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許我唯一,許我天荒·下》(4)(3 / 3)

可是我卻覺得周身從外到內,從頭到腳,骨子裏泛冷。原諒我的腦神經沒法運轉,到了麻木不仁的境地,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後才拿出手機撥通簡寧一的號碼。因為這時候除了找她,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傾訴,而如果不傾訴,我想我是完了。

電話接通時傳來的是男聲,我默了下,輕聲道:“陸耗子,麻煩你把手機給寧一。”許是我的口吻太過正經,那頭像是愣了兩秒,繼而丟了倆字:“等等。”再傳來聲音已經是寧一在說話,我隻做了個要求,“能讓你男人消失半小時嗎?”

然後她丟了與她男人一樣的兩個字給我:“等等。”

好吧,這默契……等到她終於肅清“蒼蠅”後再回來,對著話筒道:“蘇敏,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跟我說,否則我飛不死你丫的,老娘我可是好不容易把陸昊逮在家裏一回。”

我沉默了下,將剛才偷聽來的事跟她倒豆子般全說了,講完後靜等她高見。

卻聽她咂吧了兩下嘴後問:“就為這事找我?”我老實應聲,講得這麼明白,不為這事還能為啥?難道跟她探討如何“辦事”?

寧一在那頭直接幹脆地說了倆字:“離婚。”

我頓了頓,中肯地問:“有折中的辦法嗎?”前後我跟他結婚才半個來月,這丫就在那兒慫恿我離婚了,有這麼當閨密的嗎?她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頭寧一的笑聲特別尖銳,帶著滿腔的嘲諷意味:“敏子,你其實隻是想傾訴,不是想要聽我建議,我勸的你要能聽,就不叫蘇敏了。你栽了,是真的栽了,你家男人從頭到尾在利用你,跟你結婚也是為保別的女人,都這樣你還是對他沒絕望,你這輩子是跌在這條河裏爬不起來了。要折中的辦法?行,有一個,跟他死磕到底吧,指不準有一天他發現你的好,然後回頭就愛你了。”

嗯,到底是閨密,確實懂我,這方法聽著也勵誌,正想誇獎兩句,那頭她又金口斷言了:“保守估計,你得等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好浪漫的成語,好悲摧的人生。不過我願意。

微仰了目光看頭頂的太陽,在目眩中輕聲道:“寧一,你知道嗎?其實能夠等到天荒地老,也是一種幸福。”那頭寧一哀歎:“敏子,你已無可救藥。”直接將電話摞了。

嘟嘟聲流轉在耳膜間,單調孤涼,如我心境。

齜牙咧嘴,漾開笑容,這樣才像沒心沒肺的蘇敏嘛。控製不住腳,走著走著又回到了酒店樓底下,我左右看了看,找了輛停在車影中的越野車作掩護,目不轉睛盯著大門。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出來,不由得覺得心焦煩躁,難道剛才我走開那麼會兒,他們恰好都離開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回來是要幹嗎,等著子傑出來衝上去跟他幹一架?貌似打不過他,吵的話也沒氣勢,被他眼一瞪我就蔫了。

再說這個事,我根本沒理,是小叔叔虧待壓迫了他們許家。對,我是回來找小叔叔理論的。總算找了個可說服自己的理由,心緒稍稍回轉了些。

突然身後傳來沉喝:“幹什麼的?”我被嚇得驚跳而起,回頭一看,是穿著製服的保安!基於心情不算美好,我沒好氣地嚷:“師傅,能不這般嚇人嗎?”

卻見他邁上兩步,冷哼著說:“注意你好久了,鬼鬼祟祟躲在車子旁邊,是不是想拿工具劃花客人的車?”

我鬼鬼祟祟?劃車子?瞬間暴怒:“你怎麼說話的?我哪裏鬼鬼祟祟了?你哪隻眼睛看我要劃車子了?”本來就一肚子哀怨沒處抒發,找簡寧一那丫談心,給我左一個天荒地老,右一個無可救藥,直接把我給說憂鬱了,回頭還碰上這事,能怪我脾氣暴嗎?

那保安許是沒想到我突然這般凶悍,往後略退了一步,卻仍不依不饒地質問:“那你一直站在車後幹嗎?都有半個多小時了。”

“哈!”我仰天諷笑,“我看這車型不錯,行嗎?我研究下細節回頭去4S店買,行嗎?”

“你喜歡這車?”

“對,我就是喜歡,怎麼了?”

等等,聲音不對!方位不對!倏然轉身,高大挺拔又英俊帥氣的許子傑不知何時站在了車前,剛才講話的顯然是他。我頓時就蔫了,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諱莫如深,一點都看不出來他之前有過情緒波動。

他的視線從我身上撩過,轉向那邊的保安,淺聲道:“抱歉,她是我老婆,是我讓她在車邊等一下的,給你添麻煩了。”

保安怔了一下,連聲道歉,訕訕而去。

我將眼前的越野車重新審視了遍,話說我這眼光也忒毒了點,隨便找了輛車子掩護,居然就找了他開的那輛!不過我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多了輛越野車,剛買的?不像,成色有些舊了,朋友借的?

“還不走嗎?”催促聲傳來。

“去哪?”

他蹙了蹙眉,跨過兩步拽起我的手就往酒店反方向走。我指指後麵車子問:“把車撂這不開了嗎?”

“哪裏有車?”

“你剛才不說那車是你的嗎?”

“我有說過?”

回想了下,好像沒說!可他說話時的神情,倨傲鎮定,從容自若,然後讓在場的其餘兩人都以為那輛車子是他的。不得不承認,氣勢上,我輸他的不是一截。到我這兒就是差點幹架,到他那兒一句話就把紛爭解決了。

低眸間視線落在他拽在我腕間的手上,不緊也不鬆,就像他對我的態度。時而強勢冷凝,時而婉轉溫和,將我的心如旋珠撥轉,控在執掌間,逃也逃不開。他的心中是否有著一把戒尺,衡量著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或遠或近。

當他鬆開手攔車時,驟失的溫度讓我心中一空,這才發覺,原來哪怕他在我不遠不近的地方也是好的。如果有一天他像現在這樣放開我的手,到了我無法企及的位置,那才真的叫悲摧人生。

他把我送到公寓樓下沒有停留就去辦事了,我撥通了小叔叔的手機。

之前在酒店樓下被發現,以子傑的智商能猜不到我為何在那兒嗎?可他一路沉默,沒有多問一句,甚至態度是從沒有過的謙和,卻多了疏離淡漠。

如此這般,我要是還拎不清,就真是豬腦子了。與小叔叔的這場會談,成了必然之行。

約的是公寓對麵的咖啡館,等了二十來分鍾,就見一身黑沉裝著的小叔叔推門而入。

等他落座時,醞釀了下情緒,打算開門見山,因為就我這腦力,還不夠與小叔叔鬥智的。

“咳咳,”以兩聲輕咳為開場白,隨後要求,“小叔叔,你能把餘淺放了嗎?”

那邊小叔叔聞言頓了下,漫不經心地問:“子傑告訴你的?”我搖搖頭,凝目而望:“昨天你讓我有空就去陪陪小嬸嬸,你也知道的,你的話我一向都聽,所以今天上午得了空就過去酒店了,結果很不巧,你們不方便見客。”

我這意思應該表達得很清楚了,不想他又把過錯加注在子傑身上。

小叔叔的神色微不可察地變了下,轉而又恢複了自然。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藍山,才淺聲道:“小敏,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處理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忽然鼻頭酸澀,垂眸間有水珠滾進了茶杯裏,漾開一圈圈水紋。耳畔傳來男人驚疑的聲音:“小敏你……”

“小叔叔,我知道你疼我,可不能是這樣的。”

恍然明白,難怪許子傑明明在醫院時對我一副深惡痛絕樣,過了一個月卻主動來找我道歉;後來進了特訓隊,他有條不紊地向我提出交往、戀愛,然後結婚,就像是一個既定好的方程式;而婚禮那天當晚,他獨自站在陽台浸潤在黑暗裏,滿身孤涼與絕望!

這許許多多的事情背後,都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餘淺姑娘。

他為了她向我低下高傲的頭,他為了她強顏歡笑與我從戀愛到結婚,他為了她甘願隱忍所有的悲苦,隻是為了她。

再抬頭時,淚眼已經蒙矓,我從未這樣哭著求人,尤其是對著小叔叔:“放了她們吧。”

於情於理都不能拿婦孺嬰孩作為要挾,那不僅對子傑是一種折辱,更對我是一種莫大的諷刺。本以為婚姻的背後,最多就是這個男人放不下過去,為成事而接近我,如此這般反正我本就有意於他,也甘願被利用,最起碼還能在夾縫中獲得他的注目,那我也就滿足了。

卻不知,就連那些注目都是奢求來的,是他千般隱忍後不得不為的。

不得不!三個字何其諷刺啊,我蘇敏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抬手抹去眼淚,想來個笑臉掩飾這一臉苦相,卻聽小叔叔道:“笑不出就別強笑了。當初我就問過你想清楚了沒,你的答案是從未有過的肯定。既然如此,無論是大哥還是我,都會為你達成所願。”

“可是我……”

“小敏,別插嘴,聽我說完!”

縮回了到嘴邊的反駁,心生懼意。老實說,小叔叔嚴肅起來,要比老爹還嚇人,麵色微沉,眼神卻幽深銳利。

“從小我就教過你,目標明確了,就盡可能地實現它。過程可以暴力,可以溫情,可以強取豪奪,也可以心甘情願。權看你如何衡量這個目標的價值,看它是否值得你拚盡全力。”

“那……我和他已經結婚了,沒必要再關著餘淺母女了吧?”

他卻搖頭而歎:“小敏,你還是不懂。你真以為我軟禁她們母女是為逼許子傑娶你?誠如你小嬸嬸說的,逼迫而來的婚姻不會長久,這個道理我又如何會不懂。自你小嬸嬸嫁給我開始,咱們蘇家與許家其實已經連成一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許家是一個深坑,要想水漲河滿,必先保證沒人會臨陣退縮。要做到這個保證,那就必須先排除軟肋,餘淺母女,就是他們兩兄弟的軟肋。與其讓對方拿她們來做文章,還不如由我們蘇家插手,將人隱藏起來,起碼要比留在他們身邊要安全得多。”

這回我有些聽懂了,遲疑地問:“你的意思是餘淺其實是被我們蘇家暗中保護起來?”

“要不然呢?你當我和你老爹是搶劫犯還是拐騙犯?”

呃,麵色微赧,我小聲辯駁:“我哪有那意思?”

“嗯,是沒那意思,就是我這屁股還沒坐熱,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我放人。”

哪裏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不過就是小抒發了下情懷……

之後從小叔叔口中得到了肯定答複,等子傑和他堂哥許子揚正式在Z市翻身後,餘淺姑娘就會回來了,這是他們之間一早協定好的。

因此我也鬆了一口氣,至少這個事沒我想象中那麼糟,但我依然覺得難過。

自那天開始,我和許子傑之間似有什麼變了,表麵上好像保持原狀,該埋汰我時埋汰,該修理我時照樣修理,可就是有股子疏離油然而生。

矛盾偏飛,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終於某天,爆發了。

爆發點還得從小白說起。

晚上子傑回來,將外套一脫扔沙發上,習慣性地走向狗窩去撥弄撥弄小白,這是他們一人一狗之間的逗趣。突聞那頭沉聲而問:“小白怎麼回事?”

我探頭朝那邊一看,就見小白橫躺在地,肚皮都露出來了,眼皮半搭著,似奄奄一息狀。我心中一緊,急忙跑過去,等到了近處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摔過去。那狗屋的墊子上,明顯有疑似嘔吐物,恰恰就在小白的嘴邊。

寒涼的目光射來,其中含著沉怒。他俯身抱起小白就往門口走,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跑到沙發邊抓起他的外套跟了上去。火急火燎趕到寵物醫院,醫生一診治,就語帶責怪道:“你們也太不當心了,這症狀明顯是吃壞肚子了,而且有段時間了,怎麼到現在才來看?”

“你給它吃什麼了?”耳旁質問聲起,子傑麵色已是蕭寒。

我心中一沉,莫不是昨晚我吃剩下的肉湯拌飯有問題吧?這陣子他貴人事忙,常不回來吃飯,我一個人夥食就簡單了,有時候懶起來就拿隔夜飯泡泡,或者炒個蛋炒飯之類的。通常這時候,小白就在我腳邊巴結奉承著,肖想我碗裏的飯菜。

可這都跟我吃了那麼多天了,之前都沒事,怎麼會突然就吃壞肚子了?

在子傑嚴厲的眼神下,我支支吾吾說出昨晚那個肉湯拌飯,旁邊醫生一聽連連搖頭:“這種寵物狗的胃金貴,哪裏能吃粗糧啊,肉湯裏麵有油脂,會滑胃,難怪會吃壞呢。”

我哀怨地轉眸,這獸醫會不會說話呀?白米飯這麼金貴,怎麼到他嘴裏就成粗糧了,還肉湯滑胃,我呸!哪門子的歪理,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沒看子傑已經在那兒怒火熊熊燃燒了,還在旁邊火上澆油,這是要害死我啊。

從寵物店出來,小白已被打了一針,還喂了藥,相比送來時的氣色要好了許多,如今正偎縮在子傑懷中閉目休養。我悄悄瞟了眼他的臉色,賠著笑伸手:“我來抱吧。”

卻見他往後退開一大步,冷冷丟下一句:“不用。”隨而繞開我而走,徒留我一人僵立在原地。眼見他越走越遠,咬了咬牙,趨步追了上去。

無聲沉默,我沒有緊靠著他,落後在一米開外處,步伐與他保持一致,左腳起,右腳邁,像以前走隊列正步一般。突然有些懷念那段日子,那時候不管他對我心存何念,至少沒有這許多煩惱事。

……

愛情的這條長河,是我無數次跌倒又爬起的過程,因為唯有爬起,我才能離頭頂的太陽更近一些。子傑,就是我的那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