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來到宋家的時候，宋爸爸的病對李子夜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拿來壓她的借口。隻有當死亡的腳步逼近的時候，她才深刻感覺到恐慌……他們才相認了兩年，李子夜才開始接納這個父親，他卻隨時都有可能離她而去。
此時此刻，李子夜才真正體會到人的渺小。
……
李子夜走出醫院的時候，居然碰見了葉向，他似乎也是來看望病人的，在醫院門口站著，看著來往的車流發呆。
李子夜本來想收回視線走開，但最後還是舒了一口氣，朝他走了過去。
葉向看見她，似乎並不驚訝，但是也沒有開口，眼睛裏的神色難以捉摸。
李子夜走到他麵前，目光坦然地說道：“葉向，我想過了，其實你也不欠我什麼。是你說的，我們隻是戰略同盟的關係，你也沒說喜歡我，所以你根本連耍我都算不上，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所以我之前做的事情確實是無理取鬧，對不起……”
葉向看著她，目光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想清楚之後我也沒有很難過了，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你了，真的。”李子夜留下這句話之後，就朝他揚了揚手，“後會無期。”
終於有那麼一次，是她給他留了一個背影。她不知道葉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錯愕、木然，還是會有哪怕那麼一點點傷心。
當然，她也不想知道了，從此之後，他們徹底分道揚鑣才好，她不會再戀戀不舍了。
她應該放下葉向朝前走了，或許過去的她真的太執著了，為了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跌得頭破血流也不懂回頭。現在，她必須努力讓自己學會放下，這樣她心裏的傷口才有可能慢慢地愈合。
也許遲早有一天，她想起葉向這個名字隻會覺得陌生，要很努力地想才能想起關於他的那段回憶。也許她會遇見比他更好的人，度過和他無關的一生……
當然，隻是也許而已。
06.
羅恩澤因為沒考上大學打算複讀一年，被分配到了李子夜的班裏。沒有等到老師分配座位，他就在李子夜的旁邊坐下了。除了成為李子夜的同桌，羅恩澤還在班裏宣告說，從今以後，李子夜也是他的弟兄，誰敢欺負她就是跟他作對。有了他之後，李子夜周圍一瞬間清靜了，那些之前還很耀武揚威的女生也都沒了聲息。
而羅恩澤也很喜歡找李子夜說話，也不管她對他的話題感不感興趣，沒事就跟她聊夏可恩。
比如說：“李子夜，你知道我最喜歡夏可恩什麼嗎？”
“不知道。”李子夜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夏可恩的個性實在挺讓人討厭的……雖然在個性討人厭這方麵她確實沒有什麼發言權……這樣想起來，羅恩澤的好感準則確實有點奇怪。他喜歡的夏可恩惹人討厭，他拿李子夜當朋友，可是李子夜也不怎麼受人待見……大概是他自己本身人緣太好了，所以根本不在乎當他朋友的人是不是有好人緣吧。
“我最喜歡她的地方就是她很真實，率性灑脫……普通姑娘談個戀愛要死要活的，但總是她甩的別人，讓一幫男的要死要活的。”羅恩澤說著就好像陷入了美好的回憶，眼睛裏都快要冒出桃心來了。
李子夜忍不住潑他冷水：“但是你連追都沒有追到她，連要死要活的機會都沒有。”
“哎呀，你個小屁孩懂什麼！喜歡一個人就非要得到嗎？那是最低級的愛情。我覺得吧，可恩能喜歡我就喜歡，不喜歡我我也不勉強。反正看著她把男朋友甩掉的感覺還是蠻開心的。”羅恩澤明明沒有大李子夜多少，可總愛用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跟李子夜說話。他一邊摸著下巴，一邊跟李子夜分享自己的惡趣味，片刻話鋒又是一轉：“不過說起來，這個葉向倒是堅持了蠻長時間了。”
“這……”李子夜表情短暫地僵硬之後馬上又恢複如常，開玩笑道，“說不好她以後就和葉向結婚了呢？到時候你怎麼辦？”
“我等他們離婚唄！”羅恩澤說得好像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李子夜聽著就覺得他的內心很變態。羅恩澤說著回過頭來看了李子夜一眼：“小姑娘，你情傷好了呀，我記得之前提到葉向你的臉色就變了，現在居然能開玩笑了，很有進步嘛。”
“那不然還能怎麼樣啊，要死要活之後總得繼續生活啊。”李子夜的話剛出口，就看見白羽望剛好從他們附近經過，目光裏透著一抹涼薄。
李子夜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了。
沒想到羅恩澤又繼續說：“其實我看葉向那小子對可恩也不怎麼上心，分手是遲早的。子夜，你如果真的喜歡他也可以等啊，我都等了十幾年了，你就等那麼一陣子，有什麼？”
李子夜隻是搖了搖頭：“不等了，有些人是等不了的。”
“唉，人各有誌，你要是又看上了哪個小子，我保證派我一幫小弟把他綁來給你當男朋友。”羅恩澤很義氣地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李子夜忍不住想笑：“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你的小弟留給你去搶壓寨夫人吧。”
“爺是那種人嗎？”羅恩澤哼了一聲，一副不屑的樣子。
李子夜簡直快被他的邏輯打敗了，就差舉雙手投降了。
那個時候的李子夜一直以為，也許哪一天夏可恩會醒悟，也許她玩累了就能回過頭來看到身後的羅恩澤了。
得知羅恩澤和外校的學生械鬥住院的事情還是因為班裏從來都迅速而準確的八卦小道消息。
事情的起因是那個外校的學生曾經和夏可恩交往過，最後被她甩了一直心有不甘，所以時不時地跑去騷擾她。
夏可恩不勝其煩，就把事情告訴了羅恩澤。羅恩澤這暴脾氣，自己心愛的女生都不高興了怎麼忍得了，叫上兄弟就去他們學校找他們幹架去了。
可能對於羅恩澤這樣的人來說，打架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雖然李子夜其實一直都沒怎麼聽說羅恩澤打架的事情，但是這一次雙方好像都下了狠手，對方一個人進了重症病房，而羅恩澤也負了傷。
本來李子夜還以為，也許羅恩澤養幾天傷還是會回學校繼續上課的，沒想到，幾天之後，班主任就宣布了他休學的消息，讓人把他的桌子撤掉了。
原來羅恩澤傷得十分嚴重，雙腿可能再也不能走路了。聽到這樣的消息，教室裏瞬間就炸開了鍋。
“其實他人不壞，從來都不隨隨便便欺負人，而且絕對不欺負女生……我一直都覺得他像個俠士。”
“為了夏可恩那種女生弄成這樣實在太不值得了，這是一輩子都搭進去了啊……”
“估計現在他生不如死了吧，以後再也不能走路了，之前多風光，打起架來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就是說啊……”
李子夜越聽心越涼，給羅恩澤打電話他也沒有接，最後她還是厚著臉皮跟班主任要了羅恩澤家裏的聯係方式。
這段時間以來，她的成績早就已經擺脫了吊車尾，成績也一路殺進了班級十名，班主任也好像忘記了她當初頂撞她的事情，也忘了她和白羽望“早戀”的事，把她當成了重點種子選手，對她還算不錯。
所以李子夜跟她要羅恩澤家裏的聯係方式，她也沒為難她，隻是說：“李子夜，我知道你現在成績變好了，但羅恩澤畢竟不是什麼好學生，別跟他走太近了。而且現在他也不接受別人探望，你還是算了吧。”
李子夜卻隻是鞠了一躬，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就拿著聯係方式離開了辦公室。
電話是羅恩澤父親的，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羅爸爸剛好在醫院裏，李子夜幾番追問，可羅爸爸還是不肯告訴她羅恩澤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
最後，反倒是羅恩澤不耐煩地在旁邊嚷嚷：“來來來，讓我來說。我知道這個李子夜就是個強脾氣，說話不聽的。”
羅恩澤接過電話，開口就問：“子夜啊，你為什麼想來醫院？難道想看著我殘廢的樣子嗎？我已經夠慘了，你就不要再來我的傷口上撒鹽了吧……你看，你們都能跑能跳的，我心裏肯定要嫉妒啊，到時候動手摔個瓶瓶罐罐的多傷和氣。”
他的口氣聽起來那麼輕鬆，但李子夜知道他是裝的，誰知道自己殘廢了還能這麼口氣歡快地說話啊。
李子夜握著手機吼了回去：“羅恩澤，你就這點誌氣嗎？醫生說你殘廢你就認定自己會殘廢？你不是還要追夏可恩嗎？難道你等了十多年就這麼放棄了？我認識的羅恩澤從來都不是這種人！”
“不追了，我本來就是說著玩的，我再等上十年也沒用，她反正不會喜歡我的。”羅恩澤的口氣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玩味，李子夜聽出了他的沮喪。
李子夜卻越說越大聲：“不追了？怎麼能不追了？你們男人難道都喜歡說話不算話嗎？你還是校園老大呢，就不怕大家看你笑話？”
那邊的羅恩澤沉默了很久，直到李子夜以為他已經掛斷了的時候，他才開了口：“子夜，我知道你想刺激我，想讓我好起來。但是我的腿真的好不了了，這輩子都好不了了。醫生說了，連走路都沒有可能了，甚至連康複治療都沒有給我安排。”羅恩澤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已經有了一絲哽咽，“你說我拿什麼來追她呢？坐著輪椅追嗎？”
李子夜感覺鼻子發酸，眼睛發澀。其實這些日子以來，羅恩澤的豪氣大義真的感染到了她，讓她從自己狹小的世界裏走了出來。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她也是真心希望他能有個好結局……畢竟他那麼喜歡夏可恩，甚至現在為了她都變成殘疾了。
可是這時候他卻要放手了，或許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喜歡別人的資格了吧……
似乎感覺到了李子夜沉默中流露出的難過，羅恩澤略帶自嘲地笑了一下：“子夜，你也別太為我難過，我這輩子沒什麼特別好的地方，就是家底好。我一出事，我爸媽全都幫我安排好了，甚至還幫我買了全套保險，就算將來我家破產了，我都可以吃穿不愁到老。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羅恩澤，難受你就說出來，不要這樣……”李子夜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明明受傷的人是他，結果反而是她在被安慰，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子夜，信號不好，我掛了。”羅恩澤留下這一句話，電話裏就傳來忙音，再撥就已經關機了。
也許羅恩澤跟她一樣，心累了，也就追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