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最終還是沒逃脫懲罰。
開玩笑,金總管麵前,蝦兵蟹將能有逃脫處罰的機會嗎?別以為有藍染崇撐腰就能躲過懲罰,金總管鐵麵無私地大筆一揮——暫時取消我貼身女仆資格,去清潔部報到!
天啊,最苦最累最暗無天日的清潔女工?我這一架打得太昂貴了。
成功把我踢出主宅,讓我滾到清潔女工行列,晴兒很得意了一陣。
當然了,她的得意在旁人看來是很低調的,隻有我知道她每天找機會到洗衣房是為了看我吃苦受罪的模樣。
還好她上次也沒討得太多好處,所以她隻是看著,沒有繼續奚落我。
據說尹承薰最近對她有點冷淡,藍染崇甚至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出門——好吧,洗衣房是個八卦發源地,艱苦磨難的歲月隻靠這點八卦精神撐著了。
“哇啊,小優你竟然淪落成這灰溜溜的模樣,你要當新時代灰姑娘嗎?”
熟悉的聲音在大型洗衣機的轟鳴中穿透過來,我回頭一看,果然是白啟非那家夥。
紅色的短袖T恤,胸前有黑色亮皮拚畫誇張地裝飾著,一條牛仔哈倫褲簡潔明快,有著運動員般的好身材,配上他古銅色的健康膚色——我好想吐槽一聲“黑裏俏”啊!
白啟非斜倚著門框,抄著手吊兒郎當地說:“藍染崇那家夥真是不知好歹,這麼可愛的女生竟然被罰來幹粗活。洗衣房是你待的地方嗎?”
嗬嗬,不知道他腹黑本性的人,一定以為他說的是真心話了。但我可不,我知道這家夥嘴巴很毒,上次說要跟我交往,我也沒當過真。
套句俗諺:白啟非的話,你要是當真你就輸了!
“你好閑哦,有事去主屋那邊吧。這裏很髒,請白少爺高抬貴腳向後轉,謝謝!”我抱著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沒空搭理他。
“我專門來找你哦。”白啟非甜膩著嗓子說,“而且我剛剛去了主屋那邊,藍染崇那家夥又躲進房間了。對了,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嗎?”
我上下打量他:“奇怪,你在藍家好像如入無人之境呢。”
他得意地一聳鼻子:“那當然,我跟藍染崇的關係,嘿嘿……情比金堅啊!”
“嘔……”我作嘔吐狀,“那你去找他情比金堅吧!”現在我一聽藍染崇三個字就神經過敏。
“你還沒說呢,他最近在忙什麼?”
“你都跟他情深似海了,你還不知道?”我白他一眼,“對不起,小女子地位低下,什麼也不知道。”我已經從藍大少爺的貼身女仆這一高位上華麗麗地摔下來了。
白啟非眼珠一轉,我就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接著他大手一揮:“跟我來,我一定要抓住他的小辮子!”
什麼意思?
我一愣神,已經被白啟非拖走了,被單被套掉了一地。
“喂喂,你們這些人太自我了吧,我還在工作呢!”要是我再被金總管抓到,我一定沒活路了。
“你不好奇藍染崇最近神神秘秘地在做什麼嗎?”白啟非邊走邊說。
我嘴硬地說:“我為什麼要好奇?”
他大眼睛一眯:“那就當作陪我一起嘛,我這麼喜歡你,你連陪我一會兒都不願嗎?”
“少來了,別說這麼肉酸的話!”雞皮疙瘩像雨後春筍一樣迅猛地鑽出來,我慌忙大叫。
“你這丫頭真不好哄,總之你必須跟我走!”白啟非力氣大,強行拖著我熟門熟路地在藍家穿梭。
白啟非的目的地是藍染崇的房間。
這時虛掩的房門裏傳出陳一的聲音:
“崇少,要不再帶幾個人去山莊那邊吧,我擔心人手太少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把我當廢人嗎?”藍染崇那獨有的嚴厲聲音迅速打斷陳一的話。
“崇少,至少帶一個人……”
“不要,誰都不許跟著我!”
“這樣真的好嗎?瞞著所有人……”
“陳一,住嘴!”藍染崇火爆地吼道,“說了不許在家裏講這個,小心你的嘴!”
房間裏頓時一片沉寂。
白啟非小聲說:“看吧,果然有奸情!走近點看看。“
我慌忙拉住他:“不行,你想死我還想活呢!少給我添亂。”
“怕什麼?”
“總之就是不行!”
白啟非攢著勁兒扯著我朝前,我咬緊牙關拉著他向後。他扯、我拉……最終,在力與力的作用下,一個千古不變的物理定律再次被驗證——“哎喲!”
我們倆都摔在走廊上滾成一團,我甚至天昏地暗地滾了一圈趴在白啟非的身上!
“誰?”
藍染崇率著陳一第一時間趕出來,然後藍染崇那嚇死人的黑臉再次爆發了:“白、啟、非,又是你!”
“嗨。”白啟非沒處躲藏,居然大方地打起招呼來,有夠淡定的。
可我就沒那麼幸運了,藍染崇可怕的目光幾乎全落到我身上,陳一丟給我自求多福的眼神。
“優悠,你給我解釋一下你在幹什麼。”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藍染崇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拿我磨牙。
“我……”我想爬起來,可是整個人都躺在白啟非身上,完全沒著力點。
白啟非搶著說:“還能做什麼,我們在相親相愛!”
白啟非,你個死人,你給我滾!
“是嗎?”藍染崇危險地眯起眼,狹長的眼尾有著異常銳利的弧線。
我覺得他好像生氣了,非常生氣。
“不是這樣的,藍染崇。”我隻希望他相信我的解釋。
“陳一。”藍染崇突然轉向陳一。
“在,崇少。”
“把這丫頭帶上,我們去山莊。”藍染崇像是憋了一團烈火,渾身殺氣騰騰地朝前走去。
帶上我去哪裏?
“你偷偷摸摸去山莊幹嗎?”白啟非懶洋洋地躺在走廊上,明亮的眼卻透出犀利的光。
藍染崇腳步一頓:“少管閑事!”
“讓我猜猜……”白啟非笑眯眯地說,“輕裝簡行、遠赴山莊、還有最近時常與運動專家聯係……你不會是打算去山莊複健吧?”
我眼睛頓時瞪大,不會吧?
可藍染崇的臉色一僵,讓我明白認識到,白啟非的猜測——對了。
“總之一切與你無關。”藍染崇斷然結束了與白啟非繼續糾纏的可能。
“不行,我要跟著你,不確認我是不會放棄的。”白啟非信心滿滿。
“那你就去猜個夠吧!陳一,帶上那丫頭跟我走!”
“我會跟著你的!”
“我們坐直升機去,你愛跟就跟個夠吧!”
白啟非氣得捶牆:“家裏有七八個山莊的人最討厭了!”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地就被綁上了藍染崇的“賊船”,加上我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地從藍家出發……啊不,是逃跑了。
2
炎炎夏日的午後,太陽隔著重重疊疊的綠蔭,在藍得透明的天空中驕橫地輻射著熱能。知了在這涼夏山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自得其樂地開它的演唱會,隻有山莊裏一條引自山頂的清泉淙淙流過時,才能帶來一絲涼意。
這是一年當中最悶熱的季節,即使是在深山中,也躲不開酷暑的威力。悶熱的天氣讓所有人都提不起勁來,唯獨廚房裏悠閑地削著土豆的婦人們,在聊天當中找到一絲對抗酷夏的樂趣。
“真瞧不出來,現在居然還有那麼土的女孩,居然把法國起司當成臭豆腐扔掉,真是大開眼界呢。”
“可不是嗎,大廚氣得吹胡子瞪眼呢。人家可是法國人,驕傲著呢。”
“可少爺偏偏為那丫頭撐腰。一個土包子,哪能跟晴兒小姐比!”
“就是就是,可惜自從少爺出事兒以後就不曾來咱們涼夏山莊了,晴兒小姐自然也不能來了。唉……晴兒小姐一定長得很漂亮了吧!”
“哼,那個土包子丫頭,模樣倒是真整齊呢!”
“呸,一個窮鬼,巴著少爺隻怕沒什麼好心思!”
“噓……”有人提前發出警報。
當我走進廚房的刹那間,熱鬧的八卦現場立即降溫,一群歐巴桑裝成忙碌的樣子。
我知道她們瞧不上我,背地裏嘲笑我。這並不奇怪,從小我就知道有些人喜歡踐踏比自己更慘更可憐的人,以此慰藉自己不多的自尊心。
就好比校花,她那麼喜歡欺負我,不就是這個原因嗎?所以我已經學會不為這些事生氣了,因為我現在沒心思理睬她們。
“歐巴桑,崇少的晚飯想吃中餐,宵夜請做烏龍麵,清淡一點。”我替藍染崇傳話。
站在寬敞明亮的廚房裏,我知道自己隻是個外人。
涼夏山莊隻是藍家的別墅之一,這些人都是山莊的工人,很少有機會見到藍家家主,自然巴結心很重。而我頭上頂著“貼身女仆”的光環,自然是她們一開始公關的對象。
但很快,我就被她們拋棄了。
因為她們發現我隻是個窮鬼,一個分不清名牌、沒吃過法國菜、沒出過國留過洋的土包子!
我比她們記憶中的晴兒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傳完話,我就轉身走了,身後是一片壓抑的低聲議論。
“看她得意的樣子,真討厭!”
“哼,少爺帶她來,真沒眼光!”
……
算了,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呢?我想起昨天的事,臉頰上不由得浮起一絲微笑。
昨天的晚餐有一道肉卷,上麵布滿藍綠黴點的怪東西散發著詭異得讓人暈倒的怪味。
我以為是壞了的東西要扔掉,沒想到把在一旁介紹菜品的大廚氣得差點掀桌,而我則成為當時現場所有人的笑料。
原來那是據說很著名的法國青紋起司,人家就是這個味兒。是我沒見過世麵,錯把珍珠當魚目,就連陳一都加入了嘲笑我的陣營。
當時我幾乎恨不得立刻鑽進地縫裏,可在那陣潮水般的哄笑聲中,隻有藍染崇突然說:“就是法國臭豆腐而已。這種東西有人喜歡自然有人不喜歡,有什麼好笑的。”
此話一出,誰也不敢亂笑了。
我不想把這句話歸為藍染崇在幫我,可是我知道,如果沒有他這句話,我一定會無地自容到很久都記住這次丟臉的事。
他保護了我,又一次。
我突然意識到,我為什麼要那麼討厭他呢?
一開始,我們之間的相識的確不是那麼童話的邂逅。可是,他到底做了什麼讓我之前那樣討厭他?
我想,如果他不曾誤會我是拜金女,也許,我對他……
“優悠,我有點事要走開一下,你去訓練室看著。”陳一對我說。
我推開訓練室的玻璃門,聽見沉重的喘息聲。
那聲音浸透了汗水與熱度,光聽這喘息的聲音就能感受到要付出多麼巨大的力量,才能有這樣疲累的喘息。
腿部複健機上,揮灑著汗水的人,正是藍染崇。
他所穿的黑色無袖T恤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了,整個人都像從水中撈出來一樣。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想不到“複健”原來是如此痛苦的事!
藍染崇是在十四歲時遭遇車禍的,第一次手術後,因為太過沮喪而錯失了複健的最佳時機,因此他的腿畸形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