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給的聘禮,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啊!
這些年東花一點西花一點的,這些錢早就被花得七零八落了,若要湊完整,那基本就是要將她家給掏空了呀!
“大鐵,你可不要意氣用事啊,你要知道嫁到程家去那可就是嫁到金窩銀窩中了啊,再說程家自然明白這件事對你造成的傷害,你嫁過去之後自會好好彌補你,所以你好歹不要錯過了程小郎這麼個人物,三嬸這都是為了你好,不然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本來那次的事情就是她一手設計的,她若是後悔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你不用說了三嬸,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我可不想半夜做夢夢到我爹娘的幽靈來拿問我的不是,我也不想做不孝女,所以這婚我是死也不會成的。”
秦氏見她鐵了心了,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噗通一聲跪下道:“大鐵你就行行好吧,若我將程家的聘禮還回去那我們整個家就垮了啊,你也不想看到我和你三叔喝西北方的對吧,所以你就行行好,就嫁給小郎吧,你錯過了他也難得再找到這麼如意的郎君了。”
“三嬸,不是我說你,當日那聘禮是你說幫我保管的,既然是別人的東西你就不該胡亂用,既然你已經用了,那自然該你自己彌補,至於你說你和三叔沒了那些錢就要喝西北風,我覺得那倒是未必的。”她將眼神落在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的蔣素心身上又道:“素心年紀也到了,若是將她嫁出去,收了別人家的聘禮也還是一筆錢,三嬸你說是吧?!”
蔣素心渾身一顫,卻也沒抬起頭來,但她明顯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恨和擔憂。
秦氏知道今日是說不動她的,她轉頭瞪著蔣素心,早知道她這麼晦氣就不將她帶回來了,還以為她好歹是蔣家小姐可以從她身上撈點好處,卻沒想到是應了那句話,落毛鳳凰不如雞,不僅如此,她竟讓她丟了這麼大的臉,如今村裏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呢!
如今這情形大概也隻能如大鐵所說,將她隨便賣個人,好歹能換點錢。
程夫人雖然說過她會想辦法將這件事壓下去,但是流言這東西是最不好控製的,或許有人看在程家的麵子上不敢明麵上來提,但是暗地裏哪裏就能忍住不說三道四的,所以不過短短幾天時間,知縣大人的獨子,那個在國子監就學,與惠王交好的程長安和別的女子在未婚妻過世的雙親牌位前苟且的事很快傳遍了永安縣,而且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件事不知怎麼的竟然如長了翅膀一樣,一路傳到了京城……
這件事對程長安造成的負麵影響是可想而知的,不僅程長安的人品大打折扣,就連以後惠王要不要他親近恐怕也要思量再三了,總之,這件事會成為程長安那明媚燦爛人生中最大的汙點,而他將會背上這汙點過一輩子。
一時間,人們都戳著程長安和蔣素心的脊梁骨罵,狗男女,奸-夫淫-婦,禽獸不如,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而不同於眾人一邊倒的指責,大鐵倒是被人尊重和同情。
不過大鐵也沒有因此而驕傲,相反,她今後的人生卻低調得多,每天該幹的活一點都不含糊,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這天下起了大雨,從早上開始便電閃雷鳴的,屋簷水啪嗒啪嗒滴個不停,這麼惡劣的天氣,村裏的人自然都歇在家中,沒有出去做活。
反正都是打發時間,大鐵索性拿出豆子來團。
雨聲越來越大了,幾乎將天地間的一切聲響都湮滅,不過它的唰唰聲和豆子在簸箕滾動的聲響倒是奏出一首歡快的樂章。
大鐵將團出的爛豆子倒在一旁準備的麻袋中,她無意中抬頭看去,卻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看上去有些狼狽,渾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頭發啪嗒啪嗒的流下來,他麵色顯出不正常的白皙,眼瞼卻是青黑色的,嘴角周圍冒出一圈青色的胡渣,顯然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睡過好覺。
大鐵愣住了,有那麼一瞬,她覺得她出現了幻覺。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程長安這般狼狽的模樣,即便是那一次他大汗淋漓的從廚房的窗戶翻進來,他的袍腳沾上了幾許煙灰,可是他看上去依然是英姿颯爽意氣風發的,然而此刻的他,頹敗,沮喪,就好似去地獄走了一遭,被生生的吸走了精魄,徒留下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