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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裏,我出生在一個和和美美的富裕家庭裏,爸爸媽媽是俊男美女,把我當寶貝一樣嗬護。我身邊有很多很多朋友,女生們都羨慕嫉妒地叫著我的綽號——公主殿下。
沒錯,這麼美麗的我,隻有王子才能配得上我。我不是公主是誰?
在那祥雲飄逸、紙醉金迷的夢境裏,我每天都好開心還好快樂,所有的人都順著我的意。
小酒館老板是我的清潔工,每天隻能跪著給我擦地;房東太太是我的洗衣婦,每次看到我時連頭都不許抬;還有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圍繞在我周圍,她們都是我的仆人……哦,長得好像那幾個老是跟我搶超市大減價的惡女人啊。
什麼都不缺的我,終於幸福地長到十六歲。花兒一樣的年紀,比花兒更美的是我。
有一天,我忽然感覺自己很不開心,因為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一個喜歡我的男朋友。
“為什麼我這麼美這麼可愛,卻沒有王子出現?”我對著鏡子發出疑問。
很快的,王子就在繁花似錦、柳浪聞鶯的美麗景色中出現了。
騎著白色駿馬的王子殿下,一張清俊的臉龐,文秀高雅,多麼像屹立在原野迎風傲立的白楊。
我好開心地迎上去,問王子說:“我美麗嗎?”
白馬王子淡笑著說:“你很美麗。”
我又問:“你喜歡我嗎?”
白馬王子卻調轉馬頭:“抱歉,我不喜歡淺薄的女人。”
我急了:“我哪裏淺薄了?”
白馬王子已經遠去,他的聲音飄散在雲霧中:“美麗跟喜歡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第一句問的是你的外表如何,而忽略了內心的美麗。”
我呆呆站在原地,即使周圍鮮花著錦,也無法掩飾我心裏的荒涼。
白馬王子離開了,很快又來了騎著棕色駿馬的王子。王子有著黝黑的皮膚健碩的體格,隨便笑一笑,潔白的牙齒閃耀迷人,這是一個很陽光很開朗的王子殿下啊!
我好開心地迎上去,問王子說:“我富有嗎?”
陽光王子露齒一笑:“你很富有。”
我又問:“你喜歡我嗎?”
陽光王子卻繞過我說:“哈哈,我討厭虛榮的女人。”
我急了:“我哪裏虛榮了?”
陽光王子的聲音一點也不陽光:“金錢和愛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第一句就問富有與否,而忽略了自己是否善良。”
我呆呆站在原地。
當我炫耀美麗的時候,王子會向我要求內在。當我炫耀富有時,王子會向我要求善良。
這時一股寂寞的風吹過來,從森林深處走出一匹高大健碩的黑馬,那油亮如緞子一般的碩大身軀,遠遠看著好像一座小山。
黑色的馬背上,一身黑漆漆的王子靜靜地看著我。我想,他也跟前麵的王子一樣不喜歡我,因為他甚至不願意走過來,我連他的麵容都看不清。
我問他:“你討厭我嗎?”
黑馬王子不說話。
我又問他:“我能給王子們的,都是王子們不喜歡的。王子們想要的,卻是我沒有的。”
黑馬王子還是不說話。
我突然明白,我一點也不幸福。
於是我問:“我想要快樂,我希望王子喜歡我。請問,我要怎樣做,才能夢想成真?”
黑馬王子靜靜地說:“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
眼前鮮花漫天的景色,突然化作一片慘白。
我慌張地伸出手,希望黑馬王子不要走,可是當我的手一伸出去,卻被另一隻手用力抓住了——
“小優,你怎麼啦?”
咦咦咦,這個聲音……
“珠……”我從夢境的迷霧中走出來,艱難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
“拜托,叫珠珠,不是豬!說了不許隻叫一個字的!”珠珠氣咻咻地嘟著小嘴。
她低頭看著我,背後是刺眼的白熾燈,我注意到這不是我的房間。
“這是哪?不對,珠珠你怎麼會在這裏?”我最後的記憶是硬被拉著吃了前輩們送來的手工製果凍。
“你終於醒了。”珠珠扶我坐起來,我這才看清這裏竟然是醫院!
為什麼一眼就能明白?拜托,醫院的特征太明顯了好吧。製式化的病床還有白慘慘的牆壁,絕對不會看錯的。
“這是單人間?天啊,會很貴的!趁現在沒人,我們趕緊走!”我翻身下床,打算溜之大吉。
“你等等,給我等等!“珠珠使勁把我拉回來,“你這隻鐵公雞,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掉?”
說著,珠珠的眼圈飛快地紅了,眼淚汪汪地說:“幸好、幸好你家的那個大少爺打電話給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你遇到這麼危險的事……”
什麼?
由於接收到的信息太過於玄幻,我竟然呆住了。
見我一臉白癡相,珠珠抱怨著解釋:“你對肉桂過敏這種事,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一不小心要是吃了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醫生說是嚴重過敏。當時你呼吸急促差點休克,據說那可是要切開氣管直接插管子才行……嗚哇哇哇好可怕哦,人家不想再回憶了!”
你才可怕好不好?我親身經曆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是聽你這麼說了後雞皮疙瘩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啊!
“好了好了,你給我從頭到尾說清楚。”既然她不讓走,我也就不強求了。
珠珠擦擦眼淚,開始說:“你記不記得自己之前吃了果凍?”
我點點頭。
“這就是了。那個果凍用了大量的肉桂。”珠珠說。
“難怪有點難吃。”我點頭表示同意。
我最討厭往甜品裏加一些奇怪的東西了。貴又怎樣,難吃的東西再貴也沒人欣賞。
“少打岔!”珠珠白我一眼,說,“你這個家夥長這麼大居然不知道自己是過敏體質,而且是對肉桂粉嚴重過敏!你馬上就全身發紅,腫得非常厲害,像吹氣球一樣可怕!”
什麼?
“你少玷汙我美麗的形象!”我才不信,“給我鏡子,我要看!”
“我才沒玷汙,是藍染崇說的。他當時就在現場,怎麼可能說錯。”珠珠按住我,一字一頓地說,“小優,你要感謝藍染崇,要不是他,你可能已經完蛋了!”
胡說!
“我為什麼要感謝他?莫名其妙!”
珠珠圓乎乎的可愛臉龐,有著少有的認真嚴肅:“你剛過敏的樣子我沒看見,但是你送到醫院時的樣子我可是親眼所見哦,隻比藍染崇說得更嚇人!醫生當時就說要切開氣管,因為你快休克了,是藍染崇威脅醫生說要是敢在你身上動刀子,就讓聖瑪麗醫院倒閉,醫院才趕緊用了最貴的藥、最先進的儀器和最高明的醫生來救了你呀。”
我什麼都沒聽見。
我的腦海裏隻浮現出死不起醫院死不起醫院死不起醫院……無限循環的強音。
“你說什麼?我現在住在死不起醫院?那還傻待著幹嗎?我們要是再不走會被留下來做牛做馬的,我可交不起住院費!”
“小優,你能不能冷靜下來聽我說啊。藍染崇把你送到醫院裏,怎麼可能會要你自己出錢啊!”在富人家待了很久的珠珠,早已經摸透了有錢人的生活作風。
她說的沒錯,可是,她的話讓我內心深處冒出響亮的聲音來:不,不行!我不能欠藍染崇的情!
我被珠珠死死拉著,像小木偶一樣坐在床上,好一陣子才轉動著眼珠,可憐巴巴地問珠珠:“這住院費得是多少啊?我這輩子還得清嗎?”
珠珠一臉“你夠了”的表情說:“坦然地接受人家的好意那麼難嗎?小優,你怎麼了?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你自己明明知道藍染崇把你送醫院,給你最好的治療不是為了要你還錢。”
我呆住,心裏很想說“我不知道”,但我不得不承認,珠珠說的沒錯。
藍染崇那麼有錢,他怎麼可能在乎一點點住院費呢?可是要我坦坦蕩蕩地接受藍染崇的好意,對他說“謝謝”,我心裏總是別扭著。
於是我嘴硬地說:“你怎麼知道?你又不了解他。哼哼,藍染崇,那家夥根本瞧不起我,說不定回頭他就把賬單打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