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後第二個月的一天,那是一個黑色的星期五。
那一天正好有陳奕迅的演唱會。
易茹心心念念地期待著一場演唱會,她卻因為病重,連病房都無法踏出去一步。
於是爸爸去了演唱會現場,買了最好的位子,開著手機,與易茹通著電話,易茹就這樣躺在病床上,用手機聽完了一整場演唱會。
後來她又讓我為她播放多年前沈風海送給她的那盤CD。
一首接著一首,經典的老歌循環播放著……
動聽的旋律,輕輕柔柔地響在病房裏。
那天,易茹就這樣愜意地聽著歌,翻完了相冊,嘴角帶著笑,又疲累地睡著了。
隻是這一次,她再也沒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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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還在唱著。
唱在她豆蔻初開的青春裏。
唱在她生前,遇到沈風海之後的,每一個孤獨的夜裏。
唱在她死前甜美的睡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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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易茹舉行了葬禮。
沉重悲傷的音樂輕聲響在大廳,來參加葬禮的人都眼含淚光。
黑白照片上,易茹甜美地笑著,長長的睫毛,可愛的酒窩,眼睛眯了起來,像是一彎溫柔靜好的月牙兒。
追悼會的大屏幕上,來回播放著易茹生前的照片。
易茹大部分的照片中都有我,我和她手拉著手,臉挨著臉,享受著身為雙胞胎姐妹的驕傲和自豪。她依賴地拽著我的手臂,依偎在我身旁,乖乖的,眼角眉梢全是開心的笑意。
那個時候,我終於明白,這個世間最殘忍、最悲痛的詞,不過是,音容猶在,斯人已逝。
追悼會上來了很多同學,有我們的大學同學,也有高中同學、初中同學,甚至小學同學。
她一向人緣好得令人羨慕,所以她離世之後才會讓那麼多人為她掉淚。
宋楠穿著端莊的黑色西服,臉頰消瘦,神情憔悴,走到我身邊。我抬頭看向他通紅的雙眼,淚目相對時,宋楠對我輕輕說了兩個字:“節哀。”
我點點頭:“你也一樣。”
然後我們默契地同時把目光轉向了易茹的照片。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跟別人說過。”宋楠怔怔地看著前方。
“什麼?”我問。
“其實我在沒有真正遇到易茹之前,就喜歡上她了。”宋楠自嘲般笑了一聲,雖然在笑,神情卻更顯悲傷,“沈風海那裏有很多你們姐妹倆的照片,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你們這對姐妹一個囂張跋扈,一個溫柔靜好。說來也是可笑,沈風海愛的是你這個囂張跋扈的姐姐,我卻一眼就愛上了那個溫柔靜好的妹妹。我從來沒見過能把裙子穿得那麼漂亮的女孩,那個時候,單是看著照片,我就無端地想要靠近她。”
“易茹一向是溫柔甜美的。”我歎了一口氣,“你會對著她的照片一見鍾情,我並不意外。”
“直到她考入S大,我終於見到了她本人,嗬,比照片上還要美。”宋楠微笑,“後來我又發現,她是那麼樂觀積極善良的女孩,無論是對你,對沈風海,還是對我,或是對任何人,她永遠都是善意祝福的,哪怕她告白失敗,痛徹心扉之後,她還是選擇幫助你們,祝福你們——她有多愛沈風海,她有多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吧。”
宋楠說得對。
易茹把這份對沈風海的愛意一直深埋在自己的靈魂裏,平日裏所表露出來的那些,隻是那份愛太滿了,才會情不自禁地溢出來。
她有多失落,多受傷,又有誰真的知道呢?
地球那麼大,宇宙那麼浩瀚,我們隻是小小一粒塵埃。
易茹已經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