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傷害的底線
八月盛夏，蘇冬陽和TINA 主演的《永恒之夏》電影版終於如期上映。這部根據熱門IP 改編，又有流量明星出演的影片從開拍之日起就一直是媒體的寵兒，如今上映在即，宣傳更加如火如荼。即便是不關注這部電影的人，都能在網上、電視上、廣告牌上看到它的身影。但是，開機前突然更換男主角鬧出的風波，這時又被舊事重提……“所以，為了破除我和蘇冬陽不和的謠言，我媽讓我也去參加這部電影的宣傳活動。”
接到朱明熙打來的電話時，田小野正在吃午飯。大熱天沒什麼食欲，就點了一碗能刺激唾液分泌的酸辣粉。她本來吃得挺歡，但接到這通電話後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我也要去嗎？”田小野不安地問。這麼長時間過去，她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
分手後蘇冬陽就去了劇組，田小野再也沒有聯係過他。
田小野那吞吞吐吐的語氣讓朱明熙有些不爽，能聽出她依然很在乎蘇冬陽。即便已經不再愛他，也還是會因為他的存在而變得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朱明熙酸溜溜地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想躲他一輩子啊？”
田小野沒有吭聲，陷入深深的矛盾和糾結之中。她本來就不勇敢，遇到麻煩的本能反應就是能躲則躲，但朱明熙偏偏喜歡把她從隱蔽處揪出來，強迫她麵對各種打擊和意外。這段時間她的心理承受力早就被鍛煉強大了，但這次對方是蘇冬陽，她又犯起了老毛病。
了解她這一性格缺陷的朱明熙不給她留退路，態度強硬地逼迫道：“我們現在參加什麼活動不是一起行動？如果你突然缺席，被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寫成‘感情破裂’怎麼辦？”
“唉……”反正就是說不過他。田小野沒做太多掙紮，一聲哀歎後不情不願地同意了。
這次活動在市內一所知名大學的大禮堂內舉行。活動內容沒什麼新意，先是播放宣傳片，再進行主創人員的采訪，最後安排了十分鍾的記者提問。田小野和朱明熙作為特別嘉賓，隻在最後的拍照環節露了一下臉。主持人象征性地采訪了朱明熙幾句，讓到場的記者們有話題可寫。田小野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陪襯，全部工作就是保持禮貌得體的微笑就行了。
活動結束後的聚餐才是重頭戲。學校專門在文化樓騰空了一個房間做宴會廳，裏麵擺滿以糕點和水果為主的自助餐，所有參加活動的人員都被邀請來到這裏進行更深入的交流。
朱明熙從小就是社交紅人，在這種場合更是熟人遍地，總是被這位叔叔和那位嬸嬸拉去談話。最近媒體熱炒他交女朋友的新聞，大家的話題也總是圍著這個打轉。田小野作為他的女朋友，賠笑賠得臉都酸了，最後幹脆找個借口中途溜走，獨自坐在角落裏喘氣休息。
中午那碗酸辣粉沒吃完就匆匆出發，現在田小野覺得有點兒餓了，為自己夾了幾塊色彩鮮豔的水果蛋糕，正打算大快朵頤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小野。”
聲音很低，卻讓田小野渾身顫抖了一下。她不用抬頭就能猜到來人是誰。明明已經很注意跟他保持距離，不靠近他身邊，沒想到稍微一鬆懈就被他逮住了。他一定也在暗中觀察，等待時機吧，所以田小野剛和朱明熙分開幾分鍾，他就主動過來了。
“你……你好……”光兩個字就結巴了，田小野心中的緊張全都從哆嗦的聲音裏流露出來。時間真可怕，才過了這麼一段時間，曾經相愛的兩個人就變得連問候都如此生疏了。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蘇冬陽在田小野身邊坐下，“恭喜你交男朋友了……哦，不對，你們應該已經交往很久了，直到最近才公開。”
他好像比田小野更緊張，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當初田小野就是以朱明熙為借口和他分手的，所以他一直以為田小野和朱明熙已經相戀很久了。田小野本來以為他比自己更容易放下，但是今天重逢才發現，他似乎還有些餘情未了的樣子。
不敢在這個話題深聊下去，田小野連忙轉移話題：“剛才的宣傳片裏，你表現得好棒，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嗯。”然而蘇冬陽似乎不感興趣，隻是輕輕應了一聲便沒有後文了。
沒辦法，田小野隻好再換一個話題：“那個，我哥出獄了……”
雖然提於浩很煞風景，田小野絕對不會主動跟外人聊起他，蘇冬陽卻是例外。他大學時代就和於浩是關係要好的室友，就連成為練習生後兩人也經常聯係，而且蘇冬陽追求田小野的時候，於浩的確提供了很多情報和便利。這時候隻能拿於浩來當共同話題了。
這招果然立竿見影，蘇冬陽立即有了回應：“我知道，他好像在創業。”
於浩創業是最近一兩個月的事，身邊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知道。田小野沒想到蘇冬陽跟他聯係得如此頻繁，不由地有些吃驚。不待她深入追問下去，蘇冬陽就主動交代了。
“他想找我當合夥人，就像你和朱明熙那樣，一個負責設計，一個負責宣傳。”
“他居然找過你？”田小野忍不住拔高了音調。看來於浩是專坑熟人，不僅是郭寒露，居然連蘇冬陽都不放過。蘇冬陽現在是新生代當紅明星，於浩怎麼會不打他的主意呢？
蘇冬陽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和愧疚，輕聲說：“我因為有合約限製，不是自由之身，所以沒法答應他，但是他一直沒放棄，最近還在找我談這件事呢……”
“你可千萬別答應！”田小野正襟危坐，嚴肅地睜大眼睛瞪著蘇冬陽。聽他的語氣，好像還在為沒幫上忙而愧疚呢。他就是太善良了，怎麼到現在還沒認清於浩的真麵目呢？
“我看過他的網店，銷量還不錯，聽說是他和郭寒露一起經營起來的。”
“那個……”田小野可不想跟他討論於浩白手起家做到現在有多麼不容易，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該不會找你借過錢吧？”
於家的家底基本上已經在幫他賠償那場交通事故時就掏空了，於浩創業的錢究竟來自何方，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田小野，不過今天終於找到線索了。
果不其然，蘇冬陽聽後立即點頭道：“我是借了一點兒錢給他。”
“他還了嗎？寫借條了嗎？你可別被他騙了。”田小野一著急語速就變快了。
蘇冬陽卻還不慌不忙地說：“他現在事業才剛剛起步，等穩定以後再還也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根本沒還過！田小野隻覺得一陣頭痛，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也不知道於浩到底哪點好，為什麼郭寒露和蘇冬陽都對他這麼死心塌地呢？
兩個人剛聊了一會兒，蘇冬陽就被人叫走了。他身為《永恒之夏》電影版的男主角，是這場活動的靈魂人物，當然有很多賓客要招呼。他離開後，田小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立即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朱明熙的身影。要是被他看到自己和蘇冬陽在一起，他又要醋意橫飛了。
結果沒想到當田小野發現朱明熙的身影後，醋意橫飛的居然是她自己。
宴會廳角落裏的一張高腳小圓桌旁，朱明熙正和TINA 有說有笑地聊得正歡。田小野這才想起來，他倆以前可是全網熱傳的緋聞情侶，出雙入對的親密照片多如牛毛，連田小野這個正牌女友都望塵莫及。想到這裏，田小野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嘴巴也高高地噘了起來。
怎麼辦？要過去打招呼嗎？萬一被朱明熙看出來她吃醋了怎麼辦？最要命的是，要是TINA 以為她是來宣誓主權的就更不好解釋了。想到這裏，田小野決定還是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原地多觀察一會兒，把盤子裏沒有吃完的蛋糕吃完再說。
突然，人群中一個奇怪的身影吸引了田小野的注意。那人以高高的多層糕點架為掩護，舉著手機正在偷拍什麼。鏡頭對準的方向，正好就是朱明熙和TINA 的所在處。
“你幹什麼！”田小野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這一切都是下意識的行為，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如果多思考一秒鍾她就不會這麼衝動了。
男人四十多歲，挺著快把衣服撐破的碩大啤酒肚，圓乎乎的臉上全是肉，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小眼鏡看上去就像是要陷進肉裏一樣。他力氣很大，看到田小野衝過來奪手機就用力一掀，差點兒把田小野掀倒在地上。其他人以為有人打架，嚇得尖叫著向兩旁避讓。
“強哥，怎麼了？”TINA 跳下座位，驚恐地盯著兩人。
原來他們認識，田小野恍然大悟，有點兒尷尬，不禁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這次的宴會是很小規模的內部聚會，狗仔隊一般是混不進來的。但是，既然是熟人，為什麼要偷拍呢？
害怕做錯事的田小野很小聲地解釋道：“我……我看到他在拍照……”
TINA 頓時顯得有些尷尬，忙說：“隻是一場誤會，他是我的經紀人。”
那個被喚作“強哥”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被田小野扯亂的衣服，高傲地哼了一聲。
其他圍著看熱鬧的人聽說是誤會，緊張的神色才恢複自然，慢慢散開了。
就在這時，朱明熙突然走過來，站在田小野身後，擺出要與強哥對立的架勢，說：“那也不能隨便拍照吧。”見他立場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田小野終於找回一點兒底氣。
無論對方是誰，總之，偷拍就是不對，她作為朱明熙的女朋友，當然要保護好他。
“我就說以前網上怎麼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照片，原來是有人故意炒作。”朱明熙直擊要害的發言令強哥和TINA 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難看，就連田小野都聽出他話鋒裏尖銳的諷刺和譴責，偷偷對他使眼色，讓他別鬧得大家下不了台，他卻非要戰鬥下去。
“以前你怎麼偷拍都無所謂，我就當犧牲一下清淨，隨你們炒作緋聞，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說著，朱明熙突然一把摟住田小野的肩膀，“我有女朋友了，你們休想破壞我們的感情，我也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惡意炒作，就別怪我不客氣。”
咦？田小野都被嚇傻了，第一次看到如此霸氣的朱明熙，有點兒不太適應。
“我們走。”說完，朱明熙摟住田小野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出宴會廳。
田小野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過來，腦袋一直是發蒙的狀態。她被迫把身體歪向朱明熙那邊，遲鈍地移動雙腿跟上他的步子。四周投來的目光帶著高溫，燒得她臉上火辣辣的。她心中又緊張又高興，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剛才強哥氣得歪鼻子的表情真是好看極了。
“怎麼樣，我表現得不錯吧？”離開宴會廳後，朱明熙停下腳步，得意地看著田小野。
“嗯。”田小野咬著嘴唇，忍住快在臉上漾開的笑意。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盡職盡責地批評他亂來，今天卻忍不住想要鼓掌慶祝。完了，自己好像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他傳染了。
“求表揚。”得寸進尺的朱明熙嘟起嘴巴湊過來。田小野直接一巴掌拍了過去。
坐車返回辦公室的途中，田小野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小野，對不起，這些都是公司的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看樣子是TINA 發來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自己的手機號，也許是從蘇冬陽那裏要來的吧。
田小野本來不想回複，但想了想，還是回了一句：“沒關係。”TINA 這麼誠懇地道歉，如果自己不搭理，未免顯得太高傲了。之前與TINA 有過幾次接觸，她不像是那種城府很深、處處算計的壞女人，倒是那個胖成肉球的經紀人，怎麼看都不是善茬。
TINA 又發來一句：“其實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為了挽回田小野的信任，她不惜故意說出自己的隱私。田小野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焦急和迫切，發自內心地回了一句：“祝你早日得到幸福。”
僅僅隻用文字交流，無論多麼真誠的態度和發自內心的祝福都會打些折扣。田小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回應太冷淡了，令TINA 不知道怎麼接話，她隻發來兩個字：“謝謝。”
田小野收好手機，不打算繼續回應了。其實她已經猜到一切都是經紀人所為，而TINA 隻是一個傀儡而已。別看TINA 在舞台上星光熠熠，好像是王冠加冕的女王，但她看經紀人的眼神中卻隱約透著一絲小心翼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身體也下意識地微微縮緊。
“怎麼了？”坐在田小野身旁的朱明熙終於忍不住了，關切地詢問。剛才手機響了好幾聲，田小野頭也不抬地忙著回複，他心裏癢得就像有隻小手在撓一樣。
“是TINA 發來的，她為了剛才的事向我道歉。”
“原來是她哦。”朱明熙明顯鬆了一口氣，大概之前還以為是蘇冬陽發來的吧。
“她說一切都是經紀人的安排，她也不想那樣。”
“我知道她是無辜的，我最不爽的就是那個趾高氣揚的經紀人。”原來朱明熙早就心知肚明了，憤憤說道，“這次把他臭罵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炒作我和TINA 的緋聞。”
“TINA 的名氣已經這麼大了，應該不需要炒作了吧。”
“現在娛樂圈競爭這麼激烈，女明星如果沒有討論度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涼’了。”
“專心做好作品不行嗎……”田小野忍不住歎了口氣，想想還是自己的職業好，雖然不如明星那樣光鮮亮麗，但不用挖空心思費力經營，隻要專心做好設計就能得到回報。
“所以我才不喜歡拍戲嘛，劇組裏人人都戴著假麵具，跟我套近乎，不就是想接我爸的戲嗎？”朱明熙軟軟地向後仰靠在座位裏，談起這些就渾身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