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草叢裏走出來,武器抗在了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怎麼樣,服不服?”
袁珺瞪著我,緊閉著嘴不作聲,看她這表情也不像服的樣子。我故意從她身旁跨過,丟下一句:“等練好射擊再來找我吧。”哼,就她那兩把刷子,還敢跟我比射擊。
“蘇敏!”還沒待我撂下話揚長而去,袁珺在身後喊我了。頓住腳步也沒回頭,隻是諷笑著問:“還想來?”她要有這特殊癖好,我絕對會滿足她的。
“敢不敢放下武器和我單打一場?”
玩單挑?我轉過身看她,隻見她已經手撐著地,極其艱難地想要起身,微有詫異,她倒是挺堅挺的嘛。格鬥搏擊是她的強項,雖然我們從未真正硬碰硬對打過,可那個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尤其明顯她在用激將法激我,我又豈會上當。於是我笑道:“沒有多此一舉的必要,我們在演練,你已被我方殲滅。”
正待抬步離去,袁珺姑娘忽然幽聲說:“加重賭注,誰輸誰就退出這次特訓。蘇敏,再問你一次,你敢還是不敢?”
當下,我想到了巫婆與白雪公主的故事,袁珺就是拿著毒蘋果的巫婆,我自然是正麵人物白雪公主。她將紅燦燦的蘋果伸到我麵前,引誘著我一口吞下,老實說,這個賭注很誘人,也很危險,更是刺激。一場定輸贏嗎?很合我口味。
我將武器扔在了地上,還沒開口,忽然有道細小的聲音傳來:“蘇敏,戴上通信器。”是子傑的聲音,來自掛在我脖子上的通信器,裏頭又重複了一遍命令。基於長期受迫模式的養成,我將通信器放進了耳朵裏。
隨即那頭他沉穩開口:“聽著,攻她下盤。袁珺格鬥技巧最大的死穴,就是下盤不靈活,她擅長手上擊打招式。”
恍然而悟,他這是在給我作弊啊,他此刻定是在哪個位置看著我們。心裏樂翻,有了他這個後盾,我頓時信心滿滿,勾起唇對袁珺說:“來吧。”
雖說格鬥不是我的強項,但同時受訓,同樣規格教習,她學到多少,我也學到了多少,隻是技巧上有偏差。加上剛才她腹部受我襲擊,算是有傷在身,我還有後盾,所以覺得贏她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真到打鬥起來,才發現自己輕敵了,也可說這袁珺姑娘深藏不露。她遠比多次對戰訓練中表現出來的身手更矯健,出招更淩厲,完全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並且顯然連許子傑也低估了她,她的下盤路哪裏不穩健,掃堂腿踢得可利落了。
隻過幾分鍾,我就已顯敗勢,耳內歎息聲起:“蘇敏,你不是她的對手。”他在旁也看出了苗頭?可賭注下在那兒,我如何肯服輸,這不是麵子不麵子的問題,退出特訓代表的背後意義是放棄他,這在剛才彼此的眼神中已經傳達。
“聽著,蘇敏,你如果想贏,就必須速戰速決,越拖下去對你越不利。乘剛才襲擊的後挫力的威力還在,攻她腹部和手。”
我立即聽令行事,出拳擊向她腹部,她縮身避開我這招,卻不知我真正的目標是她手骨,小擒拿捏住她的腕骨,用力往我旁邊一拽,繼而一腳踹向她腹部。同時受創,傷上加傷,她整張臉疼得都揪在了一起。
“閃到她身後去,劈她後頸。”
我身形急變位,手掌拍下瞬間,耳中指令又到:“踢她膕窩!”抬腳,踢中!袁珺姑娘往前趴伏在地,跌了個狗吃屎,這回不用他再教了,一個飛身疾撲,壓在了她身上。可她卻仍舊頑抗,想掙紮起來,到這種時候,女人與女人之間打架就不講究技巧了。
她一邊吼著“蘇敏,我不會輸給你的”,一邊則一個抬肩將我往旁掀,反手還來抓我的臉。好家夥,居然想破我相,那也別怪我,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死命按在地裏,另一手反剪住她的手腕,用力壓她紅腫的傷處,疼不死你丫的。
等到許子傑不知從哪走出來喝止時,我們倆的戰況都不太樂觀。我衣服上的紐扣被扯落,她帽子不知跑哪兒了,臉被我摁在泥地裏,吃了滿嘴的汙泥,還被我壓在身下無法動彈。
咆哮聲起:“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我自然不能揭穿他其實早在附近的事實,佯裝低著頭挨訓,一句話也不吭。而袁珺姑娘則在看到他後,開始號啕大哭。
待我們一前一後回到營地時,其他組員都已在列。
“報告,我想退出這次特訓。”袁珺走到了前列,揚聲對兩位教官彙報。
我殷切的目光看向許子傑,心裏念著:快答應吧。乘著天色還早,還能聯絡外界來將人帶走,免得拖到明天。哪知他麵無表情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吃不了這個苦,無法勝任接下來的訓練課程,所以自願退出特訓,回原來的崗位繼續待命,為下一次做好充分的準備。”
靜默,我幾乎看到許子傑眼中也閃過了訝異。這話委實說得漂亮,換成是我絕想不到這麼好的台詞,隻會實打實地硬梗著脖子要求退出。
“你知道何為崗位?崗位就是你堅守的這塊土地,你站在哪裏,哪裏就是你的崗位。袁珺,你的請求我駁回。”許子傑做出裁決,我的心也涼了。
隻見他站在上首位置高聲道:“你們十個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才能站在這裏的,我不希望再出現任何人跑來對我說吃不了苦之類的話,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們在逃避,對自己不負責任。現在告訴我,你們想當不負責任的人嗎?”
“不想!”
“很好,記住你們現在說的話。一周後,將開展綜合測試,一場定輸贏,就看你們誰留到最後。”許子傑的視線掃過我的臉,眼神中帶著警告,似乎還有鼓勵。
基於那個“溫暖”的眼神,我決定深明大義不追究袁珺姑娘反悔這事了。老實說這場勝利我贏得也有點虛,要是沒他在耳邊指導,那輸的一定是我。這次教訓告訴我一個道理:寧可相信小人,莫要相信袁珺。
夜間集訓解散後,有個意外的驚喜等著我。許子傑在確定我腳傷無礙後,讓我每晚訓練結束後到林地空處訓練格鬥技巧。我壓抑住興奮忐忑地問:“你教我?”
他挑挑眉:“要不然呢?還是你不想我教?那行,我安排左韜。”作勢欲走,我連忙拽住他的胳膊:“別別,你教就好,不用麻煩左韜了。”
額頭一個響指敲來,疼得我齜牙,他冷著聲訓斥:“左韜是你叫的嗎?”
我捂著額頭委屈地回嘴:“就私下裏說說的嘛,你不也讓我私下裏喊你名字嘛。”一個響指又敲來,直接打我頭頂,“我和左韜能一樣?”
好吧,大人威武!
等我第三次被他過肩摔摔在地上齜牙咧嘴時,我在心裏大呼:大人暴力!
這格鬥技巧也不是他這麼訓練的啊,拿我當沙包一樣甩了,他還美其名曰要練就練最基本的,先從被摔練起。我欲哭無淚!等到他終於放行時,身子都在風中打戰,那個疼啊,全身骨頭都散架了。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又如期赴約了,原因無他,我要跟他談戀愛。雖然方式暴力了點,但至少是單獨相處,這天黑風高的,這花前月下的,指不準可撈著點啥好處,比如……
“哎喲!”我一個四腳八叉被掀翻在地,頭頂的月光被許子傑慍怒的臉遮擋,聲音寒涼:“蘇敏,你要是再不集中注意力,我不介意今晚磨煉久一些。”
如此更好!我在心中歡呼雀躍。臉上卻難維持淡定,因為小臀部被剛才那一摔,估計是青了一塊。從昨晚起,我這身上就多處烏青,全被他摔的!照此下去,相信到綜合測驗那天,我就體無完膚了。
一隻手伸向我:“起來!”我頓時就樂了,喜滋滋地拉住他的手,就勢要站起。哪知還沒站穩,就被他順勢往前一送,然後以惡狗撲食之勢跌趴在地。頭頂傳來他肅寒的聲音,“這是教你任何時刻都要提防對手,反應要靈活,要學會隨機應變,剛才你有足夠的時間穩住自己而給予我還擊,可你卻跟木頭一樣傻愣愣的。”
羞憤,他居然說我像木頭!我那不是因為相信他,才把手伸給他嘛,哪裏防到他來這一手啊。真憋屈,要摔我也弄個好一點的姿勢吧,總之我在他這是形象全無。
“自己爬起來!”
我咬了咬牙,從地上爬起,轉身就是一個掃堂腿踹他胸口,他往旁及時避開,眉毛掀了下:“這招不錯,速度可以再快些,腳再抬高一點,就不容易避閃開了。”
得了他讚賞後,再接再厲,引身出拳劈他肩膀,卻被他一把揪住手臂然後反旋,另一手肘已經勒住我脖子,將我整個人控在了他胸前,動彈不得。他磁性的嗓音就在耳旁:“你這招出拳速度太慢,反應也不夠敏捷,見勢不對就迅速收拳。這種反擊招式,袁珺最擅長,她在拳路上有一套,應該做過專門特訓。蘇敏,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我走神了……原諒我實在抵抗不住眼下的情勢,後背貼著他健碩的胸口,耳邊聽著他說話,幾乎那吐露的氣息都能感受到,這要我如何能集中精神嘛。
被他如此喝問,急急回頭欲解釋,哪知估錯了兩人靠近的距離,回頭間剛巧臉頰擦過他的唇,頓時兩人都愣住了。隨後那處被他唇觸過的臉頰如火燒般蔓延開,一直燙到耳後根。上一回的情景如數竄入腦中,這是自那日後,我與他最親密接觸的一次了。
而下一瞬,我與他又做了一次非比尋常的親密接觸。俯壓而下的唇瓣帶著涼意貼近,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吞沒了我。這次,他沒有淺嚐輒止,而是試圖挑開我的牙齒探進來,可憐我因神經高度緊張而牙齒緊磕,他在周旋了一會兒後,鬆開些抵在唇邊輕語:“張嘴。”
基於腦子對他的命令是自然遵守模式,牙齒一鬆,唇自動啟開,隨即他的舌挑入,勾卷。在席卷了幾個來回後,他似覺不夠,轉而吸吮我的舌,直到舌尖發麻才鬆開,繼續勾舞其他領地。他的手早已鬆開對我的鉗製,改而一手按住我後腦,一手扶住我腰。
越到後來,腦子越加混沌,隻感覺酥麻從舌尖蔓延向四周。終於他退開了唇,氣息紊亂,視線內可看到他的唇瓣帶著晶瑩的水潤,那其中有我的功勞。
這可是質的飛躍啊!我就說天黑風高,花前月下,能撈著點啥好處,這不,福利來了。
許子傑再開口時,嗓音微有沙啞:“今天就到這裏吧。”可話這麼說,他的手卻沒放開,還擱在我腰上。
這個晚上我沒失眠,睡得特別好,春夢無邊。
所謂練兵千日,用在一時,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清晨曙光微涼,所有人都集合在場,聽著許子傑宣布今天的測驗項目。采取的是兩兩對決方式,完成五項考核,最終勝利的五名加入特派組。
正在準備分組時,忽然袁珺大聲道:“報告,我請求與蘇敏一組測驗。”
得,這丫是跟我杠上了,赤裸裸地挑戰呢。我挺了挺胸,心道誰怕誰,不就是格鬥技巧比我稍強嘛,敢這麼囂張,滅了你。
五項考核,前四項我與袁珺平分秋色,各贏兩場。而一場定勝負的最後一個考核,偏偏就是格鬥技能對戰。我知道她就等著這呢,勢必是要挽回私鬥時輸給我的場子。那看著我的小眼神,藏著一把把小冰刀,恨不得做那李尋歡,全飛我身上來。
真正動上手時,才發現人比眼神還淩厲,她出的每一招都虎虎生風,踢過來的每一腳都帶著狠意。我幾次都險險避過,不敢掉以輕心,先以守為攻,抓準時機再擊她空門。
幾十個回合後,仍未見真章,兩人都不由得有些氣喘。欺身靠近的瞬間,袁珺忽然低聲道:“蘇敏,你以為指揮官私下教你練習了一周格鬥技巧就能贏我嗎?”心中一沉,她居然知道?一拳擊中我腹部,疼得我彎下了腰。
好你個袁珺,給我玩陰的,故意用別的事來分我心神。
剛避開她擊向我麵門的一拳,又聽她道:“我就說上回在林子裏你的拳腳功夫怎麼可能贏我,原來是指揮官在私下指導你。這種行為叫徇私!我會向上級領導反映的。”
呃,肩膀被她一腳踢中,人往後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瞬間半邊肩膀麻了,這一腳可真夠狠的。袁珺似乎找到了甜頭,一邊攻擊一邊拿話刺我,而且全圍繞在許子傑身上,也是我死腦子轉不過彎來,隻要碰到他的事,就傻傻分不清楚。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尖哨,我微轉目光去看,隻見許子傑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看著場中,目光正凝向這邊。心中一凜,立即屏氣凝神,不再受她分心。老實說,頭兩天挨的那幾頓摔還真挺有用,皮都摔厚了,隻在被擊中時疼得發麻,過後立即就可忽略那疼。
當我一個重重的過肩摔將袁珺撂倒在地時,她睜圓了震驚的眼,似乎無法相信她會在最引以為傲的格鬥對戰裏輸給我。我緊緊壓住她的身體,將她雙手反縛,輕聲道:“袁珺,你知道你輸在哪裏嗎?心不正!”
如果她不求勝心切對我使陰招,而是全神貫注將心思用在對戰上,那麼就算我臨時抱佛腳練習了一周,也難是她的敵手。許子傑曾說,袁珺的格鬥技能並非一朝一夕間練出來的,而是長期刻苦的訓練,所以我要贏她,一個字:難。
成績出來,特訓就結束了,我被入選特派隊,而袁珺自然落寞離開。在正式入編前,上級給安排了休假,算是慰勞我們這兩個月的不見天日。
於是,我與許子傑走在大馬路上,烈日當頭,美其名曰——逛街。
是他提出的,當時我有被驚悚到。途經商場,他拉了我進門,揪住他衣袖問:“你要買東西?”他搖搖頭,“你給別人買禮物?”他又搖搖頭,“那你來這裏幹嗎?”什麼都不買跑商場吹空調?太會為國家節省資源了吧。
“女人不都是喜歡在戀愛時逛商場嗎?”
我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吞咽了口唾沫:“你是說,你在和我談戀愛?”
他輕睨我一眼:“要不然呢?”將我手從他衣袖拽下,改為握住。我的小心髒又撲通撲通蕩漾了,逛街、戀愛,想想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