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斯的全部財產都裝在這個雪茄煙盒大小的匣子中了。可是,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他的這點兒財產,都不足以讓人把他當成一個富翁。周邊各國的錢幣他都有一些:兩塊哥倫比亞合眾國的鷹幣,每塊約值一百法郎,幾塊同等價值的委內瑞拉貨幣博利瓦,一些每塊約值二百法郎的秘魯貨幣索爾,幾塊最多值五十法郎的智利貨幣埃斯庫多,以及一些小麵額的零錢。這些錢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五百法郎左右,而且托雷斯也說不清道不明這些錢是在何處用何種手段弄來的。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從托雷斯突然放棄在帕拉省擔任森林隊長之後,近幾個月以來,他已經到達了亞馬遜河流域,而且穿越了巴西的國境,來到秘魯境內。
這個冒險家的生存能力很強,在住宿、衣著方麵的開銷對於他而言都不是必須的。況且,森林又免費為他提供了食物、他隻要像獵人那樣加工一下便可以吃了。他隻需幾個瑞斯去傳教團駐地或是在村莊裏買些煙草或打壺燒酒。他可以用很少的錢走很遠的路。
將文件疊好塞到他那個蓋得很緊的金屬盒裏之後,托雷斯並沒有把盒子放到上衣口袋裏(上衣外麵還罩著他那件“潘喬”大褂),他躺在一棵樹下,並將盒子放在自己身邊,也就是說放在這棵樹根部的洞裏。他以為這樣更安全更可靠些。
可是這一疏忽卻幾乎使他付出高昂的代價!
天氣非常悶熱,如果離這裏最近的小鎮教堂有一座鍾樓的話,那麼現在該是下午兩點鍾了。由於托雷斯離小鎮還不到兩英裏,所以,如果鍾聲隨風傳來,他應該能夠聽到。
但是,鍾聲對於托雷斯而言卻是無足輕重的。因為他已經習慣於通過計算太陽離地平麵的大致高度來決定自己的作息時間。一個冒險家是不需要像一個軍人那樣嚴格遵守作息製度的。隻要想吃或是有食物可吃,他就可以吃頓午飯或晚飯。隻要困了,不管白天黑夜或是隨便在什麼地方,他都能睡上一覺。雖說在森林中不可能隨時找到一張飯桌,可是,要找到一張床卻不需花費任何周折:比如在大樹下麵,或濃密低矮的灌木叢中都可以。再說,托雷斯也不是那種十分講究舒適的人。由於幾乎整整一上午都在走路,而且剛才又吃了點東西,托雷斯這會兒感到有必要睡上一覺。兩、三個小時的睡眠就能使他消除疲勞,恢複精力,繼續趕路。於是,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等著瞌睡蟲的降臨。
然而,托雷斯可不是那種無需做任何睡前準備便可蒙頭大睡的人。他習慣先喝上幾口烈性燒酒,再抽上一袋煙,然後才能入睡。燒酒能使大腦極度興奮,而繚繞的煙霧有助於睡眠,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於是,托雷斯先將隨身帶的酒壺拿到嘴邊喝了幾口。酒壺裏裝的酒,在秘魯被人們稱為“芒加”,而在上亞馬遜河一帶,這種酒則被冠以“凱徐馬”的名字。人們將發酵後的甜木薯根稍加蒸餾便製成了這種酒。對於這個味覺有些麻木的森林隊長而言,在這種酒中還須摻進一定量的“塔菲亞”酒方可過癮。
托雷斯呷了幾口酒,晃了晃酒壺——很遺憾,他發現酒壺快要空了,於是便說了一句:
“又該灌了!”
隨後,他拿出一個由樹根做成的短煙鬥,塞入一些在巴西粗糙加工過的嗆人的煙絲。這種煙草屬於一種古老的茄科植物,曾由尼柯帶回法國種植。今天,法國人能夠普遍推廣種植這種產量最高、分布最廣的茄科植物,尼柯實在是功不可沒。
雖然這種煙草根本無法與法國生產的優質煙草相媲美,可是托雷斯對這方麵倒也不太挑剔。他劃了一下火石,燃起少許一點名為“蟻馬絨”的粘性物質,這種物質是由膜翅目昆蟲分泌的。然後,他點燃了煙鬥。
吸到第十口,他的眼睛閉上了,煙鬥也從指間滑了下來。與其說他睡著了,倒不如說他是陷入了一種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狀態。
①瑞斯:巴西或葡萄牙的舊輔幣名,一百萬瑞斯約合3000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