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暗中綻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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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痛哭過後，我的心情總算有所好轉。但因為還不能完全適應黑暗中的生活，難免會出現磕磕絆絆的情況，有時候甚至連喝水都會打翻杯子，更別提上廁所都需要人陪同了。
這種狼狽不堪的狀況有時候還是會讓我突然情緒崩潰，然後不管不顧地就情緒大爆發，拒絕所有人的安慰和幫助。
可即使是在這種陰晴不定的情緒下，因為有了盛昊倫的存在，生活似乎也變得非常不同。
“咦？摔完了嗎？”
就在我又一次大發脾氣把手邊所有的東西都摔到地上後，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氣時，房間裏突然響起盛昊倫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離我特別近。
我嚇得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明明剛才我把所有人都趕走了，他怎麼會在這裏？
一想到剛才歇斯底裏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我就有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
“盛昊倫！”我大喊道，“你到底藏在哪裏？快點兒給我出來！”
“我在床底下啊！正往外爬呢，你讓開一點點，擋到路了。”
突然，我的腿被人往外推了推，然後就聽到一個聲音從床底下傳出。
我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兒被這個家夥氣死。
“你沒事跑到床底下幹嗎？”
“這不是怕你砸到我嘛。”盛昊倫鑽出來，討好地拉拉我的手，“好啦好啦，發完脾氣就好了。今天外麵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吧。”
“不去！反正也看不見！”
我惱怒地甩開他的手，但很快他又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了過來。
“怎麼會？我就是你的眼睛啊，而且我的語言組織能力超強，不信一會兒我給你解說，絕對會讓你‘看’得清清楚楚！走吧！”
自說自話的盛昊倫真的是個超級固執的家夥，這幾天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他就像隻跳跳球，不管我是打還是罵，他都隻按自己的節奏開心著。
所以，在又一次被他強製拉出病房後，我隻好無奈地被他領著“參觀”起醫院裏的小花園來。
“阿姨們好！在這裏鍛煉啊？對，我帶星星出來透透氣！”
“咦？這不是陳醫生嗎？聽說你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手術，辛苦辛苦！我帶星星去那邊逛逛啊！”
“呀，這不是三樓的小新嗎？怎麼樣，今天感覺還好嗎？這位啊！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星星姐姐哦，是不是很漂亮？哈哈！”
……
一路走過來，除了給我介紹周邊的環境，幾乎每走兩步就能碰到陌生人主動和盛昊倫打招呼，而且更奇怪的是，盛昊倫似乎還真認識他們，一個個熟稔地說著問候的話，時不時再拉我上前做個介紹，換來一大堆七嘴八舌的關心。
在這樣的氣氛中，我再大的怨氣都隻好壓在心底。
要知道我可是洛家的大小姐，就算是失明，也絕對要維持名門千金的風範。
這樣的結果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來，我的臉都已經笑僵了。
呼……
回到病房後，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完全沒有力氣再去和盛昊倫說些什麼。
更何況，對於他這種自來熟的能力，在短短幾天內就已經把醫院上上下下的人結識了個遍，除了佩服，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總之，這家夥絕對生來就是我的克星，連一點傷春悲秋的時間都不給我，我想一個人默默地難過一會兒怎麼就這麼難呢？
更讓人欲哭無淚的是，被迫轉了一大圈回來，悲慘的我還要麵對盛昊倫的碎碎念。
“你看，星星，醫院裏的病人其實有很多，但是大家都很善良，也很開心啊！以後多出去走走你就會發現，其實病痛隻是暫時的，我們不能讓它打倒我們快樂的信念,對不對？”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我無力地翻著白眼。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盛昊倫居然這麼囉唆呢？
就在這種打打鬧鬧順便被盛昊倫時不時洗腦的時光中，時間像水一樣悄悄地流逝。
轉眼間，從我失明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半月。
而對於我失明的現實，我也由最初的抗拒，漸漸變成被動的接受，後來每天都被盛昊倫煩啊煩的，又甜蜜又痛苦的我都快沒有時間感慨自己的倒黴了。
不過，似乎老天爺還是覺得我的生活缺少了點激情。
這天一大早，我剛在盛昊倫的精心照顧下吃過早餐，正要習慣性地跟著他出去散步，哥哥突然帶來了一個超級震撼的消息。
“什麼？我的眼睛有救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一下子站立不穩，幸好盛昊倫在一旁及時扶住了我。
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確定嗎？需要多長時間？要做手術嗎？有沒有風險？”
一連串問題被盛昊倫提出來，而我分明感覺到，他握著我手臂的右手似乎有一點顫抖。
“嗯，基本上確定了。”哥哥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按照主治醫生的說法，現在星星的眼睛最大的問題就是角膜萎縮變異，所以才影響到了視力。最近他不斷和眼科專家探討，最終決定采用一種最新的藥物療法，然後做手術換上合適的角膜，這樣星星的視力有80%以上的可能會恢複！”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我喜極而泣，自動屏蔽了那些不重要的字眼，激動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悅，隻是一個勁兒地重複著這個問題。
恢複視力，重見光明，這是失明以來我無數次祈禱的願望，但是當它真的要實現了，我卻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上帝難道是聽到了我的心聲，所以才在狠狠折磨我之後，再跑來告訴我其實一切都隻是玩笑嗎？
哈哈，沒關係！隻要能讓我重新看到這個世界，我就不計較上帝的頑皮了。
我站在原地不停傻笑，腦海中已經開始暢想自己恢複視力之後的生活，越想越開心。
“那角膜呢？合適的角膜找到了嗎？”
好在盛昊倫還保持理智，他的問題終於讓我意識到，對啊，還有角膜呢？就算我不是學醫的，也知道合適的角膜很不好找。
“哥哥？”
我滿臉期待地朝哥哥的方向望過去。
“角膜已經找到了。”哥哥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複了篤定的語氣，“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星星要做的就是養好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提高手術的成功率！”
“嗯，我會的！”
一聽到最擔心的問題已經解決，我一下子鬆了口氣，趕緊拍著胸脯保證。
“這樣啊！”
盛昊倫的聲音似乎有點奇怪，不過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根本顧不上管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隻聽盛昊倫接著說：“那還真是個好消息，我們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那個捐獻角膜的人呢！”
“對啊對啊！”
我也連聲附和著。
“咳咳……這個你們就不用管了。”
哥哥清咳了兩聲，然後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先去忙了”，就直接走掉了。
等到關門的聲音響起，我興奮地抱住了身邊的盛昊倫。
“盛昊倫！盛昊倫！”我興奮地仰起頭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能恢複視力了！哈哈，真是太好了！以後我還要成為事務所的王牌執行人呢，你等著我超過你吧！”
“好好好，我等著你超過我。”
盛昊倫的聲音充滿了寵溺，然後他高興地抱著我轉起了圈圈，病房裏一時間充滿了歡聲笑語。
得知了這樣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完全沒有心情再去逛花園，坐回床上讓盛昊倫幫忙撥通了在家裏燉湯的媽媽的電話。
最近因為哥哥一直在醫院裏，所以剛從馬爾代夫回來的爸爸一下子就忙了起來，前兩天看到我情緒穩定下來，他終於不得不出差了。
“嘟嘟嘟——”
電話很快就被媽媽接了起來。
“喂？小星星，是不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想吃什麼告訴媽媽，媽媽都做給你吃！”
真是的，媽媽總是這麼肉麻。
不過我現在心情好，所以也不計較她叫我“小星星”了，隻顧著興奮地大聲分享剛剛聽到的好消息。
“媽媽，你知道嗎？哥哥說我的眼睛有救了！哈哈！”
我笑得開心又甜蜜，電話那邊的媽媽卻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咦？媽媽，你在聽嗎？”
“啊？在在在！”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慌亂，似乎還帶著一絲哽咽，“那可真是太好了！”
“媽媽，你怎麼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沒……沒什麼。”媽媽很快地回答道，“就是剛剛隻顧著講電話，結果不小心手指被湯鍋燙了一下，不過不要緊啦！”
“哦……那媽媽你小心，等你來了我們再聊，先掛了哦！”
掛掉媽媽的電話，我不由得對著旁邊一直安靜地陪著我的盛昊倫感慨起來。
“哎呀，我跟你說，我媽媽真的是個超級嬌氣的人，還沒有我堅強呢。我爸爸什麼都不讓她做，就怕她受到一點點傷害，剛才她被湯鍋燙了一下，聲音聽著都快哭出來了，是不是很好笑？”
我想起媽媽之前做過的糗事，一下子笑得前俯後仰。
“那可不是嬌氣，應該是幸福才對。”盛昊倫好脾氣地糾正我的說法，然後聽起來似乎有心事般說道，“你先在房間裏待著，我出去給你接點熱水哦，一會兒就回來。”
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我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我不該在盛昊倫麵前提起“媽媽”這個話題，因為他很早就失去了媽媽。
我想起失明前曾經在哥哥書房裏看過的那些資料，眼前再次浮現出夢境裏那個躲在閣樓裏一個人哭泣的小男孩，心裏突然生出濃濃的愧疚。
盛昊倫他……是生氣了嗎？
2
此時盛昊倫正快步走在通往醫生辦公室的道路上。
他的時間有限，有些事情必須弄清楚。
洛星星那傻丫頭隻顧著高興，但是他可沒錯過在提到眼角膜時洛泰梓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那種類似於做出一個重大決定之前的深深眷戀，他曾經在媽媽的臉上看到過無數次，而最後一次見到，就是在媽媽去世的前夜。
“小倫，如果哪天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媽媽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
年輕美麗的女人被病痛折磨得蒼白又瘦弱，曾經明亮的目光也失去了光澤，其中那種不舍和眷戀卻那麼清晰。
“不！媽媽你不要離開小倫，小倫一定會很聽話很聽話的，真的！”小男孩睜著惶恐的眼睛，急切地說，“我再給媽媽講個笑話好不好？媽媽笑一笑就不會痛了。”
……
腦海中的記憶還那麼清晰，雖然他最終沒能留住媽媽的生命，但是他絕對不能允許自己的身邊再發生一次類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