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向更美好
見田小野生氣了,趙慷馬上冷靜下來,意識到剛才自己言辭過激,換上賠罪的笑容,說:“對不起,我並不是看不起你們的感情,隻是作為一個過來人,有點兒替你們著急。”
說到這裏,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組織語言。
當他再次開口,說出來的話果然比剛才更加切中要害,更令人難以反駁了。
“真愛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如果你們是真愛,就算分開十年也依然能破鏡重圓。
能夠走到最後的情侶,有幾對沒有經曆過幾次分分合合?現在你們談過多少戀愛、接觸過多少異性?拿什麼做出正確判斷?你們到底是真愛,還是一時衝動糊塗,也許連你們自己都不清楚。當你們真的閱盡繁華,明白什麼才是心中的朱砂痣,才有資格說‘真愛’。如果那個時候你們再在一起,我一定會祝福你們。”
他的長篇大論聽起來很有道理,卻始終是局外人的發言。田小野本能地無法接受,胸口始終憋著一團氣。
就算他是蘇冬陽的經紀人,也根本就沒有資格幹涉他們的感情。
“你為什麼今天突然找我?”田小野帶著敵意問。
事發必有因,難道蘇冬陽做了什麼嗎?照蘇冬陽之前所說,趙慷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雖然不讚成,但也沒有強行棒打鴛鴦,為什麼現在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了?
趙慷說:“以前覺得也許你們愛得不深,如果麵對太多障礙,反而讓你們有種變成電視劇男女主角的錯覺,反倒會讓你們想要破除一切困難,不惜一切代價在一起。
我也很怕變成這樣,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你們自由發展。說不定你們哪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一架就分手了。”說到這裏,他突然加重了語氣,“但是,這次不行了。”
察覺到他即將說到重點,田小野下意識地直起了背。
果然,趙慷調整了一下姿勢,認真地凝視著田小野的眼睛,嚴肅地說:“蘇冬陽馬上要參加一檔節目,詳情我不能透露太多,但這絕對是一個不能錯過的大好機會。
節目組要求所有參加的選手必須是單身,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和隱瞞。”
如果說之前趙慷的言辭還帶著發泄的意味,那麼說出這段話時,他真正恢複了理智。
田小野雙手捂著紙杯,低頭思索著。
她的思緒很亂,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就算趙慷不出麵,她也考慮過是否應該和蘇冬陽分手,但是趙慷今天的這些話非但沒有說服她,反而令她非常反感和抗拒。仿佛回答“好的,我明白了”就等於承認自己和蘇冬陽的感情隻是一場年少無知的鬧劇。
就算最後無可奈何選擇分手,她也希望這份感情是美好的,值得珍藏在記憶深處,而不是以這麼滑稽的方式落幕,淪為一個笑話。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沒有經過太深的思量,話就已經脫口而出。田小野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趙慷的臉色,“這是你們的事情,你還是找他商量吧。如果他提出跟我分手,我是不會糾纏的。但是,如果我提出分手,就好像是我背叛他一樣……”
趙慷身下的木樁凳發出移位的聲音,田小野生怕被他抓住似的,猛地站起來,後退了兩三步,差點兒把紙杯打翻。她看到趙慷眼中填滿質疑和怒意,雙膝微微彎曲,隨時可能衝過來似的,於是她更加戒備地向樓梯退去。
“對不起。”留下這三個字後,田小野頭也不回地衝下樓梯逃走了。
一口氣衝出喵嗚咖啡,向自己的出租屋跑去。顧不上聽身後有沒有腳步聲追來,耳邊隻剩下“呼呼”刮過的風聲和自己急促的呼吸。
剛才的回答是正確的嗎?應該馬上聯係蘇冬陽嗎?也許幾天後就會接到蘇冬陽打來的分手電話吧?
越想越混亂,田小野眼前一片暈眩。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臉朝下趴在床上了,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居然濕潤了,源源不斷湧出的眼淚染濕了床單。
她有種預感,這隻是垂死的掙紮。無論如何反抗,他們最終依然會分開……她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嚐愛情的甜蜜,一切都已經走到盡頭。
是夢終究會醒來,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一個道理:蘇冬陽是不屬於她的。從相戀的第一天開始,心底某個小小的角落裏,就已經偷偷做好了分手的準備。
也許就是為了不想承受分手的傷痛,才故意在交往中保持距離吧。
即使已經如此狡猾,也依然逃不過躲起來號啕大哭的下場。
自己真傻。田小野把臉深深埋在枕頭裏哭泣,不久後就感到一陣溺水般的窒息。
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就連什麼時候天黑都沒有察覺。田小野連晚飯都沒有吃,隻覺得筋疲力盡,連手指都不想動,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盯著天花板發了很久的呆。
兩點,三點,四點……時間慢慢流逝,她幾乎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色一點點地明亮起來。
今天要上班,若非如此,她還能繼續躺到日上三竿。
七點鍾鬧鈴準時響起。拉開隔光窗簾,讓清晨明媚的陽光柔柔地落在身上。仿佛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儀式,所有疲倦和負麵情緒都被一掃而空,沉重的身體也變得輕盈起來。
打起精神來,又不是世界末日。田小野用力拍拍臉頰,給自己打氣。
結果她走到衛生間對著鏡子一看,差點兒被鏡中眼眶紅腫、臉色暗淡的可憐樣子嚇得認不出自己。用熱水擦去滿臉淚痕,又用熱毛巾敷了敷眼睛,打開手機,選一個快樂的歌單曲循環。
半個小時後,當田小野走出出租屋時,已經又變回平常的自己。
田小野在路邊吃了一碗黑米稀飯和兩個小菜包,急急忙忙地向車站趕去。這裏已經擠滿了早起上班的年輕人,每輛車到站都能引起一陣擁堵。她強忍著缺氧帶來的暈眩感,在沙丁魚罐頭般塞滿人的車廂裏站著搖晃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GAW 所在的辦公大樓前。
在大廳遇見不少同事,每個人都熱情地向田小野打招呼,她也忙用笑臉相迎。在正能量的氣氛中寒暄了幾句後,心底的陰霾就被壓了下去。
難怪有人說工作是治療情傷的最好良藥,看來真的挺有用。如果今天偷懶請病假在家裏舔傷口,也許心情會變得越來越差呢。
打卡後,田小野邁著輕快的步子向辦公室走去。放假幾天她在家積累了不少靈感,正想一鼓作氣地全畫出來。誰知,還沒走進辦公室,就從虛掩的門縫中看到裏麵早就坐著一個人。
“你怎麼來了?”田小野難以置信地呆站在門邊,不敢向裏麵走了。
正在玩手機的朱明熙聽見動靜後立即抬起頭來,笑眯眯地向她打了一聲招呼,不過很快又低頭看手機去了,好像正在打什麼遊戲。
田小野慢吞吞地來到自己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下,在等待電腦啟動的時間裏,她腦子裏閃過好多問題。
朱明熙作為她的直屬上司,幾乎沒有在工作上對她進行過指導,反倒經常打攪她工作。如果待會兒朱明熙又拉著她一起曠工,一定要嚴詞拒絕,絕不能心軟和妥協。
打定主意後,電腦右下角已經彈出開機時間的小窗口,田小野立即打開工作軟件。
這時朱明熙正好結束了遊戲,放下手機向田小野望來:“你怎麼了?”他雙手捧腮,手肘放在桌子上,好奇地打量著田小野。
田小野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傻傻地發出一聲:“啊?”
“這裏。”他把兩根食指同時放在自己眼睛下方,好像在做眼保健操似的。
田小野總算反應過來,垂下頭,低聲道:“這幾天一直在熬夜加班。”
“這麼辛苦啊?我媽那麼過分嗎?要不要我幫你去跟她談談?”
“不關白總的事,我是自願的。”田小野生怕朱明熙多管閑事似的連忙拒絕,不想讓白海燕以為她是一個吃不得苦的嬌嬌女。況且熬夜加班全是胡說八道,她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全是因為煩惱蘇冬陽的事情沒睡好而造成的。
“你也別太拚,要注意勞逸結合。”
幸好朱明熙沒有追問下去,田小野連忙轉移話題,問:“你今天不用拍戲嗎?”
“我昨天剛殺青,從今天開始就是自由人啦。”朱明熙愉快地宣布,揚高的音調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喜悅,仿佛他已經計劃好如何度過殺青後的幸福人生了。
“祝賀你放假啦,不過我剛休完小長假,必須好好工作了。”
田小野本想用這句話與朱明熙劃清界限,誰知朱明熙卻硬要纏著她。
“著什麼急啊,陪我說說話吧。”
說著,他居然直接把椅子從田小野對麵搬到了田小野身邊,還握住了田小野操作鼠標的手。
這招以前兩個人合租的時候他就經常用,田小野早就習慣了。
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得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扭頭望著他問:“說吧,我給你十分鍾。”反正現在剛上班不久,好多同事也沒進入狀態,有些正在到處派手信,有些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嗨聊假期生活呢。
“雖然我剛殺青,但是自由時間也不多,我媽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下一項工作。不如你跟她訴訴苦,說你缺人手,忙不過來,必須要我幫忙好不好?”朱明熙可憐巴巴地望著田小野。
田小野聽明白了,原來他想讓自己成為他偷懶不拍戲的幫凶。
“太子爺,我隻是一個實習生,哪有資格跟老板提條件啊?你想害我被炒魷魚嗎?”
“我保證她不會炒你。”朱明熙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脯。
田小野也相信他的保證是真的,但這與其說是工作問題,不如說是他們母子關係的問題,她可不想蹚這渾水。
“你知道她給我接的是什麼工作嗎?讓我去當一個選秀節目的代言人。”
“聽上去很輕鬆啊。”在田小野心中,代言人就是拍拍海報和宣傳片而已。
“輕鬆什麼啊!”朱明熙氣得差點兒跳起來,“那個節目每周播一集,一共要錄三個月,我每集都要露臉,跟選手交流心得,而且還要到處宣傳。每天醒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個城市,還不如待在片場拍戲呢,至少不用受舟車勞頓之苦。我在飛機和汽車上根本就睡不著!”
這樣聽上去好像是有點兒辛苦。至少比在GAW 辦公室吹著空調、蹺著二郎腿、玩手機遊戲辛苦,難怪他苦苦央求自己向白海燕求情。不過,田小野就是同情不起來。
“什麼節目啊?”
田小野隻是隨口問問,而朱明熙好像掌握了什麼機密情報的特務頭子似的,故意神秘兮兮地又靠近田小野幾分,壓低聲音說:“叫作《偶像計劃》,今年暑假播。據說這節目投資巨大,很多經紀公司都參加。我媽也是投資方之一,所以才硬塞我進去做代言人嘛。”
田小野心跳驟然加快,不知怎的突然聯想到趙慷說的那個節目。
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朱明熙的聲音:“你說蘇冬陽會參加嗎?”
猛然被戳中心事的田小野嚇得抖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她瞥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假裝鎮定地說:“十分鍾到了。”然後她馬上握緊鼠標,重新進入工作狀態。
看到田小野這種拒他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朱明熙悻悻然地撇撇嘴,不滿地拖著椅子離開了,邊走邊氣哼哼地撂下狠話:“到時候可別求著我給你開後門。”
朱明熙隻用十分鍾就攪亂了田小野一天的工作計劃。雖然她的身體坐在電腦前,看上去像在忙碌地畫圖,思緒卻早已飛走了。她偷偷上網搜索了《偶像計劃》的消息。
節目還在前期準備的階段,距離播出隻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網上已經有不少新聞報道了。
越看越覺得趙慷說的那個“蘇冬陽不容錯過的機會”就是《偶像計劃》。這檔節目由業界金牌製作團隊打造,聚集了國內外各大經紀公司的上百名練習生,通過四個月的封閉式訓練和錄製,最終將選出五人出道。當然,報道裏不會明說參賽者必須單身,但是根據業界習慣,定下這樣的規矩並不奇怪。
從播出時間向前倒推可知,最遲六月初參加者就要集結了,而報名截止日可能更早。
蘇冬陽從春節起就經常苦練到半夜,十有八九就是為了這個節目做準備。趙慷親自來見田小野,勸她與蘇冬陽分手,應該是被逼無奈的最後嚐試。
也就是說,田小野的態度的確關係到蘇冬陽是否會參加這個節目。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六點,田小野拒絕了朱明熙開車送她回家的好意,依然堅持擠公車下班。心亂如麻的她很怕被朱明熙瞧出端倪,在公司上班時還能用工作來掩飾,可一旦私下相處她就渾身破綻,多說兩句話就會暴露心中的焦慮。
回家後田小野連看電視劇都提不起勁兒,腦子裏總是不斷閃出蘇冬陽的身影。好不容易才跟他兩情相悅,田小野真的舍不得就這樣分手。
但是,如果蘇冬陽真的為她放棄了這次機會,她又會覺得良心不安。趙慷嚴厲的話語猶如魔音繞耳,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
夜深了,田小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不停用手機確認時間,眼睜睜看到時間從淩晨一點變成兩點、三點,可是越著急睡意就越淺,身體疲憊得不行,意識卻清醒極了。
淩晨三點半的時候,田小野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捏緊手機做出一個重要決定。
“蘇冬陽,我們分手吧。”
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輸入後馬上發送出去。然後把手機往牆邊一扔,用枕頭壓住腦袋倒回床上,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切。
誰知手機卻在半分鍾後響了起來,原來蘇冬陽也沒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