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星光\\\"公主\\\"的水晶時代2》(2)(2 / 3)

客廳的電視裏播放著春節特別節目,雖然沒有人看,但是喜慶的音樂聲和主持人高亢的說話聲,依舊為這個遭遇挫折的家,增添了節日歡樂的氣氛。

年夜飯依舊很豐盛,該有的雞鴨魚肉一樣也不缺,吃在嘴裏的滋味卻不同往日了。

郭美涵和於翰林努力製造著話題,想要炒熱飯桌上的氣氛,但是於浩從頭到尾不吭聲,甚至連眼皮都不抬。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田小野自然也不敢多話了,埋著頭隻顧扒飯。

就連飯後的春晚,也隻是郭美涵和於翰林兩個人看的,田小野和於浩都在各自的臥室裏獨自度過。

零點前後,田小野收到了朱明熙、郭寒露和很多GAW 同事發來的新年祝福。在窗外喧囂的鞭炮聲中,她忙碌地回複著大家。

待手指稍微輕鬆下來,她忽然想起了久未聯係的男朋友,於是立馬撥通了蘇冬陽的手機。一想到馬上就能聽到他的聲音,田小野居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誰知,鈴聲響了很長時間,最後耳邊傳來的竟是“用戶已關機”的提示聲。

因為期待而提起的心陡然跌落,縮緊的肩膀瞬間無力地耷拉下來。直到提示聲重複第二遍時,田小野才失望地掛斷了電話。

靜靜地坐在床邊整理了一下心情後,她重新打起精神,輕移手指滑過屏幕,選了一張可愛的新年賀卡發過去。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看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複。他的行程安排對田小野來說就是一個謎。明明兩個人住在同一座城市,卻好像隔著半個地球似的,作息時間完全不同步。

把手機丟到枕頭邊,田小野成“大”字形躺在床上。

心裏越失落就越內疚,責怪自己不夠獨立。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不能像普通戀人一樣交往,但是沒想到會這麼艱難。有了一個女朋友的身份後,她變得更加患得患失了。

如果什麼都不是,反而可以傻傻地喜歡他。不為他的失聯而難過,隻為他偶爾一次的問候而高興好幾天。

想著蘇冬陽,想著門外的於浩一家人,田小野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盯著天花板的眼眶中,不知何時泛起了一點兒淚光,帶著無法言說的苦澀。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以為是蘇冬陽看到未接來電後的回電,她一個激靈坐起來,猛地抓起手機一看,卻失望地發現屏幕上顯示著朱明熙的名字。

趕緊用手背擦掉眼淚後,田小野裝出平常的語調,說:“喂。”

“小野,你在哪裏?”

朱明熙的聲音很是激動,聽上去興奮極了,大概是過了一個很開心的除夕夜吧。

不僅如此,電話中還傳來熱鬧的人聲和煙花綻放的聲音,與田小野身處的寂靜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我在家呢。”田小野低聲說。

但是說得越多越壞事,朱明熙立即聽出田小野哽咽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擔心地問:“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又被欺負了?你沒事兒回去幹什麼?我可以陪你過年啊。”

“你在哪兒呢?”田小野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在老家呢,要我回去陪你嗎?”

雖然不知道他老家在哪裏,但是應該挺遠的,沒道理麻煩他特意跑一趟。田小野拒絕道:“不用了,我挺好的,就是……有點兒想蘇冬陽了。”

對麵的熱情明顯被澆滅了,悶悶地應了一句:“哦。”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

田小野多少能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但她不想自己變成“心裏明明想著一個人,卻要另一個人來安慰”的人。每當自己傷心難過時,陪在身邊的永遠不是蘇冬陽,而是朱明熙,讓她隱約有種朱明熙才是自己男朋友的錯覺。

這種錯覺是她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地方。她很怕背上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惡名。

壓抑的氣氛中,朱明熙突然打破沉默,問:“他那麼忙嗎?”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連手機都關機了。”

“他現在根本就沒時間談戀愛,你找錯對象了。”

“感情沒有對的時間,隻有對的人。”田小野突然想起這句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雞湯。

她可以承認自己縱容於浩借錢不還和幹涉郭寒露的感情的確錯了,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與蘇冬陽的交往是錯的。

自己明明喜歡他,他也喜歡自己,為什麼還是不能幸福呢?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隨便你。”朱明熙懶得跟田小野爭辯,結束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接著,兩個人閑聊了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晚上,在繁忙的電波中搶到交談的機會,隨意閑話家常,互道“晚安”,這明明應該是男朋友的特權啊,被朱明熙占位了。

窗外的鞭炮聲漸漸停息,家家戶戶陸續熄燈。

於翰林輕輕敲了敲門,說:“小野,我們睡覺了,你也早點兒休息。”

“好。”嘴上答應著,身體卻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這天夜裏,田小野靜靜地發了很久呆。心情很壓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也許是因為受到於家沉重的氣氛影響吧,在學校和GAW 公司時,她明明不會這麼胡思亂想。

於浩的案子春節後即將開庭審理,雖然賠償已經到位,可以縮短刑期,但是想要判成監外執行的緩刑並不容易。聽說於浩已經辦理了GAW 的離職手續,大好前途毀於一旦。

從於浩的眼神裏,田小野可以感覺到他的恨意,卻不知道他恨的到底是誰。往好的方麵想,也許是恨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的自己;往壞的方麵想,也許是恨事故的導火線朱明熙……

往更壞的方麵想,田小野覺得自己也是他的憎恨對象之一。

最後,田小野隻在家裏待了兩天,初二就以“工作太忙”為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初三,蘇冬陽終於更新了朋友圈,發了一張訓練得汗流浹背的照片,卻沒有單獨回複田小野。

田小野習慣性地為他找借口:也許他收到的新年祝福太多,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賀卡。

但她的腦海中卻有另一個聲音盤旋不去:也許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

春節假期後,田小野像普通白領一樣回歸工作崗位,開始為新的一年忙碌奔波。

開工第一天,她不僅領到了白海燕發的開門紅包,還領到了其他前輩發的開工紅包。

一般小領導包十塊,已婚前輩包兩三塊。

雖然錢不多,但是看到厚厚一遝紅包,她的心情瞬間變得明媚起來。

朱明熙依舊沒有現身,辦公室裏的另一張桌子一直空著。

不過,每次田小野把設計稿電子文檔發給白海燕過目時,都會抄送一份給朱明熙,而他每次都會熱情如火地發來很多意見。所以兩個人雖然見不到麵,在網上的聯係卻從來沒有中斷過。

開工大約半個月,學校也開課了,田小野正式進入大三下學期。準備考研的同學倒是很忙,但是像田小野這種一心隻想賺錢獨立的人,早就把生活重心從學校轉移到公司了。已經正式向學校申請實習的她,除了每周一上午必須去學校外,其他時間都可以在公司工作。

正因如此,她和郭寒露見麵的機會也不多。

大概開學一個月後,春季的氣息已經非常明顯,林蔭路兩旁的樹木都抽出鮮綠色的新芽,早春的花朵紛紛綻放在草坪中,就連空氣裏也帶著春雨過後的濕潤氣息。

周末的一天,田小野去學校圖書館找資料回來的路上,路過學校郵局,在路邊遇到了許久不見的郭寒露。

郭寒露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上麵寫好了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地址,卻沒有貼郵票,大概她正打算去郵局寄出。田小野不由得有些疑惑,這年頭通信業這麼發達,誰還寄信啊?

“露露。”先認出郭寒露的田小野揚聲喊道。

沒想到能遇到熟人,郭寒露驚訝地向她走去。

“你給誰寄信啊?”田小野順口問道。

郭寒露踟躕一會兒,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個縣城的名字。這個縣城離她們比較近,坐車大概需要兩個小時的樣子。既不是風景名勝區,也沒有什麼馳名的小吃,總之,就是一個田小野聽起來耳熟,卻從來不曾產生交集也不感興趣的普通地方。

田小野覺得很奇怪,心想她為什麼不直說人名,難道有什麼不好開口嗎?

詫異的表情落在郭寒露眼中,這下反倒是郭寒露覺得不可思議了。她忽然睜大眼睛盯著田小野,問:“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田小野更加莫名其妙了。

郭寒露看出她的確一無所知,歎了一口氣,輕輕說:“於浩在那裏坐牢。”

“什麼?”田小野猛地怔住了。她連案子什麼時候開庭審的都不知道,更別提於浩被判了什麼刑了。

這段時間工作太忙,再加上本身也不是好事,她就沒有纏著打聽,總覺得事情有了結果後,於翰林肯定會告訴她,沒想到最後卻成了徹底的局外人,比郭寒露知道得還晚。

於翰林應該不是故意隱瞞,因為想瞞也瞞不住,可能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口吧。

“他被判了一年。”郭寒露輕聲說,陰鬱的目光中鎖滿愁緒。

聽到這樣的結果田小野倒是不意外,心裏早就料到了。

雖然判的時間不長,但是在普通人眼中,隻要是坐過牢的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就算以後被放出來也不清白了。

“小野,我有件事情想求你。”郭寒露鼓起勇氣說。

田小野能猜到肯定與於浩有關,看到郭寒露悲切的眼神,她幾乎是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兩個人去了食堂旁的一個小水吧。田小野點了一杯原味珍珠奶茶,郭寒露點了一杯蜂蜜檸檬水,最後是郭寒露結的賬。水吧裏隻有三張搖搖晃晃的小圓桌,她倆坐在最裏麵的位置。

午後的陽光暖烘烘地落在腳邊,一隻慵懶的小橘貓不怕生地蜷縮在地上打盹,就算有客人光臨也不挪位,一點兒也不擔心被踩到尾巴。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像都在這隻低調搶戲的小貓身上,對角落裏兩名女生的低聲談話漠不關心。

“原來你們還在聯係啊。他給你回信嗎?”

“偶爾會回。他心情不好。”郭寒露給於浩找借口。

“你打算等他嗎?”

“嗯。”

看到郭寒露毫不猶豫的樣子,田小野更加心疼她了。

喉嚨裏哽著一口幹澀的悶氣,想勸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看樣子她已經想得很明白了,無論田小野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有個這麼好的女孩為自己那不爭氣的哥哥癡心守候,作為妹妹的田小野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惋惜。

“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他承認你是女朋友了嗎?”

“應該承認了。”郭寒露說得極不確定,田小野懷疑她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如果她真的能堅持一年,就算於浩是鐵石心腸也該被感動了,她似乎無怨無悔地賭定了這個結果。

事到如今,田小野已經不想問她到底喜歡於浩哪點了,隻想知道……“你不後悔嗎?”

“我覺得這是上天對我們感情的考驗,如果熬過這關就能修成正果。我們一起共渡難關,以後感情一定會更加深厚。隻要這樣一想,我就一點兒都不覺得不值了。”

郭寒露下意識地加快了語速,仿佛想要爭辯什麼,“其他人知道他坐過牢一定會減分,但我對他是知根知底的,他當時太緊張、太害怕了,他犯錯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說明他是信賴我的,我不能辜負他。”

郭寒露的眼神認真得令田小野心痛。如果他倆真能因此而修成正果,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曖昧長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田小野這樣自我安慰著。

“小野,”郭寒露突然握住了田小野的手,誠摯地說,“他出事後我就沒有見過他,但是很多話我想當麵跟他講。我跟他非親非故,申請不到探視資格,你能不能幫我見他一麵?”

田小野無法拒絕郭寒露的懇求,況且她也想見於浩一麵,親口把郭寒露的一往情深告訴他,讓他不要辜負郭寒露的這份癡心。如果於浩再傷害郭寒露,田小野真的無法原諒他了。

一個月後的五一小長假,田小野和郭寒露坐上了開往縣城的汽車。

雖然不一定能見到於浩,但是郭寒露仍然特意打扮了一下,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穿著一條藕粉色的圓領刺繡連衣裙,臉上化著淡妝。剛剛修過的眉毛掠過明若星辰的雙眸,襯托出優雅溫婉的氣質。發絲間隱約露出小巧的水鑽耳釘,看似不經意的打扮裏全是少女的小心思。

戀愛中的人會變美,這句話是真的。哪怕隻是一段苦戀,也讓郭寒露變成了美麗的妖精。

相較而言,田小野越發覺得自己仿佛是單身了,反正見不到蘇冬陽,在每天早起晚歸的繁忙工作中,早就忘記保持美麗和“女為悅己者容”的本能了。

來到監獄後,明知道非親屬和監護人沒有探監權,兩個人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可憐兮兮地央求獄警網開一麵。但是在這個嚴肅的地方,無論她們如何懇求,獄警也沒有為郭寒露放行。

最後,田小野隻能帶著郭寒露提前錄好的視頻,孤身一人去見於浩。

監獄裏幹淨整潔,一切都井井有條。這裏有操場也有籃球場,還有很像教學樓的樓房和幽靜的走廊,仿佛是一座看不見學生的學校。

接受了證件檢查和安檢後,田小野被帶到會見室,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隔著一麵透明的玻璃牆,坐在一把塑料椅上。過了一會兒,於浩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獄警。

看到他第一眼的瞬間,田小野差點兒沒有認出他。

他剃著平頭,穿著囚服,一直垂著頭,夾著肩,顯得有些駝背,再也沒有從前神采飛揚的樣子,眼神裏透著深深的疲憊和倦意,仿佛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