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波瀾,這算是心有靈犀嗎?居然想到一處去了,若沒有那一次的偶遇,我和他隻會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也沒那許多牽扯了。
等程磊回來後,車子再次啟動,沿路許子揚若有所思的目光沉定在某處不動,我也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景致在倒退,腦中卻是空乏的思維。直到汽車停下,看清眼前的建築物時,才回過神來。
居然是回到了那個我曾與他一起生活過兩年的地方!
“先住我這邊吧。”耳旁男人淡淡地解釋,車門已被推開,我隻能走下來。
一步步往前,踏著的是光滑如鏡的地磚,卻似乎踏在心尖,若不是許子揚強而有力的臂彎緊緊環住我肩膀,恐怕真會扭頭落荒而逃。當初義無反顧地,什麼都不帶走出他的公寓,就沒想過會有一天再回來。當真是應了那句,世事無常……
門打開,敞亮的空間,熟悉的裝飾,曆曆在目。手裏被塞進一把鑰匙,他說:“拿著,出門的時候別忘了帶。”
垂下眼,歎息在唇邊,還是當初他給我的那把備用鑰匙,上麵還圈著一隻紅色絨布小豬的鑰匙串,當初買的時候一共買了一對,一個掛在我的鑰匙上,一個掛在他的鑰匙上。
他攬我在懷裏,手撫了撫我的頭,在疤痕處輕撫:“在家裏待著,沒事就別出門,累了就去臥房休息,書房裏有手提,聯了網絡的,你可以上網玩。這裏反正你熟悉的。”
說完俯下身在我唇上輕啄後,低聲說:“我還有事要辦,晚上等我回來。”
門輕帶上的瞬間,我的視線追隨而去,正好看到他消失在門背後的沉穩身影,不由得怔忡。呆立良久,我才緩過神來,腳步不受控製地往臥室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想尋找什麼。推開房門,黑漆紅木大床依舊,就連那黑白格的罩子,米黃色的窗簾,都猶如昨日重現。
最主要的,純男性的氣息裏,沒有任何一絲女人的痕跡。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在意的是這個。女人的心很小,裏麵容不得一粒沙,當許子揚有意無意表示了對我的在意後,我的心早已浮動,加上這回的事,也正式讓自己坦誠了心。
所以,這個算是曾經的巢屋,但凡發現有過別人的痕跡,那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諷刺。
“丁零零——”嘹亮的鈴聲把我給嚇了一跳,轉身走回客廳,果然在茶幾那邊安放著電話機。我躊躇了兩秒,打算不接,畢竟這屋子是許子揚的,打來電話自然也是找他的。
可那鈴聲卻不屈不撓地斷了再響,然後再斷,接連響了有好幾分鍾,總算是停歇下來。在我正打算走進書房時,門邊的門房電話又響了。這個高級住宅區優越的一點就是保安措施全麵,基本上不是業主或者業主攜同客人,是很難進來的。
思慮再三,我決定還是置之不理,來人找的定是許子揚,我若隨便開門,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自己在這裏。可兩分鍾後,敲門聲傳來,門外傳來陌生的男聲:“餘小姐在嗎?我是樓下的保安,許先生打電話過來讓我上來轉告,請你接電話。”
我呆愣住,跑到門洞邊探看,果然看見門外站著的是個穿製服的保安,確實就是剛剛在樓下跟許子揚打招呼的那位大叔。
這回搞烏龍了!
“餘小姐?您在嗎?”保安的拍門聲又重了些,我連忙應道:“在,在的,謝謝您轉告,我知道了。”與此同時,屋內電話鈴聲再度響起來,我隻好快步往那處跑,接起電話就問:“什麼事找我這麼急?”
哪知電話那端沉默無聲,正待我打算再問時,陰沉的女聲質問道:“你是誰?”
我心中“咯噔”一下,從外到內發毛的感覺,我就算閱曆不深,也是聽得出這個低沉的聲音裏含藏著強勢與壓迫,如若沒些曆練,難以達到這氣度。我剛欲開口,對方又沉聲問:“子揚呢?”幾乎已經能夠確定這人的身份,我默了默後輕聲回:“他沒在。”
“你是餘淺?”
這一問,我就笑了起來,根本不是事出突然,而是知道我在這裏,有意而為。仍舊謙恭地回話:“嗯,我是。”
“餘小姐,請你盡快離開,我不想我兒子的屋裏有閑雜人等。”進而掛斷的聲音傳來,果斷又尖銳刺耳,充分表達了高貴女士對我的不喜。
閑雜人等……我搖頭苦笑。電話再響,我麻木地接起放在耳邊,許子揚的話聲立即傳來:“該死的,手機為什麼是關機的,之前打家裏電話你為什麼不接?還要我讓保安找上門!後來怎麼電話又成忙音了,你在跟誰講電話?”
一連串的問題跟連環炮一樣,見我默不作聲,他終於頓了頓又問:“怎麼不說話?”
“剛才接了個推銷電話,正好與你的線路衝突了。”我不是那種喜歡哭訴的人,許母質問一事,我選擇了隱瞞。可許子揚卻道:“剛才究竟是誰的電話?我這個房子自住進去那天開始,就從未有過一個騷擾電話上門,淺淺,你在撒謊。”
這回我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怎麼就忘了他這地方的特殊性呢,編個謊話不到幾秒就被拆穿,我腦中飛速轉著,想還有什麼借口來推托。而許子揚的警告聲又起:“你盡管編,信不信我立即派人查數據?不到五分鍾,我就立刻能知道剛才那通電話你是與誰在說話。”
“是你媽打過來的。”我講出了實情,總算他那邊沒了語聲,過了會兒他才道:“有沒有說什麼?”我自嘲地笑道:“許子揚,你覺得她會說什麼呢?”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許子傑早說過,丁嵐是許家內定的媳婦人選,許母有意打電話找上門來,還能對我有好態度?
“等我回來再說。”電話“啪嗒”一聲,又被掛斷,把我給氣得甩了話筒,這是招誰惹誰了?總算了解許子揚骨子裏的強勢遺傳自誰了,兒子像母親這一點,看來確實有道理。
我頓覺索然,剛才還算欣慰的心情跌到穀底。一整天在屋子裏都窮極無聊,又不能出去,直到隨意找了東西當晚餐吃過後,我才走進書房,坐在桌前打開電腦。卻被屏幕上那個遊戲標誌刺疼了眼睛,沒有想到許子揚的電腦上還留著這款遊戲,他是現在還在玩?還是忘了刪除,一直留了下來?
有意忽略掉的心底的那些澀疼,又泛濫而起,“許我唯一”這件事,是我抹不平的痛。世事當真可笑,過去經年,那個已經被刪的人物的傳奇賬號依然清晰在我腦中。
但我選擇忽略,翻看好一會兒網頁覺得實在無聊,就登錄了很久沒上的企鵝,對謝雅是設置了登錄提醒的,故而一上線,她的頭像就抖動過來。
“是豬豬嗎?”
“嗯。”
“豬豬……”
“?”
本是隨意打著字與她聊天,可卻被下一句話給驚住了。
“豬豬,我可能要跟新子離婚了。”
怎麼回事,他們又起了矛盾?難道君子又找上謝雅了?我打過去一串問號,她沉默了幾分鍾後,才打了一長串的話過來,大致意思就是覺得陳新對她存了芥蒂,態度上冷淡不少,甚至偶爾那麼幾次他應酬回來,都能聞到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
這個事令我有些震驚,陳新在那圈子裏有應酬屬正常,就算身上染有女人的香水味也不見得就出格,但謝雅是他老婆,既然如此說,定是真察覺哪裏不對勁。
斟酌良久,我隻能回複道:“小雅,試著與他溝通下,或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還是為君子那件事解不開心結,那就想辦法解開它,你愛他不是嗎?”
謝雅默默打了個“嗯”字應答,我稍稍鬆一口氣,兩個人之間隻要有一方願意妥協與遷就,就代表還有回轉的餘地,而且我不覺得陳新會是如此容易變心的人。
回神間發現謝雅在對麵又打了一行字:“豬豬,我覺得……新子心裏有人。”
我心中一沉,正要打字詢問,卻發現她的頭像已經灰了,竟是下線了。我蹙了蹙眉,給她留了言,敲完最後一句,就聽外麵傳來聲響,關了電腦走出去一看,是許子揚回來了。
他將挽在手裏的外套朝我扔來,我條件反射般伸手接住,就聽他道:“做晚飯了沒?肚子餓死了。”我不由得氣結,他這口吻問得真是天經地義,合該我給他做飯似的,我沒好氣地回了句:“沒做。”走到沙發邊,順手將他外套給扔上麵。
他走過來攬我進懷:“怎麼了?”我懶得理他,去掰他纏在腰上的手指,卻是在做無用功,最終我隻好抬頭要求:“放開我。”他卻將下巴抵在我頭頂,溫聲道:“我媽那邊你別操心,有我在呢。下午有沒有睡一覺?你的傷雖然結疤了,但還是得養著,知道嗎?”
溫言軟語煽動人心,就像我是他寵愛著的寶貝。可我卻無法欣然,很多事隻是隱在底下,總有一天都會浮出來的。
矛盾的激化總是令人措手不及,當我踏上鄰市的土地時,還有些恍然。
我居然離家出走,與謝雅一起。
事情的緣由還是來自謝雅,她約我出門見麵,可我被許子揚困在公寓,出門不得自由,有人守在樓下。在我的堅持下,那人跟著我到與謝雅約定的地點守候,謝雅一個衝動,帶了我飆車離去,然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開出了城,然後就到了現在這座城市了。
這其中多少也有點我自己的意思在,我不滿許子揚對我這般限製,與許子傑囚禁都沒多大區別了,隻是地方不同而已。途中從謝雅口中得知她與陳新非常不好,冷戰不斷,夫妻關係已是臨近冰點。我聽後有為謝雅的心酸,也有對陳新的憤慨,可當聽到謝雅說出丁嵐已經在外宣布與許子揚準備訂婚的消息時,我的心裏像五味瓶翻倒,酸甜苦辣鹹兼有。
道理永遠是用在別人身上,用到自己身上均是無效,心涼如冰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我與謝雅安排好住處後,就一同走進旅行社參加了即刻成行的團,玩到傍晚才回賓館樓下,兩人都腳酸之極。突然聽到一聲輕喚:“小雅。”我們同時扭頭,隻見陳新站在堂內會客的沙發邊,麵色沉肅。
他會找來在我意料之中,相信也在謝雅的意料之中,雖然她嘴上說著要放肆一回,可心裏卻希冀他來找她的,否則也不會在登記客房時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了。他們是什麼人,實名製的現在,隻要隨意一查,立即查出所在地址了。
陳新走到跟前,淡淡道:“小雅,跟我回去吧。”
謝雅冷笑出聲:“如果我說不回去呢?”他蹙了蹙眉:“別鬧,有什麼事回家再說。”我在旁清楚地看到謝雅麵露怔忡,許是陳新那個“家”字戳中了她心底的柔軟,最終她無聲點點頭,然後抱歉地看向我。
我輕聲笑了笑,附耳過去:“把握機會,好好談談!”
我始終認為,夫妻間出問題,跟很多男女一樣,不會是單方麵的。懷孕的女人比較情緒化,會變得極其敏感,謝雅未嚐不是這方麵的原因,所以,還是希望他們倆能好好溝通。
陳新伸手圈住謝雅的肩膀,臨走前對我道:“子揚在樓上等你,就你們訂的那個房間。”進而是欲言又止,最終輕歎了口氣與謝雅一同離開。我懂他的意思,想必許子揚這回氣得不輕,樓上等著我的是場風暴。
硬著頭皮來到房前,遲疑再三也下不了決心敲門。倒不是怕他的盛怒,而是不知道要怎麼麵對這個即將是別人未婚夫的男人。
沒想門突然從裏麵打開,許子揚就站在門後,目光陰鷙,麵色鐵黑,山雨欲來風滿樓。他突然抬起手腕,瞟了眼手表,緩緩道:“二十三分鍾又二十秒。”
我不懂他何意,但隨即他給出了解釋:“當你踏進酒店大門時,底下留守的人就打電話上來彙報。從樓下到這三樓,你一共花了二十三分鍾,還真是龜速啊。”惡意的嘲諷,令我赧然沉默。
“還不進來?需要我抱你嗎?”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挺了挺胸,跨步走進門內。剛聽到門在背後關上,就被一股外力推了把,靠在了門背,然後男性氣息圍攏而來。他淩厲的視線掃過我臉上每一處,才口吻危險地問:“怎麼,學謝雅玩離家出走?”
我仰頭與他對視,反唇相譏:“家?我有嗎?”無論是我的住處,還是他的那所房子,名字都寫的是他,哪裏會是我的家?
許子揚沉鬱的麵色裏蘊藏了風暴,我卻依舊梗直了脖子,眼裏是不屈。
他問:“你想說什麼?讓你不要肆意亂走,你還跑出了城,到這會兒都還不覺得有錯?可知道我跟新子差一點將C市給翻了個底朝天嗎?”
“嗬,找我做什麼?這時候你不是該在丁嵐身旁嗎?”
他眸色一轉,沉聲問:“謝雅跟你說了什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一字一句地說,清楚地看到他倏然色變。我與他的融洽,從來都隻是表麵,近段時日看似和風細雨,其實暴風雨早已遮天而來,隻是我被囚禁在牢籠裏,一無所知。
“丁嵐隻是單方麵宣布婚事!”
“沒有你的首肯,她敢發那種聲明?”
許子揚眯起眼,這並非是我第一次與他針鋒相對,故而黑眸裏的暗沉看得很清晰,他已經動怒。果然,他換了冰冷語氣警告:“餘淺,我的事你最好別管!”
一語收官,我連和他爭吵的心思都沒了,走了一下午腳酸麻至極,不想再繼續這無意義的話題:“是現在走?還是在這裏住一晚?”
他見我轉移話題,也緩了神色,摟我在懷,唇不管不顧地堵了上來。我下了狠勁,牙齒磕碰到底,立即唇內血氣彌漫,他痛得退開,沉著臉盯著我,染了血的唇鮮紅奪目。下一秒,他再度俯首,卻不是侵占我唇,而是改為攻擊脖子,一路噬咬而下,耳畔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音,我怒吼出聲:“許子揚,你每次都要用強嗎?”
侵占倏然停止,他的唇抽離被啃痛的脖子:“我對你每次都用強?”語聲輕幽,說不出的詭異與危險。我諷刺地瞟了眼被他扯破的肩膀處的衣衫,肌膚外露了一片,唇上麻痛難忍,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許子揚轉身往內走,揚腳踢翻了一張椅子,然後沉立在窗前,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暴戾的一麵。凝目看那倒在一旁的椅子,暗想這酒店的桌椅就是牢固,不至於一踢就散架。
我瞥了眼左手邊的門,順手推開,果然是洗手間。
入內一攬鏡,比想象中的還要淒慘,臉色蒼白,頭上的帽子掉在了門外,嘴唇破了皮,脖頸上長長一條紅痕蜿蜒進領子,半露的肩膀,怎麼看都不好看。
我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拍打臉,又擠了牙膏塗在唇上破皮處。然後取了毛巾搭在肩上,正好遮住了某處,磨蹭良久,這才走出洗手間。卻發現原本站在窗邊的男人,此時和衣躺倒在床,背對著這邊。
這個房間是標準間,看他這架勢是要在這兒住一晚才走了。我輕踏地毯,盡量不發出聲音,可是剛走到另一邊,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我瞟了眼那黑沉的身影,最終選擇躺上床閉眼,才七點多,哪裏會睡得著,空乏的胃在研磨,到後來已經開始微疼。我用手捂住,蜷曲起身體,借由這樣的方式來延緩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