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
驕傲的藍染崇那時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剛剛正式踏上網球這一條金光大道時,卻突然失去了腿,那是多麼嚴重的打擊。
“你……恨薰嗎?”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他看著我,竟微微一笑。
我眼前仿佛一朵高貴的墨蘭,靜靜地綻放它妖嬈恬靜的花瓣,美得囂張,也美得心碎。
“一直想要原諒,卻無法原諒啊……”
2
“崇少,時間差不多了。”
突然,一個聲音從窗外依稀傳來。
藍染崇趕緊站起來朝外爬:“我要走了,你待在這裏不要亂動。”
“可是……”我就這麼坐以待斃?
“交給我處理,我會解決的!”他沒多說,但眼裏的光是堅毅的。
他信任我?
我突然一陣熱血湧頭:“藍染崇,你真的相信我嗎?連金總管她都不願聽我解釋……”那可是無論做什麼都要理由、規矩一大堆的金總管啊!
他微微一笑:“我祖父母死得早,金總管的兒子早就離家了,我爸是金總管帶大的,所以她心裏把我爸媽當作自己的兒女,比親生的還用心,因此隻要牽扯到我父母的事,金總管就很容易失去理智。這次的事情很明顯,是有人故意利用我爸媽的遺物激怒金總管。”
我腦子一團亂:“為什麼?”
“隻要金總管腦子清醒,想在我家興風作浪自然不容易。但如果金總管失去理智的話,自然就會被人有機可乘。”他沒再解釋,徑自離開了。
就這樣?我無力地坐下。雖然藍染崇趕了回來,但我還是沒有安全感。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什麼的……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我開始分析藍染崇話裏的意思。
他是說有人想利用那對翡翠戒指搞鬼嗎?
不管有什麼目的,總之現在受苦受難的人是我呀!
不行,求人不如求己!我不能這麼傻等著。
看著那黑洞洞的氣窗,望著窗外那輪近乎圓滿的明月,我微微眯起大眼。
哼哼,想整我,沒門!
好不容易爬出氣窗的我,發現外麵並不如我想象中那麼戒備森嚴。
畢竟這不是演電視,人家並不會真把我當成全民大公敵嚴防死守。在保全部大哥們眼中,我隻不過是個隻會哭泣的笨丫頭吧?
等著吧,小瞧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要去哪兒呢?所謂貓有貓路鼠有鼠道,按照我女人的直覺,我找準了方向——“晴兒,這件事一定跟她有關!”
晴兒的房間在三樓,因為藍染崇腿腳不便,所以一樓是藍染崇的,二樓則是尹承薰的。
由於我與晴兒關係不好,直接導致我連尹承薰的房間都懶得踏足,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去晴兒的房間呢。
這時已經是深夜了,我躡手躡腳地溜上樓。一路上真是超級幸運,一個人都沒遇到!
“哈哈,太走運了。”
從晴兒的房間隱隱透出暈黃的燈光,我稍微靠近一點,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裏邊傳了出來。
“崇哥哥,承薰哥都跟優悠求婚了,你還要幫優悠嗎?難道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忘記了嗎,你買車給承薰哥,可是承薰哥讓你的腿……”
“那是兩回事!”藍染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我呆了。
晴兒你到底想幹嗎?在尹承薰麵前是一套,在藍染崇麵前是一套,你演來演去到底想幹什麼?全人類都希望他們倆冰釋前嫌,你為什麼要在中間挑撥來挑撥去?
“可是崇哥哥不是喜歡優悠嗎?”
啊?
神啊,您是要給我當頭一棒還是怎樣?我我我我……我一定聽錯了……
“你這麼拚命幫她,最後她還是會和承薰哥訂婚不是嗎?承薰哥也真是的,明明看出崇哥哥喜歡優悠居然還搶先求婚,還當著我的麵叫珠寶商人送戒指樣品目錄來。承薰哥眼裏根本就沒有我們呢,崇哥哥!”
“別說了!”藍染崇仿佛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崇哥哥,你就是太善良才總是被承薰哥欺負。別看承薰哥表麵上什麼都讓著你,其實你什麼都沒得到。公司股東、家裏仆人、還有你心愛的網球,都因為承薰哥而遠離你了,你這次不能再犧牲了。”
藍染崇沒再說話,隻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握住了。那種被殘酷蹂躪的劇痛,讓我無法呼吸。
“崇哥哥,你這次要聽我的。不管明天發生了什麼,你要一口咬定優悠偷了叔叔阿姨的遺物,這樣她的生殺大權就掌握在你手裏。就算你不許她跟承薰哥訂婚,她也隻能聽你的!”
哈哈,真是好計啊!
晴兒,原來你真的好聰明,你的計策真是棒透了!
“真的嗎?這樣就可以嗎?”藍染崇不確定地反問。
我頓時呆若木雞,藍染崇竟然真的聽晴兒的?
“是呀,隻要崇哥哥照我說的做,優悠就會成為你的。”
我悄悄地揪緊胸前的衣襟,胸口正像被撕裂般疼痛著。
茫然中我按照原路回到儲藏室,找了個地方躺下來,像小嬰兒一樣蜷成一團。無聲的淚水將我包圍,我的靈魂好像被撕成了兩半。
藍染崇,你為什麼要答應晴兒?
你明明是來救我的……你說過了,你會救我的。可是你卻在助紂為虐!
你竟然答應晴兒……竟然說喜歡我……
我做了夢。
在這個被淚水打濕的冰冷夜晚,我又夢見了那個離奇的夢。
我還是那個公主,我又看到了騎著黑色駿馬的王子。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黑沉沉的眼睛卻像深邃平靜的湖麵,倒映著我的身影……
那張臉,是藍染崇。
我的夢醒了。
朝陽透過那高高的氣窗,映入我紅腫的眼睛。我仰望著那遠遠的小小的一方天空,外麵的喧鬧聲竟然讓我內心充滿赴死般的豪邁氣概——
藍染崇,你就傻傻地去當晴兒的走狗吧。
你所有的助紂為虐都是可笑的——因為你們都不知道,我心裏喜歡的人,是你。
3
一切都好像電影。
無聲地推進著每一格畫麵,每一個人都按照自己的位置各就各位。
我站在花廳裏,波斯地毯正中心的寶石花踩在腳下,仿佛我是整個世界的焦點。
但這個世界是黑白色的,悄無聲息,死寂一片,每個人都用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看著我。
直到藍染崇和金總管、尹承薰以及晴兒到場,這無聲且黑白的電影才像是突然渲染了色彩一般,逐漸鮮活立體起來。
藍染崇自然坐在最高位。
為了尊重金總管,所以讓她坐在了藍染崇的右手邊。
晴兒是養女,在右側;尹承薰是寄養的表少爺,在左側就位——真是大戶人家的好規矩啊。
我在這個時候竟然奇異地平靜下來。
就好像拿著一本精彩的小說,看著開頭覺得很有趣,但我卻一不小心翻到了結尾,於是早已知道劇情的我再也沒有心情去關注這本書的過程。
這情形就好像三堂會審,可誰能知道鐵麵無私的“包青天”已經換成了滿是私心的藍染崇呢?
“少爺,您應該知道龍鳳對戒對於你的重要性吧?”金總管率先開場,花廳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充滿壓力。
“當然。那是我父母親在空難時唯一留下的隨身物品,它和遺書一起放在保險箱裏,是留給我的唯一遺物。”藍染崇淡淡地說道。
他今天穿著一身凝重的黑,仿佛是把所有深沉陰霾的色彩都彙聚到了他的身上。映著蒼白的臉,有種蒼涼的銳利。
我到現在還是茫然的。
大概是大徹大悟後的疲累吧?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卻已經失去了資格的那種疲累。
藍染崇,我一直在你麵前說喜歡尹承薰,我一直在傷害著你;可是,你也即將要傷害我,因為你接下來會用“喜歡我”當理由,把我打入地獄。
“所以,沒有任何理由為偷竊者說情,您說對嗎?”金總管先給今天的審訊下了定論。
藍染崇無聲地點頭。
“金總管,我認為這裏頭有誤會。小優根本連龍鳳戒指的價值都不知道,她不懂那是翡翠。”尹承薰還在為我努力。
我對他的感激,幾乎已經進化成憐憫了。
你真是個好人,尹承薰。你是最好最優秀的王子殿下,是我配不上你。
你總是那麼好,所以我在你的麵前,永遠隻能克製、忐忑地展露自己偽裝的優秀。
我怕自己配不上你,這種害怕讓我從來沒有一秒鍾能真正安心地和你交往過。
我們的開始,就並不單純。所以,我終究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可是也許那是裝出來的呀。戒指放在崇哥哥的房間,除了貼身女仆的優悠還能是誰拿的呢?”晴兒淺笑地說。
“那就奇怪了。她跟小崇去了山莊,人都不在家,為什麼不把戒指帶走?還有,這樣的珠寶根本不可能輕易變賣。不能折現的珠寶對一個窮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尹承薰對晴兒的話極力批駁。
“或許她隻是看著喜歡就想要,貪財愛慕虛榮!”晴兒眼珠一轉,四兩撥千斤。
“這一切都是你們猜測,法律原則是疑罪從無。沒有真憑實據你們怎麼能隨便扣帽子?”尹承薰也激動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