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校剛想臥倒掩蔽,那可重磅炸彈就在離他十幾米出爆炸了,強大的衝擊波將他連同背上的趙山遺體一同震飛出二十米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趙山的遺體飛的稍遠一些,撞到山岩後反墜地麵,背上布滿炸彈的破片。
夏少校渾身血汙地躺在地上,看其身體所擺出的姿勢,已然全無生命跡象可尋。
“老夏!”虎子臉色大變,高喊著衝向夏少校。在他身後,十幾名遊擊隊員也不約而同地跟了上來。
彤因為擔心夏少校的安危,並沒有和大隊難民轉移,而是留下來等夏少校。她看到鬼子撤退了,便興奮地跑過來迎接夏少校,不料卻看到了他被炸彈炸飛的景象。
彤沒有跑過去,感覺雙腿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虎子第一時間跑到夏少校身邊,抱著他大聲呼喊,但夏少校毫無反應,呼吸微弱,似乎已處於彌留之際。虎子心知不能在此地久留,擔心鬼子的飛機會再次飛回來。他命令其他人抬起趙山的遺體先走,自己則親自背起夏少校朝山頂跑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山風,急速地掠過麻石嶺,那尖利呼嘯的風聲在眾人耳中回響不絕,聲如嗚咽……
午後,清漳河水在陽光下靜靜地流淌,波瀾不驚,仿佛已經忘記了那段烽火激蕩的日子。
河岸不遠處的小樹林中起了一座新墳,墳前擺放著瓜果點心一類的祭品,紙錢還沒有燃盡,顯然是剛有人祭拜過。彤默默地蹲在墳前,手握一根樹枝,挑動還未燃盡的紙錢,直到它們全部化為灰燼。
稍後,彤起身走到夏少校身邊,攙扶著拄著單拐他,慢慢地朝不遠處的清漳河走去。夏少校在八路軍的醫院裏昏迷了三天三夜,總算大難不死給搶救過來了。醫生說是有什麼東西為他抵消大部分的炸彈衝擊力,不然就算是神仙也就不活他,他知道醫生所說的那“東西”,其實就是趙山的遺體。他又救了自己一次,而自己卻再也沒有機會報答了。
因此,他剛能下床行走,便強烈要求彤帶他到趙山的墓前祭拜。
彤攙著夏少校走到清漳河邊,找了一塊幹淨的長條石幫他坐下。夏少校還很虛弱,才走了幾十米便開始喘息了。彤坐在他身邊,心疼地說道:“醫生不讓你亂動,你偏不聽,現在難受了吧!”
夏少校苦笑著搖搖頭說:“不來看看趙山我會更難受。”
彤不願再引起夏少校的哀傷,隨即轉移話題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素娥姐懷孕了,虎子要當爹了!”
夏少校立刻高興地說道:“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虎子知道了嗎?”
彤說道:“虎子現在是八路軍的連長了,天天忙著訓練,素娥姐說先不急著告訴他,等到時候給他個驚喜。”
夏少校扭頭看看彤,似笑非笑地說道:“這肯定又是你出的主意吧!”
彤沒有回答,但眼中早已充滿了笑意。
過了一會,彤輕聲問夏少校:“你今後打算怎麼辦,還繼續當‘太行神槍’嗎?”
夏少校搖搖頭道:“‘太行神槍’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隻有死裏逃生的夏少校。”
彤麵露喜色道:“你決定留下來了?是為了趙山嗎?”
夏少校不假思索地說道:“不全是。也為愛我和我愛的人。”
說完,夏少校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似乎是在回憶什麼痛苦的往事。
彤很小心地問道:“又在想敏姐了?”
她已經知道了夏少校和敏的故事,全是夏少校親口告訴她的,說這樣做對生者和死者都是一種尊重。
彤挽著夏少校的胳膊說道:“有空帶我去看看敏姐吧!”
夏少校沒有馬上回答。他知道彤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但恐怕她也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尤其是在愛人的心裏。
夏少校扭頭看著彤,深情地說道:“彤,在我心裏,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明白嗎?”
彤沒有說話,歪頭靠在夏少校的肩膀上,醉人的笑容無聲綻放。
遠方,群山蒼翠,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