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以不同的方式處理兩種資料。隨時處於備取狀態的資料庫會遵循所有的思考規則,當中的資料是符合邏輯的,經過現實驗證過的,在時間上與因果關係上呈現直線性,而且資料之間不會相互抵觸——例如A與B正相反,如果我們相信A為真,我們就不會同時相信B也為真。這些對於日常生活十分重要(基本)的規則,一般稱為“簡單”曆程。我們在習得語言時就會學到這些規則,而在大部分的時間裏,運用這些規則的運用者是意識“自我”。
第二種潛意識資料(我們拒絕知道,也主動地“不去知道”)遵行另一套相當不同的規則:原始曆程。這一部分幾乎可說是人內在中的另一個獨立的人,在結構上是一個獨立的部分。它有自己的生命曆程,處理外界的人、事物、資訊時獨立運作,和簡單曆程的規則完全不相幹。在這一部分的資料中,抵觸的訊息多有互相排斥的事實並存;時間處於停滯狀態,因果關係不呈現直線性;訊息未經外在現實驗證,而是由內在現實統理一切;某事為真,因為我們信其為真。我相信社會文化的運作也呈現出這種形態。雖然有的時候出現簡約的兩個好壞男人圖像(也包括曆史圖像),可是我很清楚,沒有任何一種霸權——不管是希特勒統治下的德國或是“男人的世界”——在理論上或實際上能達成完全的控製,或成為人類無路可退的最後選擇。
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觸動我們體內的原始反應,不過很明顯的,有些男人的防衛能力會比較好。憎女心理表現的極端程度與強度各有不同,從表現於外的暴力行為,到悶不吭聲的輕蔑。強度的主要決定因素可能就是這種防衛能力的強弱,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也就在黃某的不幸童年。
男性看待女性的態度是基於憎惡與敵意,這麼說並沒有錯,可是很明顯的這麼一語帶過並不夠。我們可以在任何人類關係中發現,敵意與恐懼具有重要的輔助功能。如果我說敵對關係是基於雙方對彼此意圖的恐懼,我相信大家應該都不會否認。同樣難以否認的一點是:這樣子的恐懼出自妄想——把自己的敵意衝動投射到自己認定的“敵人”頭上。美國南北戰爭中的一位名將說過:“我看到敵人了,是我們的敵人。”後來有位愛說笑話的人依此編出了一句話,後人引為笑談:“我看到敵人了,敵人就是我們。”
這裏的討論內容和憎女心理的起源有一項直接關係。因為我們無法在缺乏明確資訊的情況下判斷敵人的意圖,所以我們即使分析到最後,仍然難以判斷敵意中的妄想成分與個人最後覺察到的起初成分各占多少比例。通常一個人能得到的訊息就是自己的幻想,而且在一切都不確定的情況下,最壞的幻想會占上風。
男性的某項欲求及這項欲求慣有的內容——支配女性、控製女性——其背後就是對女性的憎惡與恐懼。關於男性的支配與控製,在許多情形下,這種支配欲在未造成女性死亡或受到嚴重傷害前就已經停止,不過很不幸的,情形並非一向如此。支配欲的存在,使得男性得以表現支配欲背後的憎惡,又能保持些許的愛情關係,給男人一些表現情愛的空間——無論表達的方式有多匱乏。說來不幸,對於許多男性而言,表現情愛的方式隻剩下一種:受到扭曲的性欲(大概也隻有男性才有這種性欲)。這種性欲的本質受到相當大的局限,隻容許極為少量的親密,而且把每個女人都視為性對象,而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女性成了男性掠奪式性欲的“合法獵捕對象”。此處的主體——女人,變成了供某種目的使用的客體。
美國專家在毆妻者教育中心時診療過一位男士(以下簡稱A),當時發生了一件事,正好可以做為上麵討論的例證。A的妻子(受害者)曾向她最好的朋友(B的太太)透露,A一直苛待她。B太太也向A太太透露自己的先生也苛待她好多年。過了沒多久,B丈夫跑到A家中,威脅他:“如果你再打你老婆,我就要你好看!”我們可以推斷,B太太為了讓自己丈夫到教育中心尋求協助,一定把A先生的事情說給他聽,希望丈夫能像A先生一樣去找醫生協助。在B太太和B先生的對話中,B太太並沒說B也愛打人。很顯然,B先生生氣了,因為他相信A先生真的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應該受到懲罰。B先生無法(或不願意)看見自己的暴力行為和A先生的行為有何類似,而且還認為自己一點也不暴力!
會產生並延續這類“極端”行為的心理狀態與社會條件是每個男性都有的。我希望自己能證明這種現象確實存在,並揭露這些現象的本質,找出其起源與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