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商場裏逛了一圈,仍然兩手空空時,開始覺得不是那麼美麗了。很想問一句,是誰提出戀愛就得逛街的理論?太無聊了。等走出商場大門時,長舒了一口氣,耳畔也傳來類似的一聲,看來不止我一人有這想法。
模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他提議去看電影時,我果斷拒絕。怕直接在那電影院裏睡著了打呼嚕,那可就丟臉丟大發了。於是在我的提議下,兩人殺去了射擊俱樂部。
一進射擊場,我就摩拳擦掌,語帶挑釁地問:“玩一局?”
許子傑瞟了我一眼,放下一句話:“想找死就來吧。”我頓時成了憤怒的小鳥,別的我可不敢在他麵前班門弄斧,但射擊可是有底氣的。
可等一輪十發子彈比下來,我歇菜了,成了怨怒的小鳥。有五槍打了9環,三槍10環,還有兩槍是8.5環,按理這個成績算不錯了。可是他架勢擺起,連射十槍,沒有一槍是在9環以外的,總成績一加,沒有懸念。
他輕吹了下槍口,嬉笑地說:“很多事是需要天賦的。”
揉了揉眼睛,再凝神看,還是那股味道——痞氣。
從未將這兩個字與許子傑結合在一起,可眼下他穿著綠裝,領口紐扣解開兩顆,露出裏麵的淺色襯衣,唇角微微上揚,眼底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一股子痞味就出來了。
下巴微涼,他用指尖挑了我下巴,氣息撲進,在我以為他又要那個啥時,卻聽他說:“蘇敏,給你一周時間,隻要有一次贏過我,就送你一樣禮物如何?”
我愣愣地回:“什麼禮物?”他好看的唇角勾起:“秘密。”
美色當前,毫無抗拒力。等我回過神時,已經應下了這個約,細細一琢磨,覺得也不虧,反正他也沒說贏不了會怎樣,等於說我贏了有禮物,輸了最多被他削一頓。為此我特意確定了下:“是真有禮物?射擊是吧?”
他掀了掀眉梢,回道:“不是射擊,你哪個項目能拿得出手?”
軟箭射中!我自找的。
接下來一個禮拜,我又投入刻苦訓練中,為了這個約甚至還特意跑去找老爹,請他幫忙找射擊教練,苦練一周。第七天赴約,進門就見他先我一步在射擊館內,斜靠在支架上,視線掃過我身上時涼涼的,冷哼聲從他鼻子裏出來:“就你這副懶散的樣子,還想贏我?”我沒敢回嘴,走到靶前看了看,支吾著做出要求:“子傑,能不能讓我兩環?”
見他不吭聲,我就當他默認了,做好防護工作後,抬起手臂準備射擊,忽然手上一緊,他從身後貼住我的背,扶住我握槍的手,咬字在我耳邊:“手不要顫,呼吸保持均勻!每一槍的間隔呼一口氣,你行的,蘇敏!”
當他鬆開走向旁邊位置時,一口被憋在胸口的氣才吐出來,心中哀號:老大,有你這麼鼓勵人的嘛,分明就是擾亂軍心。這下我哪還集中得了注意力?
耳旁“砰砰砰”連發的槍聲傳來,閉了閉眼,死就死吧,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咬牙扣動扳機,等到十槍射完,我不忍直視了。有史以來成績最差的一次!一個10環都沒打中,而且全跑8環以外去了。成可見,美色幹擾太牛叉了!
一個重重的響指敲在我頭頂,數落聲在旁:“不是請了私人教練嘛,練了一周就這水平?”我吃痛地抬頭,驚疑:“你怎麼知道?”他抿唇輕哼,“左韜是那射擊場的頭,你那教練是他手下,你說我會不知道嗎?”
得,我又扮演了一個禮拜的小醜,供他娛樂了。
垂頭喪氣往門邊走,他在身後問:“去哪?”我頭也沒回,“找人算賬去。”
“喲,這是要教訓誰?私人教練,還是左韜?”
我敢嗎?當然是回家找老爹去,問問他怎麼給我找了個不著調的教練呢。埋頭繼續走,身後又丟來一句:“禮物不想要了?”我麻溜地跑回他身旁,腆著笑臉道:“想要。”怎麼會不想要,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他會送什麼。
“閉上眼!”命令式短句。
我照做。等了五秒,還沒聽到指令,有些急躁地問:“能睜眼了嗎?”沉默!我又問了一遍,繼續沉默……
他不會將我擱這跑路了吧?眯開一隻眼,人影還在,鬆了口氣,再眯開另一隻看清眼前時,我不會呼吸了,這……啥子情況?
他的手上托著一個紅色的小絲絨盒,盒蓋被開啟,裏頭躺著一枚璀璨鑽戒,亮花了我的眼。“喜歡這個禮物嗎?”從未聽過他用如此輕柔的聲音與我說話,瞬間心酥化了。可是,女孩子不好隨便收戒指吧。心裏邊想著,嘴上也喃語了出來。
輕笑傳來,他的眼角上彎:“傻妞,還不懂?我在向你求婚。”
What?求婚?
“之前我就向你表示過,我不是在耍流氓,與你交往、戀愛,都是以結婚為前提。現在,你願意嫁給我嗎?”
來個什麼把我砸暈了吧,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啊。
他見我發呆不語,又問:“蘇敏,你願意嫁給我嗎?”心裏頭無數個聲音在喊快答應,可是我因情緒太激動呼吸不穩,出不來聲。最終結果是:許子傑不耐煩地直接將戒指套我手指上,然後帥氣地將紅盒子拋向不知哪個角落,拽了我的手走出射擊館。
當他領著我走進婚紗攝影館時,我又雞凍了。全程都是他在跟裏頭的工作人員協商,敲定了哪組攝影,然後約定時間拍攝。完了走出門時,我拽著他的手不肯走:“子傑,你拍我一下腦門。”他挑挑眉,鐵砂掌蓋來,疼!是真的!
然後聽他下一句道:“今天是周末,民政局關門,明天記得把戶口簿帶出來。”
於是這晚我回家,直接抱著戶口簿睡覺了。
第二天走出民政局,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機拍了張紅本子的照片,傳給閨密簡寧一顯擺。
嘀嘀兩聲,短信回來了:敏子,我要當伴娘!
我回她:考慮考慮。嘴角卻樂開了花。
“蘇敏,專心點走路。”警告聲在前,我剛哦了一聲,就砰的一下……撞路邊的電線杆上了,頓時眼冒金星,很是哀怨地道:“你早點提醒我呀。”
暖熱的手掌貼上我額頭輕撫,他的語氣頗為無奈:“你整天心神恍惚,我提醒得過來嗎?這麼大一根柱子,你也能一頭撞上去,我以為你是想練練鐵頭功。”
鐵頭功?我還硬氣功呢,一點都不厚道,純心埋汰我。
過了兩天,甜甜蜜蜜拍完婚紗照,迫不及待先跟攝影師要了毛片,跑簡寧一那繼續去顯擺了。看吧,雖然我整天奔在日頭底下訓練,皮膚給曬黑了,可粉底一打,雪白的婚紗一穿,還是嬌俏漂亮的。更主要的是,穿著純白色西裝禮服的子傑,真就像一個白馬王子。
而這個白馬王子,是我的。
這麼喜慶美好的事,能不跟最好的死黨分享嗎。結果寧一囫圇吞棗看完所有照片後,表情頗為莫名地看著我。看她這架勢我就生出不祥的預感,指著她鼻子警告:“你丫給我說點好話,要不然伴娘我找蕭雨做。”
“蕭雨?你敢!”寧一獅子咆哮了。不怪她如此情緒激動,而是她死磕了大把年頭還在守望期的陸家哥哥陸昊,初戀情人不巧正是那蕭雨。我、寧一、蕭雨,是一個院裏長大的。在陸昊毛還沒長齊時,簡寧一這小丫頭就昭告天下這輩子跟定陸昊了。偏偏陸昊那人賊壞,送到嘴邊的當哥們,一頭栽進了蕭雨的溫柔情海,從而奠定了寧一與蕭雨的情敵生涯。
後來蕭雨揮揮衣袖出國去了,陸昊的初戀才算是終結。
在我用出蕭雨這個必殺技後,寧一瞟了個哀怨的眼神給我,再飄忽一句話出來:“敏子,其實我是想跟你說八字箴言。”
“哪八個字?”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不懂,語文學得沒你好。”
她歎息,一腳踹向我:“你個文盲,趕緊滾去學習。還有,忘了跟你說個事,陸向左要回來了。”Who?陸向左?驚悚之後就是哀號聲起。
陸向左是誰?陸昊他親弟!
從小到大,我跟他幹架最多,不知有多少回被老爹訓斥是受他連累的,曾有一度我把他奉為災星。好不容易盼著他走人去禍害帝國主義了,這還沒過幾年,居然說又要回來了,真真是個噩耗啊!
“瞧你那小樣,至於嗎?”簡寧一在說風涼話了,她小時候跟著陸昊,也少不了被陸向左欺壓,可她那小心思在陸昊身上,想盡各種辦法賄賂這小叔子。後來陸向左不知被她拿什麼收買了,改而將炮火完全正對我,轟得我灰頭土臉。
他走的那天,我沒去機場送。而是跑到廟裏去燒香,不為啥,為還願。每年去廟裏都得跟佛祖爺爺許個願,讓陸向左遠離!終於是被我盼著了。
沒了陸向左的荼毒,我的學校生涯混得風生水起。
這不,後來還碰上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事——與我家子傑結緣。
時間一日一日過得飛快,婚禮前三天,按照規矩,男女雙方都不能見麵。在子傑與老爹他們商量下,婚禮就辦在本市,所以他陪著從C市趕過來的準公公和準婆婆入住在酒店。
如此這般,我又憂鬱了。
要連著三天都看不到他啊,當真是度日如年。婚禮前一天,寧一看我鬼打牆一般在房裏來回踱步,就發飆了。她發飆的結果是領著我直接殺去酒店,此建議甚合我意。
這丫最喜歡埋汰我,可卻幹了件特仗義的事,就是慫恿我去偷窺我家子傑!
我倆先是遮遮掩掩避開耳目偷跑出了家門,再特意跑商場換了個裝。等站定在準公公、準婆婆一家入住的酒店樓下時,我朝戴著大太陽帽的簡寧一看了看,嗯,不會露餡。
反觀我,那就更不會露餡了!一款波西米亞風的長裙裹身,一副超大號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還有一頂長波浪卷的發套,就是走到老爹麵前他也認不出我。
既然來意明確,自當直奔主題,由簡寧一與大堂服務周旋引開視線,我悄悄潛入電梯。出了電梯轉過一個彎,剛走幾步,我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扒牆角一看,果然是我家子傑!他輕靠在牆上,麵前站的靚麗女子是小嬸嬸,柳眉緊蹙地看著他。似乎在我來之前,他們正在爭論著什麼,但就目前氣氛而言,應該是結束了。
隻見小嬸嬸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子傑,姐不想你步我的後塵,好好想想吧。”轉過身往走廊另一頭走去,身影似有淒涼,很快就消失在某扇門內。
我不明白小嬸嬸為什麼會那樣說,聽著那話,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有點不敢走出去了,整個身體幾乎是全趴在地上,從下往上的角度仰看著他的側臉。那張臉上有不安、有壓抑,似乎還有……我看不懂的沉痛。
忽見他在兜裏翻找著什麼,找了一圈後在褲兜裏摸出手機,手指極其靈活地翻滑,然後定格住。心中微動,小心地從地上爬起,視線瞟過他掌中的手機上。即使隔得遠看不清,也意識到他在看什麼,因為他的神色迷離,曾經我見過一次,在看餘淺姑娘照片的時候……那個名字多少次我在心間徘徊,卻從不敢去深想。而就在婚禮前一天,他看著她的照片滿眼痛楚,這代表了什麼?茫然轉身,告訴自己,他隻是在緬懷過去,給他安靜的空間。
走到樓下,簡寧一跟那大堂經理你來我往相談甚歡。我在旁觀望五秒,決定繞過他們,咱不能破壞人情感交流,指不準對上眼了,那也不用吊死在陸昊那棵樹上了。可剛走出酒店大門,手臂就被簡寧一給拽住了,嚷嚷聲起:“敏子,有你這樣的嗎,走也不喊我一聲。”
我回頭將她紅撲撲的小臉望了望,這春風得意的,到底臉蛋長得漂亮就吃香啊。撣去她的爪子,無精打采地拋了一句:“不想破你的桃花運。”那丫的狗鼻子出了名的靈敏,立即就嗅出點啥味道了,她湊近我問:“怎麼了?沒見著你家男人?”
我搖搖頭:“見到了。”
“那怎麼這麼快,沒說點啥,膩呼一下呀?”她不懷好意地拿肩膀頂了我一下。
膩呼?我倒是想呢。“我見著他,他沒見著我。”
簡寧一沒聲音了,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不問我原因?”她卻拍拍我的肩道:“看你這落寞的表情就能看出點苗頭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吧。”
微微動容,這孩子極少像這樣著調過,要在平時,肯定使勁消遣我。難道我看起來真的很落寞?這兩個字有些陌生,似乎從未與我關聯過。
到了晚上跟寧一同躺床上好久也沒睡著,我到底沒繃得住心事,將白天的情形講了出來。她悶在被子裏默不作聲,我推了推她問:“你有什麼看法?”
被子呼地被掀開,她氣急敗壞地坐起來吼:“蘇小敏,有你這麼坑人的嗎?看看幾點了?淩晨兩點鍾!你把我喊醒就為講你男人看前女友都排不上的女人的照片?那能代表什麼?”
我心虛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還真是淩晨兩點,那丫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睜也睜不開。我小聲咕噥:“我就是不知道代表什麼才問你的啊。”
她哀號了一聲,往後倒進床內:“你也說了,那姑娘是你男人堂哥的老婆,他們能有什麼可能?人還拋夫棄女跟他?我都不明白你在這兒糾結啥。難道說你會因為他看看女人照片,然後明天不結這婚了?”
鐵定不會!經她這一分析,確實有點像我在胡亂糾結。可是心裏慌寥寥的,最終我把這焦慮的心情定義為婚前恐懼症。
然而,婚禮這天夜裏,就確診了我不是婚前恐懼症。
即使我滿臉漾著幸福的笑,即使我滿心都是甜蜜的喜悅,即使我假意不懂他不要孩子的原因,即使我……不願承認餘淺姑娘始終都在他心底,也逃不開這一刻。
他站在與我幾步之遙的陽台上,滿身的孤寂與絕望沉載,我躺在承著我們喜慶的婚床上,靜默相守且凝望。距離由此而生,不是空間的,是心與心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