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離死別”的手術(2 / 3)

日常的生活自然毫無問題,但他不但不能再打網球,甚至連快跑就都不行。

如果是別人,可能早就老老實實去複健了,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藍染崇!

就像尹承薰說的那樣,他是如此驕傲的天之驕子,他怎麼可能忍受自己這種渾身汗水、猶如泥沼般狼狽的模樣暴露在別人的麵前?

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殼裏,在殼的外麵裝上尖銳的刺,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護他那驕傲的自尊。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在選擇放棄之後,突然決定要複健。我隻是看到,這是我從沒見過的,狼狽、憋屈、痛苦、可憐的藍染崇。

可是,這也是我見過的最帥最堅韌最勇敢的藍染崇!

複健的那種痛楚,是旁人無法體會的吧?每一個動作,都像重於泰山,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牙齒緊緊咬住的吱嘎聲。

他的每一束肌肉,都鼓起糾結,痛楚地顫抖著,那就好像他用所有的生命力在對抗著命運帶給他的傷痛。

加油,藍染崇!

我心裏默默地說著,直到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化成水一樣癱倒著坐下來。

不過幾秒鍾時間,他所坐的墊子下麵,就暈開了一大片汗水的痕跡。

“複健師說了不可以馬上坐,先站起來小口喝水。“我趕緊遞上運動飲料,那是複健師專門為藍染崇配置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複健都像藍染崇這麼辛苦,可是我覺得藍染崇對自己要求挺高的,總是聽到他和複健師在討論“奔跑”、“急停”之類的術語。

“好煩……”藍染崇喘息得依舊很猛,但看到是我後,他卻很用力地直起腰身,露出一副“我很輕鬆”的模樣來。

你就硬撐吧,撐死最好!我心裏吐槽他,這麼好麵子的人也算少見了。

“喂,你為什麼突然想複健啊?”

這幾天,我和藍染崇的關係驚人地出現了“和平”的跡象。

若不吵架的話,我和他其實還蠻合拍的呢。

他抱著飲料瓶小口啜飲:“不為什麼,就是突然想起的。”

他被汗水浸潤的皮膚,雖然蒼白依舊,但卻在劇烈運動後透出水潤的粉色來。我竟然覺得這樣的藍染崇看起來很帥,我真是瘋了!

“你是不是希望自己勝過尹承薰?”我鬼使神差地問出這樣的話來,剛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踩到地雷了。

但是,藍染崇竟隻是看我一眼,沒發火?

“如果是,那又怎樣?”他竟然反問我。

我突然覺得這對話有點詭異,心跳如雷。滿是運動器材的訓練室裏隻有我跟他,我們卻在這裏討論這種四六不靠的問題?

他追問起來:“說啊,就算我想勝過尹承薰,你覺得是為什麼?”

我幹巴巴地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撲簌簌地閃著小小的涼風,答出了有生以來最笨的答案——

“是因為你喜歡晴兒。”

啊啊,我為什麼會想出這麼狗血的答案來?

藍染崇“嘿”的一聲冷笑,頓了一會兒,突然說:“你不覺得你們女生都很虛偽嗎?”

虛偽?

“一邊說著‘崇哥哥,我會一輩子照顧你’,一邊卻圍著另一個男人拚命耍心機。”他狹長的眼沉沉地蒙著一片灰黑色的霧,看著我說,“你也一樣。”

“我才不是那樣的!”

我站了起來,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起來。

“怎麼不一樣?哪點不一樣?你不是已經跟尹承薰交往了嗎,還裝什麼純潔?”藍染崇的話,竟然讓我的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我急得眼圈兒發紅,下意識撲上去:“才不是那樣……”

在我腳下不遠處放著啞鈴,而我向前一步正好踩在上麵,圓柱形的啞鈴頓時滾動起來——

“哇啊!”

“小心!”

我眼前的景色在瞬息之間快速地變幻著,唯一不變的,隻有藍染崇那瞬間的焦急。

當我硬生生撲到他身上時,那汗濕的感覺迅速從我雙手蔓延到我的心裏。我的怒火仿佛被這溫熱潮濕的身軀打濕了。

火焰悄然熄滅著,我的唇觸到一片柔軟,而我的眼,落進了黑色的深潭裏。

當我意識到我的眼眸看到那黑色的湖水時,湖底仿佛掀起了巨大的漩渦,一片異常耀眼的火花從湖底升起,升上高空綻放。

吻……

我竟然一不小心……跟藍染崇接了吻!

“嘔嘔嘔……咳咳咳……”我哧溜一下跳起來,掐著脖子拚命幹嘔,似乎這樣就能掩飾我的慌亂,可是漲紅的臉色出賣了我。

我知道那發燙的嘴角在顫抖著,那瞬間被磕破的一點點傷口,些許甜腥的滋味。

那是我初吻的味道——如血一般融入我的肺腑,鐫刻進我的記憶。

“是初吻嗎?”

藍染崇竟然毫不在意,他把雙手向後撐著,慵懶地略微後仰,用一種異常淡定的平靜麵對著我。

我趕緊擦拭嘴唇:“要你管!”

“那就是了。”他挑挑眉,“沒想到你們交往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接過吻。”

“我說了不要你管!”我隻覺得異常委屈。不為別的,隻因為在這時他突然提到尹承薰。

“需要我負責嗎?”他像是在討論“豌豆多少錢一斤,搭把蔥給我怎麼樣”的口氣,平靜地說。

如果我能一口吞下鴕鳥蛋的話,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是這樣!

他歪著嘴角,淺淺地壞笑著:“不如我勉為其難地負個責吧,我們交往怎樣?”

我們交往怎樣我們交往怎樣我們交往怎樣……

無限循環1001次。

我……我竟然會有那麼一秒鍾,害怕自己笑出聲來?

我是怎麼了?

我吃錯藥了吧!

“別、別開玩笑了,你是不是嫉妒我跟尹承薰甜甜蜜蜜?你想拆散我們嗎?”我慌亂地說著。

“你滾吧。”

他眼中的火花,在我的話語中靜靜地沉入了湖底。那黑色的湖麵,再一次死寂無波。

我的心猛然揪痛著,可是我搖搖頭,甩開那莫名的絞痛。

有什麼東西,它萌發得太遲了……所以,它注定不能開花結果吧。

3

整整一夜,我難以入睡,頂著熊貓眼起床,在早上八點前去叫醒藍染崇。

當我走近他的臥室時,卻發現門半掩著,裏邊傳來對話的聲音。

最響亮的是陳一的聲音,焦急中透出一絲絲乞求:“麥克博士,您說得是真的嗎?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

立刻就有陌生男人的聲音回答:“如果選擇現在的保守療法,那是必然不行的。當年錯過複健的最佳時期,這就是代價。”

中文腔調很生硬,像是個外國人。

“可是,少爺的腿明明看上去沒問題!”陳一的聲音聽起來完全失控了。

我心裏有些慌亂:到底是什麼事,讓性格沉穩的陳一這樣害怕?是藍染崇的腿有問題嗎?

“陳一,安靜點。”藍染崇的聲音倒是顯得很鎮定,可是卻透出一股死灰般的沉寂。

那外國人繼續說:“之前我就提醒過藍先生了,現在看來我的預計完全正確,不開刀是不行的。”

開刀?一股莫名的眩暈朝我襲來,還好我及時靠在了牆壁上才沒倒下去。

“真的沒有別的方式了嗎?麥克,我答應你不著急複健,會循序漸進,這樣都不行嗎?”藍染崇壓抑的聲音傳來。

“不行。你現在每天晚上都劇烈疼痛吧?完全無法入睡對不對?那就是我說的異變。一般情況下還可以,但你如果想恢複以前的運動能力,就必須要高強度複健——結果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腿劇烈疼痛的情況會日漸加重!”

我竟然不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痛得睡不著,我竟然完全沒注意到……

我悄悄地沿著牆壁朝後退,默默地在庭院裏像一抹幽魂晃蕩著。

太陽逐漸爬上它最喜歡的頂峰,金色的豔陽灑在我的身上,卻帶不走我心裏的寒意。

我不斷地回憶著那個外國人的話。

開刀……竟然要開刀?

看樣子藍染崇已經疼痛很久了,所以昨天陳一聯絡了麥克博士,或許還是連夜把專家請來的,因為晚餐時就沒見到陳一。

啊啊啊……我好失敗,我這個人怎麼這麼粗心大意啊?

沉浸在莫名的自責中,我連手機響了好久都沒注意。

“喂,吵死了,你的破手機一直響啊!”路過的歐巴桑嫌棄地推我一把,徑自走了。

我這才趕緊接了電話:“喂,誰啊?”

我的朋友沒幾個,都是孤兒院的那幾個,聯係最多的是珠珠。

“小優,是我。”低涼柔和的聲音讓我頓時一呆。

尹承薰?

“尹、尹承薰……”我口吃起來。

對了,我不告而別啊!

“小優,你今早有沒有見到麥克博士?”沒想到尹承薰根本沒空和我寒暄,直奔主題。

“你怎麼知道?”這消息也太快了吧!

“他是小崇的主治醫師,昨天又忽然連夜離開了家,所以是小崇出事了對不對?”

“這……”我應該告訴他嗎?

這不是藍染崇的秘密嗎?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因為我早就跟麥克博士聯絡過了。小崇的病例我都看過,他的腿是不是有病變?”

簡直是神算啊!可我這會兒真心沒心情讚歎尹承薰的機智。

“尹承薰……那個……藍染崇的腿,醫生說要恢複必須開刀。”對不起藍染崇,我出賣了你。

尹承薰像是要把一輩子的氣都吐出來似的,長長地歎氣。

“我想拜托你,小優。”他突然用很莊重的聲音說。

“什麼?”我有不好的預感。

“拜托你,勸小崇做手術!”

“為什麼是我?我又不是他什麼人!”勸他做手術,那可不是買件衣服,不喜歡可以不要!

突然間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音,緊接著另一個聲音插進來:“小優,你必須讓那家夥答應手術!”

我倒吸一口涼氣:“白啟非,你怎麼也在?還有,不要把這種事關別人生家性命的事說得跟拔蘿卜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他不聽你的?總之你聽我的就沒錯!”

我腦子一團亂,可白啟非還是在電話那邊劈裏啪啦說個不停,完全無視我的意願。

當我再次回到藍染崇的房門前時,那讓人窒息的討論還在繼續。

突如其來的衝動驅使我闖了進去,冒著被藍染崇的眼刀剮了的危險,我硬著頭皮說:

“做手術吧,不要猶豫了!”

滋滋……立刻我就感到冰冷的靜電在我周圍發出可怕的聲響。

那是藍染崇發射出來“給我滾電波”嗎?

陳一看著我,突然也調轉頭去說:“崇少,小優說得對,手術還是早做比較好!”

藍染崇不做聲,我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