很風光。
可原來我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那，周婷婷以後會怎樣？”
“不知道。”阿Mo歎了口氣：“傾家蕩產是肯定的了。”
雖然公司做出了放棄周婷婷的決定，但那股風波卻並未因此而停息。相反的，因為公司撤回了水軍，現在網絡上局勢是一麵倒的倒周，那些尖銳的字眼，讓我這個旁觀者看了都覺得痛不欲生。
接下來，公司果然把原本給周婷婷的資源都給了我，甚至把周婷婷禦用五年的助理都給了我。原本周婷婷身上的一些代言，廠商因為周婷婷的醜聞紛紛要求解除合約，其中一些經過公司周旋，又給了我。於是我一下子變得忙起來，接連一個多星期都在拍代言廣告。
高強度的工作讓我很快就忘記那一晚的事情，果然工作是療傷的良藥，此言不虛。但我眼看著自己的身價水漲船高，怎麼都覺得有一種我的成功是踩踏在他人的屍體上建立的罪惡感。
“舞動天下”的比賽後台。
還有一個小時節目就要開始現場直播，此時大家都在緊張地化妝。因為這個比賽請到的選手都是藝人，主辦方為了以示公平沒有給任何人特殊待遇，無論是大牌如之前來參賽過的趙紫，還是如今算得上三線的我，還是許靜盈，都在公共化妝室化妝。
對，許靜盈也來參賽了。
因為周婷婷的醜聞主辦方不希望她繼續參賽，於是許靜盈便被推薦來取代周婷婷。雖然許靜盈的卡司比當初的周婷婷低了很多，可她現在風頭正盛，很能給主辦方炒作新聞點，於是主辦方也樂得接受了。
周婷婷的事情，最大的受益者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許靜盈。許靜盈原本就和周婷婷一樣是羅百鳴手下的藝人，這會周婷婷栽了羅百鳴自然要再培養新的藝人，以跟阿Mo手裏的我對抗，所以許多資源也都悉數往許靜盈身上砸下去，還拿走了周婷婷最大的一個代言。再加上周婷婷給卓皓戴了綠帽子這樣的新聞爆出來，對於她也算是好消息一件，所以最近她的心情頗為春風得意，甚至剛才在走廊遇見我也是笑眯眯的，不像以前那樣老找我麻煩。
“看那許靜盈得意的，哎，夏薇你看她那裙子，下麵都是些什麼啊，屁股都要露出來了！”翹翹一邊在邊上幫化妝師調粉底液，一邊壓低聲音跟我八卦著。知道我要來參加“舞動天下”，她第一個自告奮勇要給我當助手，還說什麼我那幾個助理都不靠譜，哼，我看最不靠譜的那個是她才對。
我白她一眼：“拜托，人家要跳國標才穿那個裙子好不好，沒文化真可怕。”
翹翹不服氣：“國標怎麼了，屁股扭來扭去的多不文雅，還是你好，小天鵝，真有氣質！”她笑嘻嘻地扯了扯我的芭蕾舞裙。我再次白她一眼：“我今天不是要跳小天鵝，我要跳《睡美人》好嗎？”翹翹吐了吐舌頭，把粉底液遞給化妝師，自己就溜了：“我去幫你看看評委是誰！”
“舞動天下”的評委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專業評委，固定五人，每期出席三個，另一部分是邀請各界知名人士組成的“陪審團”五個人，而為了炒作，每期主辦方都不會公布“陪審團”成員，而是似是而非地放出一些風聲來，讓大家猜測。
我笑著看著翹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化妝室門口，低頭理了理身上的裙子。
這是我第一次以一個芭蕾舞者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麵前。雖然在“花滿枝椏”的比賽裏也有跳過芭蕾，但那隻是為了比賽加分而已，隻有這一次，是真實地以一個芭蕾舞者的身份站在這萬眾矚目的舞台上。
我的心情很激動。
當年母親送我去學芭蕾的時候，就曾給我這樣的期許。她希望我成為一名芭蕾舞者，站在舞台上用熱情的生命去跳出一支支純潔的舞蹈。所以接下這個通告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隔壁的張嬸，希望她能幫我一個忙，能讓母親看到我在舞台上的表現。
我希望母親能知道，我從不曾忘記她對我的寄望。
“好了。”化妝室在我臉上完成最後一筆，退開幾步。我站起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美麗而單純的睡美人，腳下仿佛生了風一樣，我有一種立刻舞動起來的衝動。
這時候導演助理過來通知我們再過五分鍾就要去後台準備出場了。我看了一眼許靜盈，火紅色的舞衣，塗得黝黑的皮膚，再加上臉上嫵媚妖冶的妝，性感指數比平時飆升了起碼100個百分點。
“夏薇！”翹翹從前麵躥回來，表情有點鬱悶又神秘：“你猜陪審團裏有誰，卓少！唉，他一定是來捧許靜盈的，看來這次的冠軍非許靜盈莫屬了……”
我狠狠地驚了一下。
燈光亮起來，無數的掌聲和歡呼聲幾乎震耳欲聾。主持人說完一番開場白之後，我們五個參賽舞者依次出場接受短暫的訪問。我站在舞台上，呆呆地看著評委席。燈光太強，我的視線有點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