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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話說: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我想起來,我來到藍家的第一天,就被當成了小偷。雖然有藍染崇出麵洗清了我的嫌疑,但現在我身邊,沒有藍染崇。
“什麼蛋麵?雞蛋麵有什麼好偷的,你不要冤枉我!”
“哼哼,做了還不敢承認!”薛芳芳鄙夷地看著我。
“優悠,你解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就連玉華姐也是這樣的口氣。
雖然她的語氣要婉轉些,但似乎也相信我是小偷。
天底下有我這麼憋屈的小偷嗎?我直到現在也不明白他們為了一碗雞蛋麵冤枉我幹嗎?藍家窮到為了雞蛋麵就抓小偷嗎?
“不用聽她狡辯了,龍鳳對戒在她的房間裏找到,就已經說明了一切!”蒼老的聲音透出從未有過的憤怒。
當一身黑色暗紋旗袍的金總管出現時,她的目光如一盆冰冷的雪水,我從頭到腳都被徹底凍僵了!
這可是嚴厲又公正的金總管啊,怎麼如今竟然這樣武斷地定我的罪?
“金總管,也許是誤會。”尹承薰想幫我解釋。
但金總管立刻打斷他:“表少爺,這是藍家的私事,與你無關!”
這麼不給麵子的嗬斥,不僅尹承薰呼吸一窒,所有在場的人都嚇呆了。
她的雙手珍而重之地捧著一個錦墊,上麵托著兩枚戒指,兩顆像玻璃一樣蛋圓形的戒麵呈現出我從未見過的溫潤光芒。
一顆略比乒乓球小些,另一顆則好似鴿子蛋。
大戒指的指環是由龍身構成,小一點那隻則是鳳翼環成指環。仿佛被靈氣環繞著一般聖潔得光彩奪目——我要是再看不出來這就是“玻璃蛋麵龍鳳對戒”,我就真是傻瓜!
什麼珠寶展上傳說中的“鴿子蛋”,在這一對碩大無比的對戒麵前,簡直弱爆了!但前提是……那真的不是玻璃嗎?
見我看得雙眼發直,金總管更生氣了:“好一個不要臉的丫頭,竟敢偷老爺夫人的遺物。我要是饒了你,九泉之下怕是愧對老爺夫人了!”
“金總管別生氣了。”晴兒上前攙扶她說,“這樣的人趕出去就行了,別生氣。”
“不行,一定要等少爺回來!少爺不是總護著她嗎,我要當著少爺的麵把她法辦!”
我頓時怒了:“你們少胡說,這東西我從來沒見過,根本就是假貨吧!我為什麼要偷東西?你們別想趕我走!”
“少裝了,這可是藍家的傳家寶,是全世界最大的、價值連城的翡翠戒指!”薛芳芳立刻告訴我這戒指的價值。
“就算它比金子還值錢,我沒偷就是沒偷!”
“因為你窮!缺錢的你會不想要珠寶嗎?”晴兒淡淡地說,“還有,這對戒指就放在崇哥哥的房間裏。不是你拿的,還會有誰!”
這才是把我當罪人的原因吧?我傻眼了,隻能看向尹承薰。
可是尹承薰一臉嚴肅,剛才被金總管搶白一頓,他不好再為我辯解。
“先把她關進後院的儲藏室,別讓她逃了!”捧著戒指的金總管氣得渾身發顫,以往的淡定全不見了。
是誰,是誰陷害我?
我心裏茫然一片,耳朵裏充斥著嗡嗡的雜音。比起被冤屈、被責罵……我更害怕的是,我還能再看到藍染崇嗎?在我被趕出去之前……
罪人當然是沒有人權的,所以我連飯都沒得吃。
我蜷縮在儲藏室裏。
這是藍家的倉庫,堆滿了各種平時少有用到但必須常備的物品,很多都堆滿了灰塵。
沒有桌椅,沒有床,我也像是這些半廢棄的物品一樣,因為實在礙眼所以被扔了進來吧?
嗬嗬,優悠,你看你,自作聰明了十幾年,到頭來你算得過誰?你總是被別人陷害,每一次都這麼狼狽,你還真以為你聰明嗎?
我掏出手機,無聲滾落的淚水滴答在手機屏幕上,漸漸暈開。我慌張地抹開,卻有更多的水滴濺落。
我翻開電話簿,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找著,珠珠、院長……原來我誰也不敢找,這個電話我打不出去!
“我不能給她們添麻煩……”因為她們根本沒辦法救我,我的求救隻會讓她們為我擔憂!
這時,一個從裙兜裏滾出來的東西在一片黑暗中吸引了我的目光。在手機屏的反射下,它發出柔亮的光輝。
是尹承薰給我的珍珠戒指。
“這個戒指大概用不上了吧?”我捧著戒指,心裏一片空白。
我該怎麼辦?似乎隻能孤單地等待著“死期”吧。
“喂……”
一片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個低沉的聲音來。
“誰?”我呼地站起來,那熟悉的聲音讓我的靈魂都幾乎飛離身體。
“把氣窗打開!”
當我墊著箱子把那個高高的氣窗打開時,藍染崇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皎白的月色映著他的麵容,深深的眸子裏是我從沒見過的焦急。我這才意識到,他出現在這裏是件多麼奇怪的事。
“你不在醫院休養跑回來幹嗎?”我生氣極了。
這家夥的腿還要不要啊?
“你都要被趕出去了,我還能若無其事地躺著嗎?”他比我更生氣。
一股沁甜的滋味竟然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從我心底彌漫。
“陳一把人都引開了,拉我進去!”
見他朝我伸出雙手,我瞪大眼睛,難道他是要鑽進來嗎?
“開什麼玩笑,這窗口這麼小,你這麼巨型怎麼進得來!”
“誰巨型了?你把我當豬啊!”他縱身一躍,扒著窗口就朝氣窗裏擠。
“可惡,卡住了!”
攔腰掛在窗口,他的連帽衫不知勾到什麼動不了了,他居然幹脆地把上衣撕成了兩半。
“呼,總算進來了!”
雖然我不敢相信,但這家夥居然真的憑著野獸的“本能”,從那麼小的氣窗鑽進來了。
“你太強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死灰般絕望的心情竟然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喘息著,光潔的胸膛不住起伏,優美的胸廓以及健碩的腹肌在淡淡的月色勾勒下,仿佛傾倒了一盆雪白的牛奶在身上,有種充滿甜蜜誘惑的美麗。
“笨蛋,連我都能從那裏爬進來,為什麼你沒有逃跑?”他突然問。
逃跑?我根本沒想過。
看我搖搖頭,他繼續奚落我:“舍不得我家嗎?”
他的目光落到我套在拇指尖上的珍珠戒指,口氣微冷:“是舍不得尹承薰吧?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求婚,如果逃跑就什麼也沒有了對嗎?”
我的心微微一刺:“大概是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
“你呢?這麼晚了,別告訴我你是專門回來審問我的。”我盯著他,心裏竟有股異樣的期待。
“是你的尹承薰打電話給我。”藍染崇坐下來,伸直了雙腿,盡量放鬆關節。
尹承薰竟然聯絡了藍染崇,而藍染崇會為了尹承薰一個電話連夜趕回?
“藍染崇,其實你……你跟尹承薰的感情很好,對不對?”一個念頭,在我腦海裏漸漸成型。
他無言地看著我,眼眸中竟然迸發出異常明銳的亮光來。
“他是我哥哥。”他突然這麼沒頭沒腦地來了句。
這不是廢話嘛!
不過難得他願意正麵提起尹承薰,那是不是代表他對尹承薰已經改觀了?
我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但現在並不是打斷的好時機。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空難去世了。沒有父母的小孩是很危險的,雖然有金總管照顧我,但總是有些不懷好意的家夥。於是有一天姑姑把薰送了過來,說是讓他陪我。”他笑了笑,潔白的牙齒在月色與黑暗的交界線,隱隱透出一種銳利的光。
“她們到底打什麼主意,其實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但我當時太小了,薰也才比我大兩歲而已。我們一起長大,要說這世上最好的兄弟也不過就是我們這樣了。”
我默然。
大人的世界總是充斥著爾虞我詐,親情在巨額的財富麵前或許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對純潔無辜的孩子來說,就算把全世界的珍寶捧到他們麵前,可能也抵不過夥伴的一個微笑。
“薰吃過很多苦,夾在姑姑和我之間,卻一點埋怨都沒有。雖然我小時候不懂這些,但長到十來歲時我也能看明白了。我越來越敬重他,真心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可是……”
“可是出了那次車禍?”我終究忍不住出聲了。
“對。”他仰起脖子看著氣窗外那輪明月,“那年薰十六歲,剛剛考了駕照。我們都很開心,我訂了一輛車送他,說好由他載著我一起去兜風。他說等我十六歲可以考駕照時,他也會送我一輛。嗬嗬……那天明明一開始很順利的……”
我的心猛然揪緊了,那個“明明”就預示著接下來會發生意外吧!
“結果在環海公路上,進隧道之前他想減速才發現不行……”
“為什麼不行?”
“不知道,突然刹車就踩不下去了,好像卡住了。他為了減速,隻好把車撞向隧道洞口。他的本意是撞自己這一邊的,但是沒想到後麵的車追尾撞到我這邊,我的腿當時就骨折了。”
再怎樣平靜無波的敘述,也無法掩蓋那一場可怕的意外。
盡管那些已經過去了,我還是能從藍染崇微微顫抖的嘴唇看出他回憶得有多麼痛苦。
“是、是車子故障嗎?”
“不知道,我當時在病床上,知道自己的腿成那樣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管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