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界【達成】(1 / 3)

(1)

一連幾天,我都夢到了伊。

這天,夢中的他又孤獨地徘徊在校園中,穿過球場,走過林蔭道,然後朝我走來。我高興地迎上去,站在他麵前,可是他滿臉的悲傷。我傷心地問道:“伊,你怎麼了?”伊沒有答話,像從來不認識我一般,與我擦肩而過。我大喊著他的名字,他卻不曾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我朝前方看去,落落正站在不遠處,怒目注視著我。

“綾江伊!”我最後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陽光已經照到了窗台,我抹去頭上的汗,從床上起來,拉開窗戶,任陽光溫暖地照在身上。我回頭從抽屜底層翻出刻著字的貝殼,字跡還是那麼清晰。我把貝殼掛在脖子上,走出房間。

客廳裏靜悄悄的,桌子上擺著給我準備的早餐,看樣子媽媽出去了。我倒了一杯牛奶,坐下來吃早餐。夢境又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夢裏的傷心和牽掛竟是如此真實。原來,刻意封存的記憶,輕輕一觸,就會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正想著,門鈴突然響了,打開門,門口站著的人讓我大吃一驚,竟然是落落。落落身後還跟著張崇。他們倆怎麼會在一起?

我疑惑著,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落落卻開口了:“雨崎,你現在有時間嗎?可不可以去外麵談一談?”

我點點頭,關上門,跟著他們走在一處僻靜的公園裏。落落拉著我在長椅上坐下,懇求地說道:“雨崎,你一定要幫幫江伊哥哥。”

“啊,落落,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緊張地問道。

“江伊哥哥現在需要你,他不能沒有你。”

“落落,他不是有你嗎?”

“不,沒有。雖然江伊哥哥和你分手了,可是他一直放不下你。”

“啊?那他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隻記得你們分手前一天的傍晚,江伊哥哥被老師叫去,不知說了些什麼,回來後他很沮喪,對我說他必須和雨崎你分手。他知道你不會輕易答應,所以讓我和他一起去電影院見你……”

“那你們一直沒談戀愛?”

“我早就和雨崎你說過的,我把江伊哥哥當成親哥哥,江伊哥哥也隻我當成親妹妹,我們是不可能成為戀人的。”

“那就算和我分手也沒有必要轉學吧!伊他現在還好嗎?”

“不好!江伊哥哥的媽媽病逝了。”落落情緒低落地說道,“他現在很孤獨,很悲痛,又很想念雨崎你,卻怎麼也不肯讓我來通知你。我不忍心見江伊哥哥越來越消沉,所以隻好背著他來找你。”

“他現在在哪裏?”

“在陪他媽媽。雨崎,你一定要幫江伊哥哥振作起來,江伊哥哥一直深愛著雨崎你的,隻愛你一個人,真的。”

“落落,謝謝你,帶我去找伊吧,我會安慰他的,相信我。”

落落點點頭,帶著我和張崇一起來到了一個陵園。我想起前些天張崇說的伊的媽媽病重,難道就這麼幾天她已經病逝了?難怪落落說他很消沉。

走進陵園,我們看到了一片墓地。墓地四周的鐵欄杆鏽跡斑斑,鐵欄杆內,種著許多小樹,一條青色的石路一直從門口延伸到山頂。石路兩邊密密麻麻地立著墓碑。整個陵園裏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我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幸好身邊還有落落和張崇。落落帶著我們朝山上走去,張崇一直跟在後邊,不說一句話。我舉目看去,山上的青草剛長出嫩芽,在風中搖晃著,墳堆上的野百合冒著花骨朵,各種零星的野花遍布山上。

山坡上,在一處新立的墓碑前,我看到了伊,他跪在墓前,一臉憂傷,從側麵看去,他比以前更瘦了。落落和張崇都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我獨自一個走到他的麵前。伊悲傷過度,完全不知道有人靠近他。

我輕聲喊道:“伊,你還好嗎?”

伊轉過頭來,不敢相信會在這裏見到我,輕聲喊道:“小雨!”

我蹲下來,從他的身邊拿過冥幣,燒了起來。伊像幾百年沒見過我一樣呆呆地看著我,不知不覺中,我看到他的眼睛裏閃著淚花,一滴淚水從眼眶裏流出來。我伸手為他拭去那滴淚水,心疼地說:“伊,你瘦了!”

“小雨!”伊雙手緊緊抱住我,傷心地說道,“對不起!”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伊的身邊,永遠不離開你。”我扶住伊,從脖子上取下那枚用項鏈穿著的貝殼,戴在了他的脖子上,“伊,記住我們的誓言。”

伊呆呆地看著貝殼上的那一行字跡,哽咽著說:“我……答應了你媽媽,不再來找你。”

“我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我答應她不在你麵前提這件事情,對不起,小雨。”伊站了起來。

我跟著站起來說道:“好。今天晚上在電影院門口等我,其他的事情讓我來解決吧。”

我說完,甩開手朝山下而去。

(2)

離開墓園,回到家中,我坐在沙發上,等媽媽回來。我必須問清楚,媽媽到底和伊說了些什麼,竟然讓伊毫無選擇地離開我。

下午,媽媽回到家中,見我心事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擔心地問:“小雨,你今天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綾江伊的媽媽病逝了!”

媽媽呆立半晌,才故作平靜地說:“哦,我知道,綾江伊的爸爸是你爸爸公司的員工,三天前,我還代替你爸爸出席了葬禮。”

“是不是你威脅了綾江伊,讓綾江伊和我分手?”我尖銳地直接問道。

媽媽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她坐到我的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小雨,媽媽還不是為你的將來考慮嗎?”

“將來?連現在都不存在了,還有將來嗎?”我反問道。

“你是肯定要去國外留學的,所以你和綾江伊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可是,我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真的要知道嗎?”

“是的!我必須知道。”

“那好吧,我告訴你……”

原來我和伊一起旅行回來後,媽媽就知道我和伊戀愛了。當時正好是媽媽因為爸爸有外遇的事情傷心欲絕,對所有愛情的信仰轟然崩塌,不願意看到我走她的老路,所以堅定地想要阻擋我和伊在一起。她找到伊,威脅他,如果不和我分手,她就讓爸爸把伊的爸爸開除。如果伊答應離開我,他的爸爸不僅不會被開除,還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醫療費用,治療他重病的媽媽。伊知道,如果他爸爸被開除,那他們家的經濟來源將完全斷絕,他媽媽高昂的醫療費用也將無力支付。無奈之下,伊隻好下定決心和我分手。可是沒想到的是,伊和我分手後,他媽媽的病情持續惡化,再多的錢也無能為力,最終醫治無效死亡。

我全身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無奈到讓我欲哭無淚。伊他沒有背叛我們的愛情,沒有愛上別人,他隻是為了給他媽媽治病,為了不讓他爸爸失業,才答應了我媽媽開出的條件。

我咬咬牙說道:“媽,這是我和綾江伊兩個人的事情,和他的家人無關,你為什麼要拿他的家人威脅他?”

“我不這麼做,他會放棄你嗎?小雨,隻要你答應我和你爸爸,高中畢業後乖乖去留學,我們可以保證,以後絕不提開除綾江伊爸爸的事情。”

“你們……”我無奈至極,沒想到媽媽還要拿這件事情來威脅我們。

難道我和伊真的就這樣這麼有緣無分嗎?我不再說話,一聲不吭地跑進了自己房間。

直到傍晚時分爸爸敲門喊我吃飯,我才猛然看了看表,想起早上約好伊在電影院門前見麵的事情。我趕緊穿上衣服,不顧餐桌邊爸爸媽媽驚訝的目光,匆匆離開了家。

到達電影院門口時,伊已經拿著電影票在等我了。記得我們第一次正式約會就是這副情景,後來分手也是在這裏。這個電影院門口還真的承載著我們倆好多或美好或憂傷的記憶呢!

伊的精神不是很好,畢竟這麼多天傷心過度,也沒有休息好。我沒有多說話,任他牽起我的手走進電影院。我們依然坐在第一次看電影的地方,伊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平靜地觀看著電影。此刻,我已經沒有剛戀愛時的激動心情,麵對悲傷的劇情,我也沒有哭泣。

等電影結束,我們又牽著手走出了電影院。

我對突然伊說:“伊,如果有一天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或許也會像電影中的女主角那樣終身不嫁呢!”

“不要說傻話了。”

“我問過媽媽了,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對不起,伊,我沒有早點知道這一切,讓你獨自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壓力。”

“這又不能怪你!”

“家裏一定要我去國外留學!”

“沒關係,我等。”

“伊,你說我們是不是一直都太天真?我們越是相信我們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越是有很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在控製著我們的愛情。這樣下去,我們隻會麵對更多的誤會和傷害吧!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此結束一切,因為這段時間,我們不是都適應了沒有對方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