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娓有些尷尬。
經紀人是個聰明人,見狀直接離開了化妝間。
“你什麼時候來的?”許娓尷尬地問。
“在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蘇城目光灼灼地看著許娓,許娓眼神四處躲閃。
“哦……”許娓一向口才過人,應變能力也是滿分,現在反倒無所適從,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許娓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尷尬,率先對蘇城大方地微笑:“晚會你先不要去了。放心吧,我會聯係我其他朋友接管你的經紀事項。這個經紀人也可以辭退了,你以後不會再被迫來唱這種歌的。”
說完,許娓便拉著行李箱要走。忽然,她感到手背上一熱,蘇城的大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她吃驚地抬頭看向蘇城。
“留下吧。”
“啊?”
“我是說……留下吧。我聽說你已經從安氏集團辭職了,那就直接來做我的經紀人吧。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許娓呆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蘇城認真的模樣。這是蘇城第一次挽留她,也是第一次親口說出她於他的意義。
許娓覺得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壘起來的心防又一次一點點地崩塌,她本來打定主意要走的,此刻卻開始動搖了。
“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都這麼久了,我已經習慣了你做我的經紀人,留下來吧。要是沒有你,也不會有今天的蘇城。”
許娓太了解蘇城的性格了,他是個倔脾氣,可這已經是他說的第二句“留下來”了。
要不要留下來?要不要留下來?許娓在心裏反複問自己。
她仿佛思考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最終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好。”
另一邊,顧笙南在家裏將自己的衣物都整理出來,然後打包裝進一個大大的行李箱中。
顧母進門的時候房間裏一團糟,滿地都是散落的衣物。
笙南說自己要離開A市,去往C市。顧父顧母一聽,慌了起來,可任他們怎麼勸都沒用。
最後,顧母說:“笙南,你不能離開正風,不能!你們是夫妻!”
“是賣的。”笙南嘲笑道。
“不是的!”顧母忍不住了,著急地說道,“笙南,不是賣的!我們沒有收安家一分錢啊。我們真的是為你好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那天你走後,我和你爸回到家難過了很久,媽媽的眼睛都快哭腫了。”
“為我好?”笙南笑了,可臉上露出的嘲諷之意刺痛了顧母,“爸、媽,我們不要再圍繞著這個話題繼續爭論下去了,有些事情越是不放開,就越會對彼此造成傷害。”
“是真的,笙南。那段時間你爸爸被公司裏的小人陷害挪用公款,正麵臨官司。你剛畢業正忙著四處找工作,我們怕影響到你,所以根本不敢跟你說。就是那個時候,石助理找到了我們。他很誠懇地將四年前你救了安正風的事情告訴我們,還幫你爸爸打贏官司洗清了罪名。”
沉默了許久的顧父也開口了:“石助理跟我們大致說了安正風的處境,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我們聽不懂,要不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們也不會把你送到別人那裏去啊!隻有安正風才能保護你,他也親自來到家裏在我們老兩口麵前發過誓。他說即使折了自己也要護你周全,這樣我們才同意的啊!”
顧母也接著說:“笙南,你不知道,正風對我們二老有多好,自從你去了安家,他每個月都會讓那個叫石瑞的來帶我們去醫院檢查身體,你爸爸腿痛的毛病都因此好了很多了。”
顧笙南表麵鎮定,其實心裏早就被父母的你一言我一語攪得天翻地覆。
她有些慌亂,一些原本的認知被今天這番話打亂,她需要靜一靜,好好理清楚。
但是C市,是她下定決心要去的。
晚上,顧笙南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她悄悄地走到窗邊蹲下來,掀起窗簾的一角偷偷望向外麵。
那輛車子又停在了樓下。她看了好一會兒,車裏一直沒有開燈。也許隻是把車子停過來,他那麼忙怎麼可能會一晚一晚耗在自己樓下?
笙南索性大膽地站起來,將窗簾拉開一點。
忽然,樓下車子的車門打開了,嚇得笙南連忙又蹲下。她捂著胸口,心在胸腔裏怦怦跳個不停。偷偷望下去,隻見一個人影從駕駛位走出來。他一身休閑裝,戴著帽子,靠在車身上,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
那個人是安正風?笙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多久沒見,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的安正風永遠優雅得體,風度翩翩,嚴謹儒雅的他極其講究外表。可是此時此刻,下麵的那個人臉上的胡子似乎幾天沒刮了,臉也瘦了一圈。安正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按理說許英菲被抓了,安氏集團最大的一個威脅也鏟除了,他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何必如此?
第二天一早,顧笙南醒來的時候,樓下的那輛車子已經不在了。
星期六,黃琬琳終於把所有工作全部忙完,她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約顧笙南出門逛街,就在剛要撥號的時候,顧笙南的電話打了進來,她主動約黃琬琳去逛街。
可是她們在商場裏逛來逛去,笙南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到男裝區。自從上次為安正風買過一次西裝後,每次逛街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著他。就連黃琬琳都看出來了,她今天總是在盯著男裝看。
直到又來到CANALI門前,上次為安正風買的西裝的同款被掛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顧笙南一眼就看到了。那套西裝如今顯得那樣刺眼,就像安正風站在那裏一樣。顧笙南皺皺眉,直接拉著黃琬琳離開了商場。
最後她們二人來到了昔日校園旁的一家火鍋店吃飯。這家店又小又簡單,可對於學生時代的她們來說,這家店的食物最美味不過了。
小店的電視裏正放著娛樂新聞,屏幕上是蘇城帥氣的臉龐,他正在宣傳自己的新專輯。經紀人許娓溫順地站在一旁,眉眼帶笑地看著蘇城。
老板娘還是當年的人,她戴著老花鏡坐在電視機前,嘴裏還在念叨著:“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啊!”
老板端著菜走出來:“老伴兒,你老花眼了,看誰都眼熟。”說著,老板笑眯眯地將菜放到笙南和黃琬琳桌上。
黃琬琳和笙南相視而笑,以前她們和蘇城經常來這裏吃火鍋。
黃琬琳打趣:“你今天怎麼忽然想起來回學校了?”
“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要去C市了,臨走前想和你來這裏再吃一次原來的火鍋。”
黃琬琳一驚,筷子上剛撈出來的肉片又掉回鍋裏:“為什麼呀?你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嗎?這裏有我,有你的父母,還有安……”黃琬琳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瞬間收回。
笙南無所謂地笑笑,說:“我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黃琬琳急了:“可是,笙南,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你知道安正風是什麼狀態嗎?他白天在公司工作一大堆,晚上又夜夜守在你樓下。我和趙尼都勸過他,他也不聽,就一晚一晚地守著。後來我看不下去了,說要去找你告訴你。結果你知道他怎麼說嗎?他竟然說不用!”
笙南不語,隻是低著頭吃東西。
“他知道你還在生他的氣,說不用我們再去打擾你了,他每晚守著你就滿足了。關於那些照片,葛靜雲說要親自找你解釋,也被他回絕了。他說你看到她,會更加難過,他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早晚會帶給彼此信任。如果你始終誤會,那他就永遠這麼守著你。”
笙南沉默不語。她心亂如麻,隻能靠機械地為自己夾菜轉移注意力。不一會兒,她碗裏的菜就堆成小山了。
她夾了一塊肉送到黃琬琳碗裏,說道:“我是仔細考慮過的,這個決定無關任何人。你了解我的,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沒人能改變。”
黃琬琳何嚐不知道笙南的個性,可她現在是切切實實地為安正風抱不平,為他們兩個的關係著急。看著笙南麵無表情的樣子,她也無可奈何。感情的事,當事人都無動於衷,那她這個外人再幹著急都沒有用。
那幾日,顧笙南一到晚上就失眠,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滿腦子都是安正風。
臨走前的晚上,她又一次忍不住了。她光著腳悄悄下地來到窗邊,熟練地掀起一角窗簾向下望去。這個動作,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
出乎意料的是,安正風的車子竟然不在。
他每晚都來報到,幾乎風雨無阻,難道今晚放棄了?
不知為何,顧笙南心裏升起一陣失望和難過。她爬回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地睡去,夢中她還在責罵安正風放棄了她。
清晨,笙南沒有被鬧鈴吵醒,反而被自己的噩夢驚醒。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夢到安正風出事了。笙南嚇得滿頭大汗,她爬起來喝水的時候,電話鈴聲又一次把她驚嚇到了。
她接起電話:“喂?”
“夫人,我是石瑞。”
“石瑞?”
“安總出事了……”
還未等石瑞講完,笙南便掛上電話連頭發都來不及梳就直奔醫院。安家有自己的私人醫生,所以顧笙南知道安正風應該就在那家醫院。
笙南來不及整理,直接在睡裙外麵套了一件風衣就衝出門去打車。
坐在出租車上,司機師傅在聽交通廣播。廣播裏播報淮海路和解放路交叉口昨晚發生了一起車禍,車主被送去搶救還未脫離生命危險。笙南聽得手心直冒汗,那個路口恰好在自己家附近。如果安正風昨晚走的是那條路的話……
一路上笙南想象了各種意外的場景,石瑞那麼嚴謹的人,如果不是很嚴重的傷,他應該不會那麼早就給自己打電話吧。再聯想到黃琬琳跟自己說過,公司裏最近很忙,白天安正風有處理不完的工作,晚上又整夜在自己樓下苦等,隻能睡在車裏,極度疲勞之下,開車經過路口時一個分神……她不敢再想下去。
經過一路的擔驚受怕,笙南到了醫院幾乎一秒鍾也未多停留就直接衝了進去。
她問前台:“安正風在哪裏?”
前台小姐戒備地問:“你是什麼人?”
笙南急了:“我是他夫人!快點告訴我他在哪裏!”
前台小姐被眼前這個抓狂的女人嚇到,另一個湊過去悄悄耳語:“她好像沒有撒謊,前段時間新聞上的那個人確實就是她。”
終於從前台小姐那裏獲得了病房信息的笙南,馬不停蹄地跑到了VIP病房。
她一把推開門,安正風躺在病床上,一隻胳膊吊著。一旁的石瑞將剛削好的蘋果遞給他。這是多麼和諧的一幕。
再反觀笙南,頭發亂七八糟不說,敞開的風衣內睡裙露了出來,腳上還穿著兩隻不配對的鞋子。
三個人都愣住了,石瑞知趣地馬上放下手中的水果要離開。
“你不是說他出事了嗎?”笙南怒問。
“是啊,車子出公司的時候撞了一下,安先生手臂骨折了。”石瑞無辜地解釋道。
“可他明明沒有事!”
“夫人,我也沒說過他有什麼大事啊,是您直接掛掉我的電話……”石瑞很無奈。
“你……”笙南氣得不知說什麼好。
石瑞趕緊趁機離開,並且把門關上。
笙南也轉身想走,忽然一個溫柔的懷抱從背後貼上來。熟悉的古龍水味混雜著醫院的消毒水味,笙南再次聞到這個味道時,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別走。”安正風疲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久違的擁抱很溫暖,笙南一時間並沒有反抗。隻是想到他出了車禍還能動作這麼迅速地從病床上起來,笙南忍不住用胳膊肘向後用力一撞。
“唉喲……”安正風捂著胸口慘叫了一聲。
“別裝了。”笙南轉過身,冷眼看著他。
“沒有裝,我這裏真的受傷了。”安正風委屈地說道。
笙南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安正風什麼時候學會撒嬌了。其實笙南自己沒意識到的是,何止是安正風在她麵前學會了撒嬌,她自己在安正風麵前也學會了任性。
笙南轉身就走,她不想理這個騙子。
安正風忽然捂著胳膊倒在地上:“笙南,我真的受了很重的傷,你忍心丟下我獨自待在這裏嗎?”
他看著笙南的背影,她的手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安正風在心裏默數,一、二、三!
笙南果然轉身走回來扶起安正風:“我是看在你受傷的分兒上。”
安正風重新抱住笙南,在她耳邊深情地說:“笙南,別走了,我睡在車裏都快一個月了。”
笙南:“誰叫你有家不回。”
“沒你的地方不是家。”
笙南別過臉去,他什麼時候這麼會花言巧語了?
“那你和青梅竹馬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沒有我嗎,你睡得也挺好的啊!”
笙南酸溜溜地說道。
“笙南,我向你發誓,我和葛靜雲是被許英菲算計的。如果我真的跟她有什麼,就叫我出門立馬被車撞死。”安正風一臉正經地舉起手發誓。
笙南噘嘴:“剛出了車禍就這麼發誓,呸呸呸,不吉利。”
“為了你,什麼都無所謂。跟我回家吧。”
“我不回,反正許英菲已經倒台了,我們的契約也到期了。”笙南心裏還有一絲別扭。
安正風挑著嘴角玩味地笑著,說道:“是誰進來的時候跟別人說自己是安夫人的?”
笙南瞬間紅了臉,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一時情急,沒辦法。你怎麼知道的?”笙南嘴硬道。
安正風淡定地解釋:“她們怎麼會擅自放人進來,而且還是找我的?這麼輕易就能進來,除了安夫人自報家門,還有誰?安夫人,跟我回家吧。”
顧笙南惱羞成怒,輕捶一下安正風的肩,說:“那咱們的契約有效期到底多久?萬一你哪天嫌棄我了不要我了,我好存些錢養老!”
安正風摟過顧笙南,笑著說道:“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