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殺人器與Never End(3 / 3)

“因為使用著這樣的火焰所以對你來講可能感到意外,不過我覺得是將痛苦降到最低值了呢。人類在驚愕的時候是會遮蔽一些感覺的,也就是說要是用完全出其不意的一擊幹掉對方的話,火焰就會毫無痛苦地溫柔包裹著人們使其逝去。”

雖然是令人惡心的對話,但如果不接下去的話架苑就會立刻對海豚失去興趣。

“……我可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是麼,你明明是心理學家啊,分類不一樣嗎?不過說到底想找樣本也很難呢,由於驚愕而失去感覺是隻有一瞬間的事情,不是致命所帶來的驚愕的話,基本上是沒什麼效果的呢。”

啪嘰,一樓玄關的燈被點亮了。

架苑愉快地望著那裏。

海豚思忖著疑問。

即使明白對此詢問,殺人魔大概也不會給出正經回答,但他卻不由得問出口了。

“……為什麼?”

“嗯?”

“為什麼,你要殺她?”

“因為看上去很痛苦啊。”

架苑簡短地回答道。

”你一定覺得因為是殺人器所以想法都很奇特吧?但我覺得自己可是很普通的呢。很痛苦啊,看見人們痛苦的樣子,我的胸口也會傳來痛楚,所以無論如何都想做點什麼。消除人們的痛苦,我也能從我的痛苦中解放了,呐,很簡單對吧?”

“那,是……”

“我的個人主義(Rule),但很遺憾的是我所擁有的力量太過偏激了,我自己也很想有更多豐富的能力啊。”

如同理所當然一般,毫不掩飾自己的話語。

到頭來,那僅僅隻是親切的關心。

這便是動機。

並不是隻喜歡被挖去眼球的人類或者想把別人囉嗦的舌頭給拔掉這種常人無法想象的異常思維。

“你瘋了。”

“是麼?”

帆山架苑並沒有深思熟慮便回答道。

“我隻能采取這種方法來著,即便如此也想做點什麼呢。因為禁令殺人魔指定八十一號「入水死」事件,那孩子失去了多少友人啊,讓她在接下去的幾十年裏就這樣被噩夢所纏身真的好麼,已經夠了吧,隻要解放她就行了。”

架苑的手上搖晃著火焰。

她那被火光所照亮的笑顏上刻著深深的陰影。

“已經可以殺了,這樣那孩子就能被拯救了。”

與這句話語一道,鳴島海豚的時間停滯了。(喵姬:女火法,主角大招發動了還不快跑。)

拯救,這是拯救,帆山架苑是這麼說的。因為看見痛苦的人自己也會痛苦,想讓大家一起歡笑,想消除大家的痛苦。

「“好困,好吵,呼啊啊。”」

這一定也是鳴島海豚所希望的事情,架苑與海豚所考慮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但唯獨出發點相同,目的地卻有著壓倒性的差異。

「“沒關係……睡著的話就不會餓了。”」

海豚也是明白的,現在驅羽時女的情況決不能稱之為幸福,她在那場事件中失去了什麼,向海豚尋求著什麼。睡不著——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在這件表麵上簡單至極的事情深處,究竟刻下了多少傷痕與黑暗呢。

正因身為學者。

所以清楚能得到她的信任,能夠讓她敞開心扉的理由。

「“我的個人主義(Rule),但很遺憾的是我所擁有的力量太過偏激了,我自己也很想有更多豐富的能力啊。”」

嗯,承認吧,鳴島海豚想道,他無法拯救時女。正因為擁有詳細的知識所以對此更加清楚,雖然並不想承認,這份事實還是擺在了眼前。

「“已經夠了吧,隻要解放她就行了。”」

不過。

「“已經可以殺了。”」

即便如此。

「“這樣那孩子就能被拯救了。”」

僅僅承認這個事實就行了嗎。

確實,鳴島海豚無法拯救驅羽時女,而且,恐怕再怎麼有名的精神科醫生想要治療都很難吧,想要將囚禁內心的黑暗完全抹消,即使耗盡一生的治療也隻有一半幾率、甚至有可能還要低。

但是。

即便無法拯救,難道拚命尋求拯救的她就應該被殺掉嗎。

已經無法拯救了。

外人如此擅自判斷,然後讓其人生落下帷幕真的可以嗎。

消除痛苦。

就因為這種理由,這樣的行為就能被正當化嗎。

“別開、玩笑了。”

毫不猶豫地,海豚咬緊牙關如此告訴對方。

什麼?殺人魔回問道。

“別以你的標準,來擅自決定她是不是應該被拯救,這就是我要說的。”

咬緊牙關。

僅僅咬緊牙關的力量,尚存。海豚往無法動彈的手指注入力量,將那用來支撐帳篷的鋼管、將那唯一的武器,緊緊握在手中。

握緊、再握緊。

“她、有期盼過嗎,哪怕一次也好,她有說過自己想死嗎。別開玩笑了,就連我也沒有聽過的真心話,為什麼素未謀麵的你會知道?”

活動起顫抖的雙腳。

如同要挖去庭院的土壤一般,使出力氣。

鳴島海豚正在拚命地站起身來。

“別靠想象自說自話,別靠妄想隨便判斷,看見別人痛苦的樣子自己也會痛苦,你說?這種事情,到頭來、隻不過是你想讓自己開心不是麼,為什麼就沒有、為處於痛苦中的人在一旁加油的力量。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痛苦到想死的程度,卻依然想要以自己的雙腿努力站起來的人,為什麼就不能溫柔一點,讓自己的幫助適可而止、明白隻要在他們旁邊加油就好了啊。”

身體在咯吱咯吱地顫抖著。

明明看上去僅僅一陣微風吹過也會向後倒去似的樣子。

鳴島海豚卻,絕不會倒下。

那副身體,就像是舉著啞鈴的舉重選手一般,緩緩地、緩緩地。

站了起來。

“你說這是在拯救他人,但是、這份拯救究竟是對於誰而言的呢,是對驅羽時女嗎,還是說你自己呢!”

聽著被追到死亡邊緣的人的話語,帆山架苑笑了。

對此看上去有點興趣,卻又很厭惡似的。

“雖然你這麼說,但那‘人們靠自己的雙腳努力站起來’的方麵不也是你自己的想象和臆測麼?”

“承認吧。”

海豚簡單地回答道。

“我和你是同類。”

“……”

“我也是想讓自己開心點吧,我一定、即使她從心底裏希望自己死去、也無法就這麼接受的吧,在渴望死亡的她身前、我也肯定無法率直地麵對這種事的吧。”

鳴島海豚十分輕易地、拋棄了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當性。

他的話語宣告了,在這裏對峙的並非正義而是兩個自私者的事實。

就像是在說,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一樣。

就像是在說,沒有必要對自己醜陋的欲望加以粉飾一樣。

“我希望,她能夠活下來,即便明白、這是自己的任性。”

帆山架苑凝視著他的臉。

聽著鳴島海豚的話語,理解在其心底的想法,思考到達彼處的距離。

“很痛苦呢。”

接著,宣告道。

“看見你的做法,我的胸口很痛苦呢。”

浮現在她臉上的,是溫柔到似乎搞錯場合的笑容。

殺人器「燒殺死」帆山架苑,第一次為了鳴島海豚而釋放火焰。

“真巧呢。”

反之,鳴島海豚粲然一笑。

動起傷痕累累的臉頰,揚起壯烈的笑容。

“看見你的做法,我的胸口也惡心到想吐啊。”

“需要暗號嗎?”

“不必。”

彼此之間的距離是十米。

鳴島海豚當作武器的長袋已經破裂了,他的手中隻剩下了一根鋼管,雖然動起真格來也是足以殺人的武器,但以能自由操縱火焰與爆炸的架苑為對手卻幾乎派不上用場。

在海豚停下呼吸的瞬間,架苑的手臂揮動了,伴隨著轟!!的聲音出現了火焰,從半空中出現的橙色光芒與熱量,如同長槍一般徑直襲向海豚的麵龐。

“!!”

海豚立刻向側麵倒去,而剛才海豚所占的空間中突然猛烈地爆發出火焰,並不逆著爆炸風,灼熱的凶器第二次、第三次向著側邊持續倒去的海豚飛去。

海豚揮動鋼管。

這簡直就像是想將火焰擊落一樣的無謀舉動,但他卻揮空了。

這一擊,並非向著架苑的火焰,而是破壞了裝在庭前的水龍頭。

(!?)

架苑的半邊臉頰扭曲了。

像是噴泉一般透明的水柱向上噴起,如同泉水一般閃閃發亮地落了下來,一邊將其以蒸發的形式削減,火焰正要將海豚毫無防備的身體貫穿——

突然。

火焰的動作停止了。

接觸到噴泉所作出的水域內,就像是走到盡頭一般隻能坐以待斃、接著毫不可靠地搖晃著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中。

架苑眯起一隻眼。

“注意到了呢。”

“姑且吧。要是失敗的話就會馬上死了,所以也沒想著邊摸索邊確認。”

架苑繼續揮動火焰,但果然一旦進入噴水的範圍之前就像蠟燭一般被吹滅了。

砰!海豚如同要甩落水滴一般將鋼管向旁邊揮動。

“粉塵爆炸,是叫這個沒錯吧。”

“大致算吧,實際上是應該還要使用固定燃料之類各種各樣的東西才能做出來的。隻要有粉塵爆炸的話,既能爆炸也不會產生火柱。”

架苑淡淡地、淡淡地笑著。

海豚也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水柱:“雖然你說了不少,但我想僅靠這些是做不成那種把戲的。”

“嗬嗬,就是因為這麼做我才會被別人以有趣的外號稱呼啊。首先設定爆炸點A,為了能容易產生粉塵爆炸在那裏投放粉末,接著將我和爆炸點連接投下粉塵,製作出導火線B。之後隻要在身邊點燃導火線B的話就能以一直線到達導火線A了呢。”

粉塵爆炸是由於空氣中飄浮著一定濃度的粉末所發生的現象,而像海豚這樣潑灑水分的話,就會洗刷掉空氣中的粉末阻止粉塵爆炸。

特地選擇這種麻煩的爆炸方式……這是她的個人主義(Rule)麼,架苑喜歡以驚愕來將痛苦降至最低,所以應該是會追求變戲法(Tricky)一般的殺人方法的。

“果然是那時候吧,直接攻擊你腹部的時候暴露了。”

“嗯。一般來講向後跌倒這種程度是無法抵消衝擊的,那並不是停止了衝擊、而是超出了粉塵爆炸的有限範圍,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雖然的確如此,不過真的隻有這樣嗎?”

架苑像是很開心般這麼說道。

但另一方麵,海豚也捕捉到她的雙唇在微微顫抖。

以魔術師來比喻的話便能明白她的心情,雖然「燒殺死」這般魔法的名字被公開沒有問題,但就連舞台內部的裝置都被暴露出來也是很困擾的吧。

“不。雖說有點不公平,但之前我也請人調查了一下你的事。沒記錯的話你的確是,挑選盛晴之日來殺人的殺人魔吧。”

這下子,架苑總算以難堪的表情咂了下舌。

“關於我的事件,一般來講一切都是不會被報道的,但你連行動日期和殺害人數都了如指掌是怎麼回事?”

“不必擔心,我並不是那個被封印了的四部作「小鑰匙(Four

Knowledge)」的成員。”

“——你這人。”

聽到某個組織的名字,架苑的臉上一下子浮現出不快的神色。

就像是看到預料中的反應一般,海豚微微露出笑容。

兩者之間的緊張感在膨脹著。

海豚觀察著與架苑之間的距離。

大概是八米,噴泉的範圍是在水龍頭周圍三米左右,不管怎麼看距離都不夠,為了能到達架苑的身前必須要進入粉塵爆炸的範圍內。

海豚踢起腳邊的石頭。

架苑的臉龐近處發生爆炸,小石塊向側邊彈了開來。

“唔,一直互相瞪著也沒辦法呢。要是你沒有戰鬥的意思,那我就先去把那邊收拾了吧。”

架苑冷笑道。

笑著,手中揚起火焰。

“沒這個必要哦。”

鳴島海豚輕鬆地打斷道。

“要是朝那裏哪怕回一次頭的話,你就馬上會被打倒了。”

哢,海豚向前踏出一步。

就像是要從噴泉所做的臨時安全區域走出去一樣。

“你認真的麼。”

“不跟你開玩笑。”

哢,再次跨出一步。

要是走出噴泉所做出的範圍哪怕一步,那裏就是架苑可以自由操縱火焰的個人舞台了,雖然海豚看破了架苑的火焰正體並進行了防禦,但如果沒有水的話便無以為敵了。

五米。

雖然僅僅是這樣的距離,但對於架苑的火焰而言卻是絕對的長度,實際上根據目前為止的攻防來看海豚無論怎麼做都是逃不出架苑的魔掌的,在海豚的手到達架苑之前,她就會悠閑地將海豚燒成灰燼,接著將灰燼也以爆炸吹飛殆盡吧。

“想死麼。”

“不是。”

“想用這麼一根鋼管,來與我為敵?”

“什麼啊,你這不是都知道麼。”

“?”

“這個鋼管,你知道原先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之後海豚所采取的行動十分簡單。

砰!

用盡全力,海豚將鋼管插在壞了的水龍頭上。

啊……架苑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原先的噴泉消失了,如同橡膠水管一般,在鋼管中流動的水到達了海豚的手邊。海豚將拇指抵在流水的管口塞住其半邊,就像是捏緊橡膠水管的口子一樣,從狹窄的管道口噴出了急速的水流。

向著架苑的所在之處。

強行變更了水流的方向。

在鳴島海豚與帆山架苑之間如同橋梁一般連接起來。

粉塵爆炸由於空氣中的粉末被洗刷而無法使用了。

無法使用。

“!?”

就在架苑立刻想要向後退去,到達水柱的效果範圍之外前。

當!!海豚迅速向架苑衝去。放棄了鋼管,轉而握緊拳頭,奔跑在由水之簾幕所製作出來的、僅僅一條的道路上。

雖然架苑立刻活動指尖,但火焰卻沒有隨著那細小的火苗產生。

轟!!隨著沉重的聲音響起,鳴島海豚的一擊貫穿了架苑的全身。

帆山架苑仰躺在草坪上。

地麵上濕漉漉的,頭發與皮膚上傳來濕潤的泥土觸感讓人很是不快。粉塵爆炸已經無法使用了,空氣中的充足水分讓放在衣服內側的粉末吸了水黏成一團,已經無法飄浮在空中了。雖然也還有固體燃料,但充其量也隻是粉塵爆炸的輔助物並沒法單獨作為武器。

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鳴島海豚正坐在那裏。

從他那副坐在潮濕地麵上的樣子看來,恐怕已經沒力氣活動身體了吧,不過想必要打倒完全失去武器的架苑還是輕而易舉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動手。

因為並非殺人魔,所以不會殺人。

即便帆山架苑自己也期盼死亡。

也絕對不會那麼做。

“我,錯了麼。”

架苑顫抖的雙唇動了起來。

“有為了女兒的手術費而購買生命保險的父母,有為了阻止父母為女兒的治療獻出生命而一心向死的少女。那麼,他們下定決心而邁入了歧途嗎,我的行動是錯誤的嗎。”

這是賭上了自己的理由的一切所發出的詢問。

對此,海豚稍許保持了沉默。

“是邁入歧途,而且你也大錯特錯了哦,你也明白的吧?”

“大概吧。”

架苑笑了。

“要是為錢所困的話就給錢,要是被人阻止的話就用話語來說服就好。的確,是邁入歧途,而且大錯特錯了呢。”

緩緩地,她的臉龐上浮現出自嘲意味的笑容。

“但為什麼,我卻隻能選擇這種方法呢。”

流著淚水,但直到最後她的笑容也沒有消失。

翌日,從早上開始便是萬裏無雲。

但與此同時,鳴島家(與其隔壁的空屋)庭院的慘狀卻大煞風景。關於夜晚聽到數聲爆炸的事姑且用瓦斯爆炸的謊言掩蓋了下去,真相是不會被挑明的吧,因為禁令殺人魔事件是絕對不會被報道的。

驅羽時女似乎還在生氣,本來比起庭院的慘狀她大概對於擅自在睡覺時離開自己這事更為憤怒。

“海豚叔叔,我稍微出下門——”

“啊,好的好的,還有現在應該穿著正常的衣服吧。另外姑且問句,到哪兒去?”

“今天久違地回趟本家。啊,順便也可能到京一郎哥哥家裏去玩。”

“哦,晚上回來嗎?”

“要不然今天晚上就睡不著啦。”

在門口穿上出門的鞋子,時女咚咚地踢著地麵將鞋子穿好。

海豚安靜地看著她的樣子。

昨天的戰鬥被看到了吧,他這麼想道。從最開始的燈被點亮到決出勝負為止,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她到頭來並沒有輕易地走出家門。

海豚與架苑都把時女想得太天真了吧,她姑且也算是「入水死」事件的生還者,對殺人魔的警戒心自然在常人之上,而且她也知道海豚擁有與殺人魔匹敵的力量,因為曾經在咫尺之間所目睹過,所以絕對不會錯。

(也就是說,被聽到了吧。)

海豚想起昨晚的事露出了不快的表情,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真是說了一大堆任性又厚臉皮的台詞啊。

似乎是從海豚呆呆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時女笑了。

一邊笑著,她問道。

沒有亢長的鋪墊,也沒有溫柔的掩飾,僅僅隻是正中核心地說出一言。

“後悔嗎?”

不知道幫助別人的方法。

什麼叫不分場合地救人呢,感覺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到頭來,他隻是殺人魔的「對立者」。

隻是不會徹底奪取性命罷了。

這和絕對的拯救並沒有關係。

“不,完全沒有。”

即便如此,海豚仍然回以如此一言。

他相信在這裏笑著回答這件事,便是冠以“殺人魔對立者”之名的決不放棄生命之人(Never

End)的原則。

結束

《殺人妃與Deepl

End》刊載於2004年9月25日發售的「電擊h」

《殺人器與Never

End》刊載於2005年9月25日發售的「電擊hpVolume,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