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14)(3 / 3)

我沒有回答,隻是從他的問話中隱約覺察出一些問題,我偷偷摸摸的毛病到底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會做這些?

但很多東西,不是馬上就能想通的,我的氣還沒有消。

到宿舍以後,想起今天陳飛揚沒給我打電話,怎麼著我還是有些擔心他的。雖然我們現在所謂的情侶關係,已經到了分道揚鑣的邊緣。

我往家裏的座機打了個電話,是吳玉清過去接的,我問她這些天的情況,沒什麼太特別的,打聽了兩句陳飛揚的事情。

吳玉清說陳飛揚已經有兩天沒回家了,去哪裏了她也不清楚。

過去他要出個遠門或者幹什麼大事,一定會事先告訴我,且有點興奮。我在想,如今我對陳飛揚冷淡,是不是他對我也漸漸冷淡了?

有這麼一種分手方式,姑且叫它冷淡式。就是一方有想法了不明說,冷淡對方,對方受不了冷淡,開始習慣自己生活,在大家都習慣以後,和平分手,看似已經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我以為,等陳飛揚對我徹底冷淡,也許是個讓我不那麼為難的選擇。

所以這次我還是選擇沒有管他。

我打聽過,每年大概這個月份的時候,教育局都會對本市的學校進行一次所謂的校風突擊考核。

什麼叫所謂的突擊,其實就是在前來考核之前,基本每個學校都會事先收到消息,然後提前搞大掃除啦,通知學生穿校服上課啦,通知老師儀容整潔啦,管好課堂紀律啦。

我帶著禮物去見已經聯係好的教育局同人,為的就是打聽這件事情。我們校長是一位管掙錢不問行政的甩手皇帝,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是下麵的主任在辦。

我說我是小學部主任派來的,他最近有點忙,不好親自過來。這教育局的人看著我嘴巴甜,確實跟我聊了很多,把我想知道的拐彎抹角地告訴我了。

但是從他那兒聽來的,突擊檢查的那天是單號。單號不行,單號的時候是王昭陽當值。我跟教育局的人說,延後一天,我們好多準備準備,說了好些恭維的話,那邊才勉強同意,說給辦一辦吧。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打聽過了,這事兒就不用再另行通知了,省得麻煩他們,到時候他們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我估摸這人其實看出來我可能別有用心:“燕老師,這是準備提幹嗎,對學校的事情這麼上心?”

我投去一個諂媚的笑容,不做正麵回答。

沒兩天那人就給我打電話,可以開始準備了。我才不準備呢,這事兒應該小學部主任幹,我誰也不打算告訴。

這邊我在學校裏放起了煙幕彈,說有一個擁有在編資格的老師,病休一年了,現在應該是有辭職的打算。

我們學校確實有這麼個老師,但是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她本人。在編資格老師辭職,必然會空缺出一個在編資格名額,很多人想要,這東西先到先得。

我和美術老師在辦公室裏聊,小音裝作不在意在旁邊聽。我們聊得很生動,美術老師說:“她要真辭了,當初弄編製的錢,不就打水漂了?”

我說:“聽××老師說,人家病休做生意,跟她對象倆人一年好幾十萬呢,還在乎那點錢,早不幹了,了個心思,要不還總得往這邊跑。”

美術老師點頭:“哎喲,咱是沒人家那個命喲。”

我笑:“咱也挺好的,福利待遇好,寒暑假的,反正我是知足了。”

美術老師:“年輕人知足是好事兒。”

那邊小音的臉色變了變,去飲水機那兒接了杯水,偎過來打聽:“你們說誰要辭職啊?”

美術老師不待見小音,收了下目光:“沒誰。”

食堂吃午飯,又開始講煙幕彈的事,我跟一個老師說:“今天看×××去校長辦公室了,估計就是預定編製名額去了。”

那老師點頭:“對對,我也看見了。”

女人很奇怪,你說什麼她就跟著想什麼,一件空穴來風的事情,越說越真。這話是說給鄰桌小音聽的。

據我所知,小音今天下午隻有一節課。

我們在這邊說話刺激她,還是什麼先到先得之類的,又說辭職這事兒肯定得通過主任。

下午我跟別的副科老師換了一節課,就在辦公室盯著小音,看她發了條短信,收到回信以後,收拾東西離開學校。

謝婷婷已經在附近等著我,小音還是進了那家賓館,我不能跟進去,會被發現,謝婷婷跟進去了,把開的哪間房打聽清楚。

往學校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下,主任脫崗了。

我們倆坐在賓館的大堂,謝婷婷給主任家的座機打電話。

“您好,這裏是××賓館。”謝婷婷用特標準的電話推銷員的語氣打著電話。

那邊說了點什麼,謝婷婷繼續說:“您前段時間在我們賓館辦理的會員卡,近期消費額滿,公司推出積分返利活動,請您持會員卡過來辦理一下。”

那邊又問了點什麼,謝婷婷說:“這不是××先生的家庭號碼嗎……好的,您稍等,我給您查一下……這個月這張卡總共在我們這裏消費六次,鍾點房三小時,自辦卡日起到現在,總金額兩千一百元,現在可以返送兩百積分。”

“最後一次消費記錄是今天下午三點……好的,您到××路××號××賓館來就可以了。”

掛了電話,謝婷婷對我露出竊喜:“信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教育局來考察的已經到了,這會兒正紮堆在操場上和校長說事情,我於是湊了過去。

校長的臉色不大好,正在給考核的人遞煙。王昭陽匆匆趕來,手裏還拿著隨堂教案。

校長問我:“你們小學部的高主任呢?”

小學部主任大概是我們學校最會來事兒的人,一般上級有人下來,都是他出麵招待,王昭陽這種正義之士,不是很愛搞那些花花腸子,負責管管校紀還是很靠譜的。

王昭陽看我一眼,我對校長說:“高主任好像不在學校。”

校長讓我和王昭陽領著教育局的人在學校轉轉,自己去找高主任。

今天的課堂紀律比起平常還是會好一點的,消息肯定是盡快放出去了,但老師有心理準備,學生可沒有。比起真正給領導做戲的水平,實在是差遠了,而且學生沒穿校服,老師也沒穿職業裝。

再接著看了看學校的環境衛生,這是下午時間,學校的衛生肯定不如上午好,一般有準備的檢查,會在他們到來之前做大掃除,嚴禁亂扔垃圾等事宜。

“王主任,你們學校環境不怎麼樣啊?”

王昭陽掛著得體的微笑,說:“今天比平常是差一點兒,這不是快期中考了嗎,不想給學生增加太多負擔,這方麵抓得不夠緊。”

那個人笑,有點嘲笑的意思,說:“我看是你們校長太實誠了。”

太實誠了,沒送禮啊,沒提前收到通知啊,這是被人陰了的節奏,誰看不出來啊。王昭陽還是挺得體的,說:“我們校長比較注重教學質量,重點高中升學率還是很高的,當然其他方麵該抓也得抓,這個我會向上麵反映。”

這次我們學校的突擊量化考核沒及格,至於後麵被老婆帶人撓得幾乎破相的小學部主任回來和校長一起出去請這幫人吃飯,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職工大會上,校長點名批評小學部主任脫崗這件事情,顯然這次的黑鍋得他來背,從而,這個大主任的競爭資格,也就跟著沒有了。

“還有某些老師,你們的私生活我是不管的,但是為人師表,作風要嚴謹,給學生做好表率,為了個人恩怨、為了那點蠅頭小利,不擇手段,這種行為校方絕不支持!這次的事情,大家都回去各自反省一下,寫份報告交上來,端正態度!”

校長發言完畢,瞪了遠處的小音一眼,走了。

小音第二天就辭職不幹了,走人那天專門來舞蹈教室找我,我還在帶學生上課。

我笑吟吟地看著她,她一臉不服:“你贏了。”

“什麼意思啊?”

小音不屑地笑:“燕小嫦,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你比我厲害,我弄不過你,跟你比我太嫩了。”

“你可不能這麼說,你辭職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一個教舞蹈的,跟你又沒有衝突。”

“你也不比我強多少,你敢說你幹這些,後邊沒人幫你?我是不信。咱倆也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小音不屑地說。

我賞了她一個冷笑,她現在跟我說這些我也聽不進去,是,我就是贏了,她臨走跟我逞個口舌之快,我就大度點兒讓讓她。

看著她的背影,想到那句“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贏了嗎?有意思嗎?我就是再贏,再趕走她,她和陳飛揚睡過就是睡過,我和陳飛揚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什麼都改變不了。

學生在裏麵跳舞,我站著發呆,王昭陽向我走來。

我還得回去上課,教室裏帶著二十幾個學生,天天教得嗓子疼,但一個月的收入已經有小一萬,這是我現在認為最有必要珍惜的東西。

王昭陽攔住我的去路:“你鬧夠了嗎?”

“什麼意思?”

他很嚴厲:“你跟我能不能說實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想走,王昭陽拉我,大庭廣眾的我不能讓他拉,畢竟小音的事兒才剛出。我甩開王昭陽的胳膊,他說:“燕小嫦,你別覺得自己聰明,真的聰明人都看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你以為校長那話是說那個音樂老師的?你怎麼不想想其實就是說給你聽的呢?”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瞪他。

王昭陽的眉頭越皺越深:“你對她個人有意見,你用得著把全校的名譽都搭進去嗎?你做事情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

“我怎麼沒考慮其他人了?”一碰到王昭陽我的腦子就直了,防線都崩塌了,我說,“我這不還幫了你嗎?那他之前開了你的學生,想陰你的時候,他也沒考慮過學生啊。他們自己做的事情,難道是我教他們的嗎?”

王昭陽抿著嘴巴,看我這個咄咄逼人的樣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你看看你現在,自私、狹隘、自作聰明,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人是很難理性麵對其他人對自己的指責的,尤其是一個你比較看重的人。在被指責的時候,往往第一瞬間的反應是拒絕這種指責,不能接受。

我現在心裏覺得堵得很,撇開臉去:“你看不下去可以不看,我變成什麼樣跟你沒關係。”

他說:“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用淡然的目光看著他,你不是說我變成什麼樣你都不怪我嗎,到底你還是怪我了對不對?

低下頭,我不想說對不起,我知道如今這個他眼裏自私狹隘的我,配不上他。

“說話,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忽然也拿出上學時的那股勁兒來了:“你要知道原因,好啊,我告訴你!”伸手指向小音離開的方向,“那個女人,她把陳飛揚睡了,她勾引我男朋友,就因為你給了我一個在編的名額,她就這麼忌妒我,我收拾她有錯嗎?”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就因為這個?我原本以為,在這種事情上,方可如的處理就夠蠢了,沒想到你更蠢。方可如無非是拖著,耽誤了大家一點兒時間,你呢?現在她走了你滿意了?你們的賬就這麼算清楚了?”

我聽不進去:“你別再說了。”

“有什麼不敢聽的,還是不敢麵對狹隘的自己?如果不敢,你就該知道,狹隘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我什麼都聽不進去。”

他歎口疲憊的氣,沉默良久,問我:“燕小嫦,你愛他嗎?”

我沒有回答,他又問:“你愛你自己嗎?”

我還是沒有回答。

他搖搖頭:“不愛,你誰也不愛。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太愛自己了,所以你自私,這不是你的錯。可你連自己都不愛,你像一隻刺蝟,你的心很柔軟,隻要稍微暖一暖就會打開,但隻要碰到一點點危險,你不會給別人、給自己任何機會,你會馬上縮起來,滿身戒備。這麼多年了,從我最開始認識你到現在,你其實一點兒都沒有變,你誰也不相信,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活的什麼呢?”

說得有道理,可是我覺得我沒有辦法,我已經習慣這樣了,我從小就沒人關心、沒人愛,然後人家對我好一點點,我就感動得恨不得掏心掏肺,對我差一點點,我就把過去所有的好一筆勾銷。

我是個太悲觀的人。

“你就是這樣讓自己過得好的?用別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庸俗,你追求的、你想要的,就隻有這一點點了嗎?”

我撇開目光,他別跟我說這些,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如果停下來想過,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想到他前麵提的方可如,我心裏還是堵著一口氣:“對,我就這麼點追求,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也不用非要改變我,你不是說了嗎,我一直都是這樣。”

王昭陽抿著嘴巴點點頭,並不是認可,而是一種放棄:“好,如果你就隻剩下這點兒智慧,那真的是我看錯你了。”又抿了抿嘴,“我一廂情願,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