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為愛，所以原諒
1.
一直到三個人心情沉重地分開，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站在了百裏月家門口。
我沒有敲門，因為不想讓李叔為難，可是今天我一定要進去。
想來想去，我最後想到了夏昱銘打開莎麗娜別墅的方法。
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方圓百米內完全看不到人影。
於是我放心了，伸出了“罪惡”的手。
“欒姐姐，你在幹什麼？”
一道清脆的聲音瞬間讓我緊繃的身體一個趔趄，受驚過度的我差點直接趴到了門上。
就知道，我沒有夏昱銘那種逆天的運氣！
我對著空氣深呼吸，然後端起笑臉回過頭，笑眯眯地看著牽著小狗一臉疑惑地站在我身後的百裏溪。
“哈哈……是小溪啊！”我幹笑著摸了摸頭，“我就是來這裏看看，就是看看……那個……沒事我就先走了！”
結果，還沒等我溜之大吉，百裏溪小小的身體就堵在了我的麵前，他一臉無語地看著我說：“欒姐姐，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是來找哥哥的，我都聽李叔說了，哥哥不讓他放你進去。”
“啊？”我傻了，這個李叔，幹嗎要把那天丟臉的事情告訴百裏溪，這讓我以後還怎麼保持住在百裏溪心裏的光輝形象呢？
但是，我這劇烈的心理活動顯然百裏溪都沒有感受到，他還在那裏背著雙手一臉語重心長的樣子，這種神奇的表情，還有他那稚嫩的臉蛋，真是越看越有種詭異的喜感。
“不是我說你，欒姐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百裏溪還在那裏搖頭晃腦，“以前我看的偵探小說告訴我，人做事情要有恒心，要有毅力，你怎麼能因為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呢？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哥哥不讓你進門了，但是，如果我是你，哪怕是翻牆，或者鑽洞，再不行也可以威脅我啊！我很好威脅的，隻要你衝我瞪瞪眼，我就會幫你打開門。”
我看著這個主動要求我威脅他的小朋友，真是無語極了。
想到他說的其他方法——
翻牆？這麼高的牆，我又沒長翅膀，一般人都知道絕對翻不過去啦！
還有那個什麼鑽洞，更是想都不用想，我又不是小狗，堅決不幹那麼沒有形象的事情。
唯一剩下的就隻有威脅百裏溪這一條路了。
看著百裏溪滿臉期待的樣子，再想想手機裏今天一定要給百裏月看的東西，我狠了狠心，露出了我長這麼大以來最凶狠的表情。
“咳咳……那個……小鬼！我命令你立即給我打開門，否則的話，我會打你屁股哦！真的會打哦！”
“啊啊啊！我好怕！”
百裏溪配合地尖叫起來，但是如果你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就會發現他整張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這真是有史以來最配合的被威脅者了，我站在一邊，看著百裏溪在那裏自導自演，哇哇亂叫著打開了大門，然後大聲呼喊著衝了進去。
“哥哥！哥哥！你快下來！有壞人欺負我！”
而作為“壞人”的我，頂著周圍傭人們莫名其妙的視線，厚著臉皮走了進去。
“哈哈……大家忙你們的！忙你們的！我就是和你們小少爺開個玩笑而已，不會真的欺負他的！”
我笑眯眯地對大家說著，但是一回頭，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這個百裏溪，行動力也太可怕了，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他竟然就把百裏月拉了出來。
我沒控製住自己的眼神，貪婪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發燒還沒有完全好的緣故，才僅僅一天不見，百裏月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瞼下麵甚至出現了濃重的黑眼圈，眼睛裏也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了一樣。
“你……”我呆呆地看著他，關心的話脫口而出，“你沒休息好嗎？還是發燒沒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咦？哥哥你發燒了？”
“不勞你費心！”
我話音剛落，百裏溪驚訝的聲音和百裏月冰冷的嗓音同時響起，然後百裏月低頭狠狠瞪了百裏溪一眼，似乎對他“謊報敵情”的行為非常不滿，百裏溪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趁著百裏月抬頭的瞬間，“嗖”的一下就跑掉了。
不知什麼時候，剛才在忙的傭人們也全都不見了。
整個別墅裏安靜得就像隻有我和百裏月一樣。
但是，我知道，我想百裏月應該也知道，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有好多雙眼睛在偷窺我們兩個的情況。
不過很顯然，百裏月並不在乎，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跟我說話。
“李叔！李叔！”在發現大家都跑掉的瞬間，百裏月扯開嗓子喊著李叔的名字，“我說過的話不管用了是嗎？趕緊把這個女人給我……”
給我什麼？趕出去嗎？
不要啊！我要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呢！說什麼也不能再被趕出去一次。
這一刻，什麼尊嚴，什麼臉麵，什麼矜持，我統統都不要了。
在百裏月說出最後三個字之前，我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聲淚俱下地請求道：“先不要趕我！先不要趕我！我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給我五分鍾，我說完就走！真的！”
如果不是因為怕他趁我不備跑掉，此時的我一定已經舉起雙手對天發誓了。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使我已經做出了這麼出格的行為，百裏月還是鐵石心腸地拒絕了我。
他仰著優美的下巴，甚至連一眼都不施舍給我，依然堅持不懈地喊著李叔。
謝天謝地，李叔始終沒有出現。
當然，我也沒有放開他的腿。
於是，在這個城市裏最豪華的別墅區，出現了這麼一幅詭異的畫麵，一臉無情的少年目光直視前方，一臉祈求的少女蹲在地上用雙手抱著少年的大腿，兩個人一個明明能掙脫開但就是沒掙脫開，另外一個還在那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死死地抱著。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見這一幕，說不定以為這是青春版的苦情劇。
可惜，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我，此時完全沒有這麼唯美的想法，我隻知道，如果我再不把重點說出口，說不定下一秒我就會被百裏月踹飛了。
“你聽我說，百裏月！”我艱難地用一隻手抱著他的腿，另外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舉起來說道，“我找到了那個委托人，就是那個把你媽媽的照片爆料給媒體的女人，她叫莎麗娜，是你媽媽的親妹妹，她是你姨媽啊！”
把最關鍵的真相一口氣不帶喘地吼完，我終於無力地鬆開了百裏月的腿。幸運的是，百裏月沒有走。
但是不幸的是，他並沒有相信我。
“嗬嗬……”很長時間的僵持和沉默之後，他突然低下頭，用自嘲的目光看著我，“這是你新的欺騙手段嗎？我的姨媽？你倒是對我家的事情調查得很清楚，還知道我有一個姨媽，可惜了，我的姨媽她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了國外，從來沒有回來過，你這個謊言，我怎麼可能相信？”
百裏月的聲音一點都不大，但是每一個字卻像是一根根尖刺一般，毫不留情地戳進了我的心裏。
原來我在他的眼裏就是謊話精，他再也不會相信我了。
這個認知攜帶著巨大的恐慌，在我的心裏撕開了一個破洞，有冷風從那個破洞裏穿過，帶來刺骨般的寒冷。
我覺得自己已經搖搖欲墜了，但是理智支撐著我，讓我繼續把剩下的話說完。
至少，他還沒有走，他還願意聽我說話，這對我來說就是難得的機會，不是嗎？
勉強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我盡量用簡潔的語言把昨天在百裏家別墅外麵發現莎麗娜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那本日記上的內容。
“百裏月，我知道我之前騙了你，讓你再也不願意相信我。但是……”我很努力地忍住眼裏的淚水，不讓它在這個時候流出來，“但是請你這次一定要相信我，莎麗娜她誤會你媽媽去世的事情是你爸爸造成的，她恨你爸爸和百裏溪的媽媽，如果再不阻止她，說不定她會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到那時候一切就晚了。”
我從地上慢慢地站起來，仰著頭望著百裏月的眼睛，然後把打開的手機圖片再次舉到了他眼前。
“如果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證據吧？這是我偷偷拍下來的日記內容，你看看就會知道了。”
從我剛才說出日記上的內容開始，百裏月似乎就陷入了一種石化的狀態，特別是當我提到他媽媽的名字“雲朵”的一刹那，我清楚地在他深潭般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波瀾。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舉著手機的手臂已經很酸了，但是百裏月還是沒有動。
就在我懷疑下一秒手機就會從手裏掉落的時候，它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不是相信你，隻是不想錯過真相。”
百裏月冷著臉，從我手裏抽出了手機。
呼呼——
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因為什麼，隻要他願意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對我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日記上的內容太過讓人震撼，即使冷靜如百裏月，在看完日記後也露出了一臉震驚的神情。
“她住在哪裏？你帶我去！”
他把手機丟還給我，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換，直接邁開雙腿朝著門口走去。
“什麼？”
我以為接下來還要花大力氣才能讓他跟我去見莎麗娜，結果我還沒開口，他竟然自己就主動要求去，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簡直讓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一直到百裏月不耐煩地轉過頭來看我的時候，我才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揮舞著雙手跟了上去。
“好的！好的！你跟我來！”
一天之中第二次造訪莎麗娜的別墅，這一次，我終於沒再鬼鬼祟祟地溜進去。
隻不過，聽到門鈴聲來開門的莎麗娜在看到我和百裏月的時候，美麗的臉上瞬間浮上了和我第一次看清她臉時一樣的“見鬼”表情。
出現同樣神情的還有冰山少年百裏月。
我一直以為在他的臉上除了冰冷、淡漠、不耐煩之外，已經不會有別的表情了，但是這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震驚、懷念、悲傷和數不清的複雜感情從他的臉上一一閃過，甚至某一個刹那，我似乎還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晶瑩的淚水。
“姨——媽？”
對於這個稱呼，他似乎很生疏，在開口的瞬間甚至有點別扭，但是他的聲音是激動的，目光是真誠的。
“我不是你……”莎麗娜下意識就要否認，但是在迎上百裏月凝聚在她臉上的目光時，像是知道自己的否認沒有任何意義，隻好換上了戒備的神情，“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你來找我幹什麼？”
“姨媽，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們不能進去聊聊嗎？”
百裏月看著莎麗娜始終堵在門口的身影，歎息般地請求道。
“你……”莎麗娜似乎完全沒料到百裏月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幻，最後都歸於平靜，“雖然你姓百裏，但是也是我姐姐的孩子，所以我讓你進來，但是你別以為我會因為你改變我的計劃。”
真是個和百裏月一樣固執的人。
對著她率先向屋裏走去的背影，我偷偷吐了吐舌頭，結果卻不小心撞上了百裏月幽深的目光，於是我趕緊裝出來一副正經的模樣，乖乖地跟著他走了進去。
因為之前已經來過一次，所以這次再進來，我一點也沒有要到處看看的興趣，隻是緊挨著百裏月坐了下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小姑娘就是之前發給我事務所傳單、又給了我姐姐照片的人吧？”誰知道，我還沒坐穩，對麵莎麗娜的矛頭就直接對準了我，“看來你們事務所的職業道德可不太好，竟然私自把顧客的信息透露給別人，我能收回之前的委托費嗎？”
“才不是呢！”事關事務所的信譽，我下意識就反駁道，“一碼歸一碼，你的委托我們已經完成了，憑什麼要收回委托費？而且你的身份委托時並沒有告訴我們，後來是我自己調查出來的，也是我自願告訴百裏月的，這是我的個人行為，和事務所無關……呃……”
慷慨激昂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突然意識到旁邊還坐著百裏月，我這不是親口承認之前是為了委托費才接了莎麗娜的委托嗎？如果他今天是來算賬的話，那麼我也算是莎麗娜的幫凶之一吧？
我欲哭無淚地閉上嘴巴，連看都不敢看旁邊的百裏月一眼，整個人像個鵪鶉一樣縮在了沙發裏，恨不得直接隱身掉。
“而且，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讓我們調查的目的，如果我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會幫你調查的。”
隱身之前，我決定還是垂死掙紮一下，最起碼要讓百裏月知道我之前並不是故意欺騙他的呀！
可惜，聽我說了這麼多，百裏月卻始終沒有出聲，反倒是莎麗娜露出了一臉嘲弄的神情。
“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齒，可惜你們事務所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入不敷出，連房租都交不起，如果不是我給了你們豐厚的委托費，說不定你們父女倆早就去睡大街了。既然開了事務所，還要管調查的目的，你以為你們是正義的使者嗎？真這麼有正義感的話，就把之前的委托費還給我呀？拿不出來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到委托費的第一時間，就把錢轉給了你的房東，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