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弗拉戈索上了路,他沿著那條美麗的無花果樹成蔭的小道,一直走到塔巴亭加中心。
一到廣場,他這位著名的理發師立刻就被人發現、認出並包圍了起來。
弗拉戈索沒有用來吸引顧客的大鼓、小號,甚至也沒有那種裝飾著鋥亮的鋼片、漂亮的燈籠、帶有玻璃車身的小車,他也沒有太陽傘,沒有任何可以招徠顧客用的東西。而在集市上,人們都是用這些東西來吸引顧客的。可是,弗拉戈索有他的比爾拋開球。瞧!那球在他手中玩得多棒!他是多麼靈巧地將龜頭形的小球套在了柄尖上!他又是多麼優雅地將小球拋上了一條深奧的弧度!恐怕那些確立了“狗隨主人”曲線的數學家們也還沒計算出他這條弧度的值吧!
所有的印第安土著都來了。不管男女老幼,他們都穿著頗為原始的服裝。他們個個都認真地看著、仔細地聽著。可愛的表演者,一會兒用葡萄牙語,一會兒又用提庫那語,以一種最歡快的語調向他們滔滔不絕地說著他那套開場白。
他講的那一套,也正是所有走江湖的人要開始做生意時說的那一套。實際上,無論他們是西班牙的費加羅也好,還是法國的理發師也好,他們都是如此有把握,都是如此了解人類的弱點;他們都說著相同的笑話,他們的雙手都同樣靈巧敏捷。而至於這些土著,他們總是那麼驚訝、好奇、輕信,就象文明世界裏那些愛看熱鬧的人一樣。
就這樣,十分鍾之後,人群就開始活躍起來。他們爭著擠近弗拉戈索。弗拉戈索則站在廣場的一間“羅雅”前麵,這個“羅雅”是一間用作酒店的小鋪。
這間“羅雅”是一個定居在塔巴亭加的巴西人開的。在這裏,隻要花上幾個瓦台姆(一種當地的輔幣,每個瓦台姆值20瑞斯。約合6個生丁),就能買到一些當地產的葡萄酒,尤其是阿賽依酒。這是一種半固體,半液體的燒酒,用棕櫚樹的果實做成。這種酒通常裝在“古依”——半個葫蘆中飲用。在亞馬遜流域,人們常用這種葫蘆。
這時,男人和女人——男人的焦急之心毫不遜色於女人——都爭先恐後地坐在理發師的凳子上。弗拉戈索的剪子恐怕要失業了,因為印第安人並不要求剪短他們那質地優良的濃密頭發,而卻要求大量使用他的梳子和燙發夾子,那些燙發夾子正在屋子一角的火盆裏燒著呢。
我們的藝術家鼓勵著人群:
“快來看啊!我的朋友們!隻要你們睡覺時不壓著,這發型就能保持一年!這發型可是貝倫和裏約熱內盧最流行的式樣啊!陪伴王後的貴族小姐們的發型也不過如此。你們會發現,我是不會吝惜發蠟的!”
是的,他是沒有節約發蠟!實際上,他的發蠟隻不過是一點點摻了幾種花汁的油。但它卻能像水泥一樣牢牢粘住頭發。
因此,我們也可以給這些出自費加羅之手的發型冠以“發型建築”的名稱了,它們包括了所有的建築式樣!環圈式、卷曲式、盤繞式、辮子式、波浪式、滾筒式、螺旋式、各式各樣!沒有一樣是假的,弗拉戈索既沒用裝飾用的發帶,也沒用發結,更沒用假發。這些土著的頭發,絲毫不像那些經過砍伐與洪水衝擊而變得稀少的矮林,而更像一座保持得完好如初的原始森林!弗拉戈索呢,他也樂得在上麵插上幾朵鮮花,兩、三支長長的魚骨,或是精美的獸骨或銅質的飾物,這些都是當地一些愛美的婦女帶給他的。我敢保證,“督政府”時期那些時髦的婦女也會向往這種高達三、四層的新奇發型,而偉大的列奧那爾-達-芬奇肯定也會在他這位海外競爭對手麵前自歎弗如的!
就這樣,大量的瓦台姆,一把把的瑞斯——這是亞馬遜土著用來交換商業的唯一貨幣——像雨點一般落入弗拉戈索的口袋。弗拉戈索顯然是十分滿意地將它們裝人腰包的。當然,在夜幕降臨之前,他是不可能滿足所有顧客的要求的。顧客的數量仍然在不斷增加著。因為,擠在“羅雅”門口的不僅有塔巴亭加的土著,而且他們還將弗拉戈索到來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大河左岸的提庫那土著,右岸的瑪約胡那土著,還有居住在加於胡河邊的土著以及定居在雅瓦裏村的土著都從四麵八方趕來了。
就這樣,廣場中央排起了一條不耐煩的長隊。那些經過弗拉戈索打扮的幸運的男女土著,像一些大孩子一樣,自豪地挨家挨戶炫耀他們的發型,同時又不敢劇烈地搖晃頭部。
直到中午,忙得不可開交的理發師,都沒來得及回到大木筏上去吃午飯,他隻得將就著在卷發的間隙,喝了點阿賽依酒,吃了些木薯粉和幾個烏龜蛋。
對於酒店老板來說,這次他也收獲不小。在理發期間,人們喝掉了大量的從“羅雅”酒窖裏拿出的燒酒。的確,這位上亞馬遜河地區各個部落的普通而又高超的理發師——著名的弗拉戈索的到來,可是塔巴亭加的一件大事!
①瑞斯:葡萄牙或巴西的舊輔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