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興什麼？”葉向皺了皺眉頭，一副不大樂意的樣子。
“這樣你就不好意思天天覺得自己是個天才，然後再來踐踏我的自信心了！”李子夜說得很憤慨，甚至還揮舞了一下拳頭。
當然，真正的原因肯定不隻是這樣。她隻是覺得，白羽望終於從那段日子裏走出來了，她總算沒有完全毀掉他，看著他慢慢好起來，她由衷地高興。
而她被所有人唾棄的那段時間，就當作是一種贖罪吧，雖然她知道，不是說這樣她和白羽望就兩清了，隻是這樣或許能讓她心裏稍微舒服一些。
李子夜其實想過，到了高三畢業，等她和葉向都上了大學，她就找葉向問清楚。到時候她一定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不能再讓他糊弄過去了。
如果到時候他給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沒關係，反正上了大學，大家各奔東西，她可以去別的城市療傷。
然而李子夜心裏對“葉向喜歡她”這件事有更篤定的信心，所以其實她一直都是抱著無限期待的。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平靜隻不過是生活的表象，麻痹人的神經，然後讓人毫無防備就被命運埋下的炸彈炸得粉身碎骨。
李子夜還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剛好是葉向的生日。雖然他本人一直不喜歡過生日，但是李子夜卻記住了6月20日。當她提著蛋糕去他打工的地方打算給他一個驚喜的時候，卻在餐廳門口看見一個女生挽著葉向的胳膊從裏麵走了出來。
女生化著清新的妝容，穿著剪裁精致的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恨天高，五官漂亮，眸子裏透著一股傲氣。
女生有點厭惡地皺著眉頭，抱怨了一句：“葉向，你現在都是我男朋友了，可不可以不要在這麼差勁的地方上班？我讓我爸給你在我們家公司安排個工作吧，比這裏輕鬆得多，還很體麵。”
葉向本來沒有接話，但是一抬頭就看見了愣在原地的李子夜，轉頭回了女生一句：“好，你安排就好。”
女生開心地挽住了葉向的手臂：“找你當男朋友果然好，真聽話。”
目睹這一幕的李子夜有點發蒙，有種在做夢的錯覺，而且絕對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可是，她也很清楚，這根本不是夢。
葉向確實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了。
他們兩個就好像沒有看見李子夜一樣，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回過神來之後，她飛快地轉過身去，追上葉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聲音都在顫抖地問他：“她……是你女朋友？”
葉向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
李子夜難以置信，她拽著他的衣服不肯鬆手：“不可能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說過你不談戀愛的！你明明說過你考上大學前不想談戀愛的！今天不是愚人節啊，葉向！”
葉向輕輕地撥開她的手，說道：“但是我現在就是談了。”
李子夜眼眶裏一直有淚珠在打轉，要很努力地忍住才不會掉下來……她還想再質問葉向，但是她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哽在了喉嚨裏，隱隱作痛。
口口聲聲不談戀愛連喜歡不喜歡都從來不說的人，原來隻是耍她嗎？所以他隻是不想和她談戀愛嗎？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在一廂情願嗎？
她真的接受不了……
葉向身邊的女生用嫌棄的目光掃了李子夜一眼，語氣裏透著厭惡：“這女的又是誰？你的老情人嗎？眼光未免太差了。”
葉向隻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走吧。”
李子夜彎下腰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都是汗水，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砸在地上，也落在心上。
女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哈，真是不自量力，這種人怎麼可能當你的女朋友？”
兩個人漸漸走遠了，葉向有沒有回答李子夜也無法聽到。
好冷，明明是夏天，為什麼她會冷到發抖呢？
05.
回到家之後，李子夜一個人縮在沙發上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剛從醫院回來的宋媽媽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拿來毛巾給她擦了把臉，心疼地問道：“阿夜，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媽媽知道你心裏有很多心事不願意說，但是這樣憋下去人會出問題的……”
李子夜還是沒有出聲，隻是眼淚不斷地往外流。
這樣的李子夜讓宋媽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無奈的她淡淡地歎了口氣：“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大概猜得到。是因為那個老送你回家的男孩子吧……其實之前我就看到過你們兩個走在一起了，但是我覺得青春期裏這種事情挺正常的，所以就沒有插手，但是沒想到會讓你現在這麼傷心。”
聽宋媽媽提到葉向，李子夜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終於哭出聲來。
宋媽媽輕輕拍著她的背，顯然已經知道自己說中了，於是接著開導道：“阿夜，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不可能一開始就遇到對的人。媽媽也曾經愛錯過人，當時也覺得很傷心，感覺就要失去全世界了。但是後來我遇到了你爸爸，才發現之前的痛苦都是值得的，如果不經曆錯的人，怎麼會明白哪個人對你來說才是對的呢？”
李子夜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宋媽媽的話她聽在耳朵裏，但是當下她真的沒有辦法用這些大道理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也許大部分人在經曆過傷痛之後回過頭再去看時，覺得當初那些所謂的苦痛也不過如此。但是在當下，葉向交了女朋友，這對年少的李子夜而言，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
宋媽媽伸手握住了李子夜不停顫抖著的手，用溫柔的聲音安慰她：“阿夜，不管發生了什麼，爸爸媽媽永遠都會是你的後盾。我知道，因為我們當年犯的錯，你現在不願意相信我們。但是我和你爸爸都是真心實意希望你能過得開開心心，不是為了贖罪，是因為我們都是愛你的。”
李子夜哽咽著開了口：“既然愛我的話為什麼當初要丟掉我？為什麼隻留下哥哥？為什麼要讓我知道自己是被人拋棄過的？你知不知道，你們真的好自私，你們都說為了我好，但是為什麼我從來都感覺不到……”
聽到李子夜說的這些話，宋媽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表情開始有了變化，似乎想起了什麼：“阿夜，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我懷上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當時我就有預感，一定是個女兒。你在我肚子裏才三個月大的時候，我就已經買了一整個衣櫃小女孩穿的衣服。我當時就想，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啊，有個女兒真好。
“但是後來政策下來了，如果生了你，你爸爸的工作就保不住了。當時他們都說，孩子還小，還是打掉吧。可是我舍不得，我的女兒都還沒看到這個世界呢，怎麼能打掉呢？所以我和你爸爸偷偷地到鄉下把你生下來了……
“當時我們也想帶著你回來，但是你的奶奶和外婆都堅決反對，甚至以死相逼。畢竟，如果你爸爸丟了工作再多一個你，我們家的生活將會舉步維艱，所以最後不得已才把你寄養在鄉下……
“我們也想去看你，但是當時覺得你太小了，不想傷害你，也不想破壞你和養父母的關係……但是你一直是我和你爸爸的一個心結。我總是怕你吃不飽穿不暖，有的時候初翎在彈鋼琴，我還會幻想你坐在鋼琴前的樣子，一定特別優雅，特別漂亮。我的女兒肯定會很優秀，有很多男生追求。”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宋媽媽的描述，李子夜突然就安靜下來了，隻剩下很輕的抽噎聲。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一直覺得他們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她隻是為了贖罪裝出來的表象，她一直都對他們懷有仇恨。
但是，聽到宋媽媽剛才說的這些話，她心裏忽然升騰起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是終於知道了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了嗎？
他們是真的思念她愛著她的嗎？
是她自己一直以來都被“被拋棄”這三個字影響了，所以才自暴自棄、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是個邊緣人……
原來，她一直都錯了啊……
“阿夜，你說得對，我們確實自私。但並不是因為你爸爸生病我們想要贖罪，而是我們真的很想念你想把你留在身邊。如果因為這樣讓你過得不開心，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說到這裏，宋媽媽的眼眶也紅了。
一直以來，李子夜很少看到她哭，宋初翎跟她說過，在宋爸爸生病之前宋媽媽特別嬌氣，自己不會煮飯做菜做家務，但自從宋爸爸生病之後，她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成了女金剛，撐起了這個家，也不怎麼哭了。
宋媽媽心裏應該也特別難受，自己丈夫病重，親生女兒回來了卻對他們帶著仇恨，她應該也想找誰大哭一場，但是宋爸爸重病她不敢哭，宋初翎不在身邊她也不能跟他訴苦，李子夜卻一直逃避她排斥她。
說起來，宋媽媽也幾乎是困在孤獨的絕境裏啊。
想到這裏，李子夜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這個家已經處在危急的關頭了，她卻一直叛逆反抗他們的安排，老覺得他們是有別的目的，老覺得他們根本不是真的對她好。
現在她忽然感覺心裏有一個結被人解開了……
雖然葉向帶來的鈍痛沒有消退，但是她陰霾滿布的世界裏好像突然透進了一絲陽光。
她安靜地想了很久，最後撲進了宋媽媽的懷抱：“媽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惹你們生氣了……”
宋媽媽伸手，輕輕地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阿夜，你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就好，真的，我好開心。記住，不管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嗯！”李子夜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但是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眼淚，而是感動的淚水。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她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她還有家人，有父母，有哥哥。隻要還有依靠，她就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