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仿佛鋪了一層灰,導致整個世界都有些黯然無光,深厚的雲層正在聚攏,暗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傾盆而下。
或許因為天氣的關係,咖啡館裏的客人不多,傅司銘沒什麼事,站在玻璃牆邊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天色。
隻是隨意的一個站姿,一個出神的表情,一雙深邃而略帶傷感的眼睛,便形成了一幅美到勾魂攝魄的圖畫。
甚至連他額頭上的那個小傷口都成了點綴品,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與憂傷。
咖啡館裏的女生紛紛拿出手機來,對著毫無察覺的傅司銘不停地拍了起來,無論哪個角度,都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讓她們驚豔不已。
但或者他此刻的氣息太過疏離淡漠,讓所有女生望而卻步,隻敢遠遠拍照欣賞,發到朋友圈裏跟好友們分享,卻無人敢上前搭訕。
沒過多久,一個戴著墨鏡,打扮十分端莊典雅的中年貴婦進入了眾人的視野。
女生們好奇地打量著她,私下議論起來:
“這位婦人的氣質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富太太?”
“限量款包包,全球的數量加起來都不到十個!有錢人!”
“她的鞋子好漂亮,難怪她的氣質那麼好……”
“這個貴婦有點兒眼熟啊?我好像在雜誌上看過,好像是咱們市裏紀家的太太吧?”
……
紀媽媽的到來讓傅司銘有些驚訝,但還不算太意外,畢竟他跟紀依辰的事情鬧成這樣,紀家肯定不會就此罷手的。
他找了間包間跟紀媽媽一起坐下,在紀媽媽沒有開腔之前,他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態等待著。
紀媽媽優雅地端起咖啡,淺淺嚐了一口,少頃,她放下咖啡杯,微笑道:“你們這裏的咖啡味道還挺不錯的。”
“謝謝誇獎。”傅司銘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不自覺湧起的緊張,紀媽媽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跟他攤牌。
果然,紀媽媽很快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我想你也清楚這次我來找你,是因為你跟依辰的事情。”
傅司銘點頭,沉默著沒有說話,等她接著往下說。
紀媽媽低頭從包包裏拿起一張支票來,放到桌上,慢慢移到他的麵前:“我事先聲明,我這樣做並沒有踐踏或者任何傷害你的意思,我隻是想給你一點兒補償。”
傅司銘瞟了一眼桌上的那張支票,心頭一緊,臉色也一點點冷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微垂,將眼中的情緒悄然掩藏,他抿著嘴,依然沒有說話。
紀媽媽歎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你跟依辰的事情,我如今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依辰雖然從小在比較富裕的環境中成長,但她也隻是個單純的小姑娘,相信以你的長相,無論哪個小女生都會被你吸引,依辰也不例外。可是,吸引力這東西太不靠譜了,再好看的東西看久了也會厭,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現實的打磨,所以,趁現在還早,你可以拿著這筆錢去創造一個光明的未來,也還依辰一個美好的未來。”
聽完紀媽媽的一番話,傅司銘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身上的氣息越發冰冷,他暗暗攥緊雙拳,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強自鎮定冷靜地說道:“伯母,我說過,我不會要紀家的一分錢。”
紀媽媽的臉上閃過一抹窘迫之色,她皺了皺眉,然後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可是你們兩個人的世界觀完全不一樣,你在這裏打工一個月才兩三千塊錢,以後她嫁給你,你怎麼養活她?她不會洗衣做飯,更不會勤儉持家,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但這就是現實。”
傅司銘沉吟了片刻。
紀媽媽說的這些話,其實他一開始就想過,有時候感情總是搶先理智一步做出決定,所以他一直任由自己,縱容紀依辰的同時,也在縱容著他自己,幸福的滋味妙不可言,卻短暫得猶如曇花一現。
很快,他們就不得不麵臨現實這個問題。
但對於這個問題,他必然也是慎重考慮過的,雖然他從來不屑於高攀,但他也不想辜負紀依辰對他的這份愛,所以他必須加倍努力。
然而,他們似乎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他。
情緒分外複雜的他突然扯動唇角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幾乎帶著呼之欲出的絕望:“支票,我是絕對不會要的,您拿回去吧。”說話的同時,他將支票慢慢移回到紀媽媽的麵前。
就算是他跟紀依辰不能在一起,那他也至少要保留著這份感情的美好,他絕對不能去破壞,更不能背叛紀依辰,所以這筆錢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收。
紀媽媽一臉驚詫地盯著他,完全沒想到麵對這筆龐大的數字,他居然都無動於衷。
難道,他對紀依辰的愛真的有那麼深?或者說,這筆錢遠遠達不到他真正的野心?
每一個可能性都讓她覺得不安。
傅司銘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向紀媽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淡聲說:“伯母,你慢慢喝咖啡,我還有工作先去忙了,失陪。”
他繼續工作著,在咖啡館裏來去穿梭,偶爾會朝紀媽媽所坐的包間裏看一眼,紀媽媽在包間裏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整杯咖啡喝完她才起身。
傅司銘以為她會離開,卻見她直接朝經理的辦公室走去,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從心裏湧了上來。
果然,紀媽媽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後不久,經理便將傅司銘喊了過去。
雖然經理一臉的無奈跟不舍,但最終他還是對傅司銘說出了口:“你被辭退了。”
……
傅司銘領了工資,換下工作服後便離開了工作了一年多的咖啡館,心情無比糾結複雜,自然還有深深的不甘。
為什麼他的命運人家動動手指頭就能改變?
這樣無能為力的境地真是讓他厭惡極了。
他抬起頭來,望著灰暗的天空,眉頭微蹙,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沮喪。這份還未綻放的愛情,眼看就要提前枯萎了,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吧。
隻是這個教訓,未免有點兒太痛太讓人難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斂起所有負麵情緒,麵無表情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快要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他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嬌小的身影正站在門前,時不時四處張望,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一樣。
他頓下腳步,心髒狠狠地抽緊,突然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甚至,他都有種趕緊躲開的衝動。
就在他猶疑的瞬間,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發現了他,立即毫不遲疑朝他飛奔而來。
他看著她飛撲過來的身影,腳底仿佛被強力脫水給粘住了,一時間動彈不得。
紀依辰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驚喜完全掩蓋了她原先一臉的疲憊,激動不已地說:“傅司銘,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當他的溫度與味道將她整個感觀都占滿了時,她似乎才有了一點兒真實感,卻還是非常害怕:“司銘,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離開我,不管這個世界對我們有多殘忍,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傅司銘顫顫地閉上雙眼,努力壓製著內心最真實最強烈的情感,他緊緊地握著雙拳,指尖掐入掌心直至流血,卻始終沒勇氣伸出手來將懷裏的她抱緊。
冰冷的理智一點點突破情感瘋狂的包圍,他機械性地張開嘴,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不好。”
紀依辰的身體一僵,心髒仿佛被一道尖銳的物體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緊緊閉著雙眼,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繼續靠在他的懷裏,卻不敢再吭聲。
時間一秒秒往前走著。
傅司銘在經過一番痛苦的內心掙紮後,再次用冰冷的聲音說道:“紀大小姐,如果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可以仔細跟你講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