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reference_book_ids\":[7267077385848097832,6890728374843477006,6838936275928484877,7255203659015785531,7233628637428190242,7257455404240604215,7012517992130939934]}]},\"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一
第一部 夜色猙獰
1
三年後。
子夜時分,李斌良一個人走在街道上。
已經十一點多了,街道上沒有行人,四周十分寂靜,兩旁的樓房差不多也都閉上了眼睛,沉睡在黑夜中。天上沒有月亮,連星星也眨動著困倦的眼睛,隻有遠方偶爾傳來一聲火車的長鳴,使人感到這座小城市還在呼吸。路燈黯淡,李斌良孤獨的身影長長地伸展在地上,隨著他的腳步向前移動。
困意向李斌良襲來,他的眼皮一陣陣發沉,恨不得馬上回到家中躺到床上。但,夜已深,白天在街道上奔忙的出租車都已經不見,他隻有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穿過一條小巷,他走上另一條街道。
這是一條步行街,雖然已近午夜,可街道兩邊很多樓房仍然燈火通明,霓虹閃爍。
這是全市有名的一條街道,有人叫它“腐敗一條街”,也有人叫它“黃色一條街”。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街道兩旁全是娛樂場所,什麼洗頭房、泡腳屋、迪廳、練歌房、台球室、保齡球館、電子遊戲廳……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那些洗浴中心和幾個大飯店。這裏,有無數年輕靚麗的“小姐”招待著來客,隻要有錢,就可以得到任何服務。最誘人的是,在這裏無論享受什麼“服務”和進行怎樣的“娛樂”活動,都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公安機關很少來此檢查,即使偶爾在檢查中發現了問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成立至今,沒有一家場所受過較重的處罰。看,前麵那幢最高的建築不就是“紅樓”嗎?對,它的名字叫大觀園,裏邊還模仿《紅樓夢》的大觀園,給每層樓或房間起了個相似的名字,什麼“怡紅院”、“瀟湘館”、“蘅蕪院”,然而,裏邊不是什麼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而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小姐”,根據她們的籍貫和性格,分居各個樓層各個房間,接待有各種口味的客人。裏邊還設有洗浴中心、餐飲中心、按摩中心、娛樂中心等,一切服務,應有盡有。因此,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紅樓的主人叫徐鐵昆。當然,不止是紅樓,這條街有三分之一的場所是屬於他的,隻不過紅樓最大最有名罷了。另外那三分之二,一半也有他的股份。最後的三分之一雖然不屬於他,但是,也要按月繳利給他。因為,這條街是鐵昆開辟的,是他保證著這裏的平安。如果哪家不繳利,惹他不高興,那麼,或者是公安局派出所找上門來,施以重罰,或者一群莫名其妙的打手闖上門來,打砸一場,讓你開辦不下去,而且無處訴說。
當然,能到這條街來消費的絕非平民百姓或工薪階層,花的錢大多數也不是自己口袋裏的。每到夜晚你就看吧,車水馬龍,尤其是一輛輛閃著高貴光澤的轎車排在街道旁,讓人羨慕不已。瞧,雖然已經是子夜,有的場所門口還有一兩輛轎車停著。這條街是鐵昆對本市的一大貢獻,他也為此而自豪,甚至不知從哪兒聽來學來的詞,說這裏是他的“拉斯維加斯”。
對此,李斌良很是憤慨,他和刑警大隊的同誌都知道,這裏是個藏汙納垢之地,裏邊有很多罪惡的勾當,應該受到懲處,他們偵破的很多案件或多或少都與這裏有關。可是,他們隻能把行動停留在嘴上,卻不敢動作。因為,市領導認為,這條街為改善經濟發展環境做出了貢獻,經常給予表揚。
對,這裏是屬於鐵昆的,他絕不允許別人染指屬於他的領地。如果誰敢向他挑戰,下場將很不妙。看見了嗎,前麵那幢黑乎乎沒有燈火的大樓……
這幢大樓叫“不夜城”,也曾經興旺過兩個多月,可現在已經人去樓空。它的主人叫毛滄海。這個不知深淺的外地人,居然想到本市來打天下,以高價買下這幢樓房,開辦了“不夜城”娛樂場所,想與紅樓抗衡,結果現在已經不知魂歸何處。三天前的夜裏,他在回家的路上神秘地被人殺死:一刀刺中心窩。
這就是李斌良和弟兄們正在偵辦的疑難案件,也是他今夜晚歸的原因。
案發已經過去三天,從目前的跡象看,短時間內很難取得突破。當然,案件破不了也很正常,李斌良到任後曾翻了幾年來的積案卷宗,發現近年來有很多重特大案件未破,其中也不乏殺人案。現在,他主持刑警大隊工作兩個多月,全市發生的一些殺人、搶劫重特大案件,除了這起都破了,比較起來破案率還是很高的,這起案子破不了,應該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這案子不同,被殺的毛滄海是來本市投資的外地商人,有較大社會影響。市領導對此案也非常重視,分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劉新峰和市長魏民都做出指示,公安局要采取所能采取的一切措施,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否則,將會給本市的投資環境帶來消極的影響。為此,無論是局長蔡明臣還是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秦榮壓力都很大。當然,直接的壓力還是刑警大隊,而刑警大隊壓力最大的是李斌良。這三天裏,他帶領全隊同誌做了大量工作,可一直沒查到有力的線索。
案子難度很大,但必須偵破。即使市領導不做指示,李斌良也不會輕易放過。這麼大的案子,破不了案無法交代。他當刑警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有這麼一股勁頭:當刑警就是破案的,破不了案,尤其是社會影響大、人們關注的案件破不了,還怎麼當刑警?他還覺得,破案有點像自己在念中學時做的那些疑難數學幾何題一樣,你解呀解呀,怎麼也解不開,可別泄氣,繼續努力,鍥而不舍,換個思路再解,忽然茅塞頓開,找到了解題的鑰匙。那時,你隻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勝利感覺充溢身心……對這案件也如此,隻要自己苦苦追尋下去,最後一定能夠攻破。也正因此,從這起案子發生他就沒回過一次家。晚飯前,妻子女兒打來電話讓他回家,四歲的女兒在電話裏說想爸爸了,說著說著還哭了。這打動了他,要不,他還不會回家。
對了,李斌良現在已經是刑警大隊教導員,大隊長因病住院,由他主持大隊工作。今晚,他就是因為毛滄海被殺案件,才忙到深夜回家的。
“腐敗一條街”的位置並不是很好,更不是市區的繁華地段,因此,走過一條街後,就是一條十分偏僻的馬路。李斌良再次感到困意襲來,不由打了幾個哈欠。他想了一下,決定走更近的路。於是,他拐向一條便道。
說是便道,其實是一條不寬的小巷,兩邊是圍牆和住宅。也沒有路燈,因此顯得很暗,但李斌良並不害怕。一則他膽子本來就挺大,二則當了半年多的刑警,鍛煉得也不知什麼叫害怕了。何況,懷裏還有手槍,就更無所畏懼了。他想也沒想,就向便道深處走去。
這條便道不寬,勉強可以通過一輛車。李斌良在便道上走著,忽然想起毛滄海被殺案。他也是夜裏一個人被殺的,他見過他的屍體,那是個身體強壯的中年人,可就在黑夜裏,不知被誰一刀刺進了心窩,再也不能爬起來了……他一悚,警惕起來,四下看了看,眼前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感到身邊好像隱藏著罪犯,隨時會突然撲上來……他不由得摸了摸腰間的手槍。
一種不祥的直感襲上心頭。
還在多年前,他就發現自己有這種直覺,每逢要發生不祥的事情時,總會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還是在讀中學時,有一次他正在教室裏上課,忽然感到身心不寧,沒放學就往家跑,結果發現母親犯了心髒病,而家裏人都下地了,是他找人找車把母親送到鄉衛生院搶救過來的,如果他晚回來一會兒,母親就可能死去了。還有一回,也是上中學的時候,放學路上穿過一片小樹林時,他覺得渾身汗毛直立,覺得有事,做了準備,結果埋伏在樹林裏準備襲擊他的幾個心懷叵測的家夥沒能得逞……
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而且更加強烈,他又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鎮定下來,暗暗笑自己膽小,繼續邁步往前走,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後邊傳來馬達聲。
他回頭看了一眼,見一輛車。從車形上看,是一輛吉普。他扭回頭繼續向前走,忽覺後邊的車聲不對……再一回頭,見吉普車沒有亮燈,正在向自己駛來,速度極快。
便道很窄,無處躲閃,吉普車眨眼間已經逼近。李斌良大喊起來:“停車,有人,我是警察……”可吉普車像無人駕駛,繼續向他衝來。他隻好快速向前跑去,吉普車緊緊跟在後邊,越逼越近。很明顯,它就是奔他來的,是撞他來的。現在拔槍也來不及了,生死一瞬間,一股熱血從他的身心升騰,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衝著迎麵撞來的吉普車飛步衝了上去,就在吉普車即將撞到身體之即,他飛身躍起,跳上車蓋,跳上車頂,又一個跟頭從車上翻下,摔落於車後。
他重重摔在地上,手掌被擦破,胳膊和大腿好像斷了似的疼痛,頭還撞到路旁的一塊石頭上,隻覺天旋地轉,差點兒昏迷。可是,他告誡自己,不能昏過去,不能……恍惚中,他看見吉普車在前麵停下,車門打開,一個人跳下車,輕捷地向自己跑來,手中還有一個細長的東西閃著寒光。李斌良的心狂跳不已,掙紮著從腰中拔出手槍,推彈上膛,指向前麵,困難地叫出一聲:“不許動,我是警察……”
李斌良扣動手指,感到手上一震,看見槍口冒出了火光,接著就再也堅持不住,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2
昏迷中,李斌良看不清殺手的麵容和身影,隻看到他的一雙眼睛,一雙陰冷猙獰的眼睛正在盯著他,而那雙眼睛就是凶器,就是那雙眼睛要殺自己,盯得他頭痛欲裂,心裏惡心。李斌良想和他拚爭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眼睛盯著自己,隨時要殺死自己。他要動一動,可是,沒人幫他,他動不了……忽然,他聽到了熟悉的呼叫聲:
“李教,李教……斌良,斌良……”
“教導員,教導員……”
頭又猛地一痛,那雙眼睛突然消失了,眼前一片迷離的碎片,他一下醒了過來,眼睛猛地一睜,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燈光,接著,真的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不是夢中的眼睛,而是真實的人的眼睛,眼睛裏充滿了關切和擔心。接著,看到一副胡子拉碴熟悉的黝黑麵孔。
他是誰?這麼熟悉,這麼親切……可一時叫不出他的名字。對麵的眼睛突然閃光,一滴眼淚順著臉慢慢淌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起來:“斌良,斌良……你怎麼樣,沒事吧,媽的,是誰幹的,說呀,是誰幹的,誰要殺你呀……”
李斌良腦海一亮,意識一下恢複了,並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吳——哥,是你……”
正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吳誌深。他見李斌良醒來,高興得一把握住他的手搖起來:“是我,斌良,你醒了,沒事吧?到底怎麼回事呀,把我急死了……”
他這一搖,李斌良隻覺手臂一陣疼痛,腦袋也天旋地轉起來,想說話又一時說不出來。吳誌深察覺到了自己的莽撞,急忙停下手,又心疼又抱歉地對李斌良說:“對不起,斌良,我太激動了……怎麼樣?好點了嗎?”
李斌良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眼前掛著吊瓶,這是怎麼回事?他想動一動,可剛一動,就覺得胳膊和腿上巨痛襲來,包著紗布的頭也一陣眩暈。
過於一會兒,他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也看清了周圍的人:除了副大隊長吳誌深,還有幾個刑警大隊的弟兄在身旁,他一一想起他們的名字:沈兵、熊大中……他忽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急忙掙紮欲起:“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這裏……你們……”
聽見李斌良說話,吳誌深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別動,要是能行,先說說咋回事;要是不行,就休息一下再說!”
李斌良已經完全想起自己遇險的經過。這怎麼能等?他費力地描述了事情經過。吳誌深和幾個弟兄非常吃驚。通過他們的口,李斌良也知道了自己暈過去以後的事:槍聲發揮了作用,嚇退了殺手,喚來了正在巡邏的民警,他們把他送進醫院救治。後來,吳誌深和刑警大隊的弟兄們聽說了這事,紛紛趕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天已經快亮了。
聽完李斌良的介紹後,吳誌深黑臉泛出紫色。他咬著牙罵道:“媽的,居然有這種事?到咱們刑警頭上動土,也太猖狂了!”
正說著,病房外麵有腳步聲,又有兩個人走進來。室內的弟兄們則紛紛向外走去,隻留下了吳誌深。李斌良從弟兄們的招呼聲中,知道進來的是蔡局長和秦副局長,想起來打招呼,可身子痛,頭又暈,動彈不得。
出現在眼前的先是頭發已經花白的蔡局長。他剛要說話,蔡局長急忙一搖頭阻止他:“別,如果不能說話就別說,好好休息!”
李斌良還是費力地說出聲來:“蔡局長,我沒事,謝謝您來看我……”
秦副局長沉著臉也出現在眼前:“能說話嗎?能說就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李斌良忍著疼痛,把遇險的經過說了一遍。秦副局長聽完,鼻子哼了聲罵道:“媽的,居然有這種事?敢向咱們刑警下手……這案子非破不可!”
秦副局長說著轉向吳誌深,沒好氣地大聲道:“這種時候,你還在這裏幹什麼?馬上行動,把別的案子都撂一撂,全力以赴查這件事。先從車查起,把全市所有的吉普車都給我查透,看昨天夜裏誰的吉普車沒在家,幹什麼去了?發現疑點立刻向我報告……”
李斌良雖然頭疼,仍聽清了秦副局長的話,急忙掙紮著阻攔:“不,秦局,別把警力都投放到這案子上,毛滄海被殺那案子也不能扔下!”
秦副局長沉吟片刻,接受了李斌良的建議:“對,那起案件也不能擱下,吳誌深,你和胡學正分一下工,你帶人查斌良這件事,讓胡學正查毛滄海的案子……哎,對了,學正怎麼沒來,他幹什麼呢……”
胡學正是刑警大隊的另一個副大隊長。對秦副局長的詢問,吳誌深搖搖頭:“不知道,也許,他還不知道吧!”
秦副局長不滿地:“立刻找到他,把我的意見告訴他,你們分頭行動!”
吳誌深答應著,又緊緊握了握李斌良的手,走出病房。
病房裏隻剩下李斌良、蔡局長和秦副局長。
蔡局長問秦副局長:“你看,斌良這起案子是怎麼回事?”
秦副局長:“這……我一時說不清。但,不管怎麼回事,這案子我不會輕易放過,殺到咱警察頭上來了,要不破,這治安還能穩定嗎?”
蔡局長轉向病床上的李斌良:“斌良,你能不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李斌良恨不得馬上找出答案,可他一時真的說不清怎麼回事。他想思考一下,可一用腦,又天旋地轉起來。這時,一位穿白大褂的護士走進來,對兩位局長說著:“行了,你們走吧,他需要休息,你們這樣影響他恢複……”
兩位局長走出病房。李斌良又眩暈起來。可是,蔡局長的話還在他腦海裏盤旋:“斌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3
天亮了,李斌良再次醒來,覺得身體輕鬆了一些,頭暈得也不那麼厲害了。可他沒有動,昨夜的事再次浮現在心頭,蔡局長的問話也浮現在心頭。是啊,這是怎麼回事呢?是誰要加害自己呢?他一點頭緒也沒有。這……看上去,對方非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呀。說起來,自己到刑警大隊後是破了不少案子,抓了不少人,也得罪了很多人,可那都是工作呀。再說了,在刑警大隊幹的時間長的比自己多多了,別人不說,副大隊長吳誌深、胡學正,哪個不比自己呆的時間長,辦的案子多,抓的人多……那麼,是不是和自己現在辦的案子有關呢?對,自己在這起案子上態度很堅決,勁頭也很足,在分析中,把鐵昆當做主要嫌疑對象,難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鐵昆就真的和毛滄海被殺案件有關了。
有關毛滄海被殺案件的情況又浮現在李斌良的腦際。
毛滄海是被刀刺死的。從作案手法上看,凶手是個行家,一刀刺入心髒斃命。對這起案件,社會上有很多傳言,還說得頭頭是道。比如:此案是鐵昆所為。因為他是本市娛樂業的巨頭,向來沒有競爭對手,這回毛滄海來,由於其雄厚的資金與親和的為人,吸引了相當一部分顧客,直接與鐵昆爭利。這不會是空穴來風。李斌良也做過分析:兩人是同行業競爭對手,都自恃有錢有勢,誰也不服誰,不久前鐵昆的手下還砸過毛滄海的場子,雙方大打出手,傷了好幾個人。雖然公安局介入了,但因為傷者的傷情都不重,主要當事人也沒抓到,也無法證明是鐵昆授意的,最終做了治安處罰了事。據說,毛滄海還向公安機關反映過,鐵昆曾威脅過他,說他和姓鐵的作對沒有好下場。
從這方麵看,鐵昆確有作案動機。
說起來,這案件也不是沒有一點線索。在毛滄海被殺現場,就留下一枚清晰的指紋,是手指蘸著血印在毛滄海屍體旁邊牆壁上的,隻有一枚,非常清晰,好像凶手有意留下的一樣。技術人員輕而易舉地提取下來,但與情報資料室所有的指紋比對了一遍,沒有一枚相近的。也通過一些途徑提取了鐵昆和幾個手下的指紋,也沒有相似之處。
可是,在外圍調查時,有人證明,在毛滄海被殺那天晚上,曾與鐵昆在一起喝過酒。因此,鐵昆極有可能是最後一個接觸毛滄海的人,不是嫌疑人也是知情人。然而,鐵昆雖然沒來刑警大隊,卻給蔡局長打過電話,主動解釋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說,二人一起喝酒是毛滄海提議的,目的是消除誤會,化解矛盾。那晚,他們說得也很投機,雙方都表示了互諒互解,喝完後就各上各的車分手了……進一步調查,鐵昆說的是實話,他在酒後確實與毛滄海分手了,有不在現場的充分證據。當然,他也可以找別人代勞,但對他的手下做了一番調查,沒找到任何證據。李斌良和弟兄們還做了一些調查工作,他們分析,如果是鐵昆殺了毛滄海,絕不會輕易動手,一定要雇用別人。他們到電信局調查了他最近的通訊記錄,但難度很大。鐵昆的通訊聯絡太多,每天數以百計,天南海北的哪兒都有,很難核實。
就這樣,三天三夜過去,李斌良和弟兄們能調查的都調查了,可仍然沒有見到鐵昆的麵。他太忙,生意多,應酬多,外出也多,找到他很難。電話打過去了,他也接了,可就是不來。傳喚證也送去了,可他看也沒看就扔一邊了,說太忙,沒有時間。無奈之下,蔡局長和秦副局長找到市領導,市領導親自給他打了電話。昨天他好歹答應晚上來刑警大隊,可李斌良和兩個副大隊長等到子夜,他也未到。最後打來電話,說有急事已經去了外地,正在為本市聯係一家準備投資的外商。李斌良他們沒有辦法,隻好離隊回家。
就在李斌良回家的路上,受到了襲擊,差點送命。
難道真的是他所為?難道自己的偵破觸痛了他,他急著除掉自己?也不可能啊,現在,案子還沒取得一點突破呢,他這樣做也沒必要哇……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頭又有點暈,他不能往下想了,便動了動身子,想換個姿勢休息一下,這時才發現病房裏還有一個人,見他動了,急忙湊上來:“教導員,你醒了……”
他看到了一張充滿英氣的年輕麵孔,認出是沈兵。奇怪地問:“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麼?”
沈兵笑著拍拍腰中的槍,又晃了晃拳頭:“保護你呀!”
“保護我……”
沒等李斌良問,沈兵就告訴他:“蔡局長派我來的,怕再有人害你,讓我時刻守在你身邊!”
原來是這樣,李斌良心裏苦笑起來:自己居然需要保護,這似乎有點多餘,難道那凶手還敢到醫院裏來殺自己……可他想起昨夜的經曆,還真的心有餘悸,此時此刻,如果真有凶手闖進醫院要殺自己,憑自己現在的樣子,還真無法抵擋。想到這兒,不由得在心裏對蔡局長生出幾分感激之情。
沈兵在旁說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教導員,當時,你反應還算快,迎著車往上跳也對,但跳到車上應該馬上趴下,抓住車體,想辦法穩住身子,然後掏出槍來……我看,咱們今後不能光練射擊擒敵,也得練練跑跳什麼的……”
沈兵是從武警轉業分到刑警大隊的,練過散打格鬥。刑警大隊開展的警體訓練中,其中擒敵技術就是由他來擔任教官,蔡局長派他來保護自己,可見其用心良苦。
也許是身邊的沈兵增強了自己的安全感,李斌良想思考一下昨晚的遭遇,但腦袋和眼皮卻越來越沉,慢慢又閉上了眼睛。
人大概真的有第六感覺。李斌良雖然在睡著,但睡得很不安寧,夢亂七八糟的,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躲什麼,又像在找什麼,又著急,又憤怒,又害怕。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一股熟悉的化妝品香味,又感到有冰涼的水滴落到臉上。接著,他聽到女人的抽泣聲,感到一雙柔軟的小手在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聽到輕聲的呼喚:“爸爸……”
他一下就醒來了,眼睛一睜開就看到了女兒那可愛的臉龐,不由脫口叫了聲:“苗苗……”想伸手去抱,卻覺手臂一痛,輕吟一聲,放棄了動作。
旁邊一雙手把女兒抱過去:“苗苗,別碰你爸爸……”
是妻子。李斌良扭過臉,看到了妻子漂亮的臉龐和她含淚的眼睛。出了這種事,她肯定會擔心的。他抬起臉勸她道:“別怕,沒什麼,你看,我不好好的嗎?”
妻子把臉掉向一旁,大聲地抽泣起來。這時,旁邊有人說:“弟妹,你多呆一會兒,我們倆出去一下!”
說話的是吳誌深,不知什麼時候他也來了。聽了他的話,妻子急忙掉過臉來:“別,吳大哥,你們呆著吧,我沒事……”
可是,吳誌深和沈兵互相使個眼色,還是走出病房。
隻剩下自家三口人,但病房裏卻一片寂靜,甚至有些尷尬。妻子垂著眼睛沉默著坐到對麵的床邊,女兒也隻是安靜地守在爸爸跟前,不玩,也不說話。
李斌良心裏的溫暖在消散,他感到有點冷。
還好,她終於說話了,聲音不大,口氣還算和緩:“到底咋回事啊?把人都要嚇死了……”
李斌良不想告訴她,但他也知道,自己越不說,她會越惦念。因此就把昨夜的遭遇大致講了一下,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她仍然嚇得不輕,又扭過臉抹起了眼淚。他預料到,她將要說什麼。
果然沒錯,妻子抹了一把眼淚後說:“咋樣,我說得沒錯吧,勸你不聽,非要幹這刑警……我看,早一天晚一天,你不被人殺死,我也得被嚇死……”
李斌良閉上了眼睛。
近幾年,李斌良經常和妻子發生口角,而且,隨著矛盾的升級,漸漸影響到兩人的感情,他們之間出現了一條縫隙,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彌補。此時此刻,他又清晰地感覺到那縫隙的存在。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的,結婚後也吵過嘴,但是哪對夫妻不吵嘴呢?應該說,一開始是正常的,矛盾的升級是他到公安局工作後特別是調刑警大隊後,進一步加劇的。她無法習慣他經常性的夜不歸宿,不滿意他對工作的投入態度,當然,還有拮據的家庭經濟,也成為他們衝突的導火索。要不是有吳誌深從中調和,恐怕兩人早已鬧翻了。此時,自己受了傷,遭遇這麼大的危險,不但沒得到她的溫柔和關懷,反而是一通抱怨,李斌良感到一陣傷心。
妻子沒有想到他的感受,抽泣幾聲後在旁數落起來:“怎麼樣?勸你不聽,這回可好……要是在市政府不出來能出這種事嗎?你們那批秘書已經有三個當上鄉鎮長了,一個還當了書記,都是正科級。餘一平比你後進去的,都提了副主任,哪個不比你強……調公安局也行,在政工科不挺好嗎?如果不出來,現在已經是政工科長了,還是黨委委員,憑你的能力,幾年後政委就是你的。現在可好,整天起早貪黑,家都不回,我看不出有啥前途……都說你們刑警手裏有權,有的人幹幾年就發家了,你大小還是個頭兒,可我沒看出啥權來,隻有挨累的權。這麼長時間了,除了工資,我是沒看你往家多拿一分錢,就是工資也沒有開滿。這不,還差點把命搭上……”
怒火一股股地從李斌良心中往上湧,他強力抑製著,並再三告誡自己:忍耐,要忍耐……
這就是她——妻子王淑芬。她說到點子上了。其實,什麼不該從政府辦調出來,什麼不該當刑警,都是表麵原因。如果自己能大把大把地往家拿錢,滿足她的一切欲望,自己做什麼工作她也不會有意見的;對錢是怎麼來的,她是不會多問的。隻要有錢,能滿足她那浮淺的虛榮心就什麼都好了!
這才是他和她發生隔閡的根本原因。
她怎麼是這樣一個人?結婚前,沒看出她這樣啊……無怪乎有人告誡自己,搞文藝的女人多虛榮,難養活……難道真是這樣?可現在她已經改行了,已經當上領導了……她調出文工團後,先在婦聯工作,後又調組織部,不久前又被提拔了市勞動局的副局長,可她還是這樣,還是這水平!李斌良知道,她也曾在台上給別人作報告,也偶爾看過她寫的講稿,什麼“四有”、“四自”,教育別人忘我工作無私奉獻……可在沒外人的時候,她就這個樣子。這才是真實的她。
妻子還在埋怨。李斌良閉著眼睛聽著,心裏的反感越來越強烈,血往上湧,頭又暈眩起來。他終於忍不住了,猛地睜開眼睛,粗魯地一揮手:“滾,你別煩我,我願意當警察,願意當刑警,願意冒危險,我死了也不用你管。要是看我不行,你可以另行選擇,你不是說餘一平提副主任了嗎?找他去吧,他能往上爬,我不如他,我就是傻,就是傻。要是不傻,也不會找你這樣的人當老婆!”
“你……”
妻子氣得猛地站起來,喘了幾口粗氣,一把抱起女兒:“好,我走,我們走,反正你心裏也沒我們娘兒倆……”
妻子抱著女兒轉身向外走去,吳誌深卻及時出現在門口攔住她:“哎,弟妹,你這是……你多呆一會兒啊,怎麼了……”
吳誌深總是這樣,總是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出現。果然,妻子看到吳誌深,表情緩和下來,勉強笑一下說:“我得先把孩子送幼兒園去,然後還得上班……吳大哥,麻煩你多照顧他了!”
妻子說著還是要走。吳誌深把她攔住,輕聲問:“是不是生活上又有困難了,有就吱聲,我知道你們,那倆工資幹啥也不夠,可隻要你們兩口子和和睦睦的,啥都好辦,有你吳大哥呢……”
聽著吳誌深的話,李斌良不知道如何是好。
結婚後,李斌良很快發現妻子是個虛榮心很強的女人。她在生活中總是和別人比,穿的、住的,什麼都比。她總是說,人家有自家沒有讓人笑話,沒臉見人……特別是近兩年,市裏蓋起一幢幢住宅樓,很多機關幹部都搬了進去,她就受不了啦。去年,勞動局蓋了幢住宅樓,她說啥也要買。因為是內部職工住,確實便宜,可那也要五萬多塊錢呀,到哪兒去弄?可妻子決心是不會改變的。她把住的平房賣了兩萬多塊,又東挪西借地湊了幾千,可最後還差兩萬元,怎麼也湊不上了,就逼著他想辦法。他哪裏有辦法可想?兩人為此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妻子甚至提出,他要不籌到錢,就跟他離婚。李斌良則態度更堅決,就是離婚也不去借錢……
衝突突然平息了,妻子再也不提這件事了。李斌良以為事情過去了。誰知不久妻子忽然張羅著往樓裏搬家,問她哪兒來的錢,她就是不說。李斌良聲稱,不說出錢哪兒來的就不搬家。這時,妻子才告訴他,是吳誌深主動伸出了援助之手,拿出了兩萬元。麵對李斌良的詢問,吳誌深隻好承認有這回事。他說:“我知道你的脾氣,本來想瞞著你的,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就快搬家吧,別賭氣了,沒用的也少說。吳大哥的日子還行,家底兒比你們厚。你嫂子經商,掙得比咱們多得多。往後,有事你就吱聲,隻是別跟弟妹吵架,夫妻一場不容易,要和和睦睦的……”
當時,李斌良心裏壓力很大,母親說過,到啥時候也不能花別人的錢。他也信奉朋友相交淡如水的信條。因此他要妻子把錢還給吳誌深,可錢已買了樓,拿啥還?沒辦法,他隻好對吳誌深說:“吳哥,你知道我的經濟情況,不知啥時能還上你這筆錢!”
吳誌深的黑臉拉下來:“你到底還認不認我這吳哥,咱們是不是弟兄?我說讓你還了嗎?當然,我知道你的脾氣,不花別人錢,可我是別人嗎?好,我說明白吧。錢,啥時有啥時還;能還就還,不能還就算沒這回事。行了吧……斌良,你也怪不著弟妹,咱們刑警成年起早貪黑,經常外出,把老婆孩子扔在家裏,你放心嗎?住樓就安全多了,也方便多了。這也是為了工作呀……”
一番話好歹說服了李斌良。李斌良終於和妻子一起搬進了住宅樓,風波也就平息下來。
從那以後,李斌良在不知不覺間與吳誌深的關係更密切了。他覺得,他在某些地方就像自己的兄長,人雖然粗魯些,可寬厚,樸實,一副熱心腸。在工作上也是如此,自己到刑警大隊後,也正因為有他的支持,才順利打開局麵。
吳誌深勸了李斌良妻子幾句,見她還是要走,就又勸了幾句把她送出病房。
一直在病房外麵偷聽的沈兵這時走進來,他看不出眉眼高低地對李斌良說:“教導員,嫂子和你可不一樣,挺厲害呀……”
這話正巧被進來的吳誌深聽到,他瞪沈兵一眼道:“你胡說些啥呀?”然後對李斌良說:“斌良,你別怪弟妹,其實,哪個女人都這樣,要是我遇到這事,你嫂子還不知道嚇成啥樣呢……對了,我本來沒想告訴她這事,可她不知從哪兒知道了,找到隊裏,非要我領她來,可來了你們又……斌良,弟妹其實是惦念你的,跟你生氣也是疼你。她的話也沒錯,說起來,咱們刑警有啥意思?成年沒黑沒白地忙,累得要死,還危險,可誰理解?如果日子再困難,就更沒意思了……說實在的,我要有你的水平,說啥也不幹這行……真的,在政府辦幹,前途該多大。可現在……好,我知道你不願聽,不說了……哎。你現在好點了吧,昨天夜裏,你看清那個凶手沒有?他長什麼樣?”
吳誌深的話一下又把他帶進昨天夜裏。他的眼前模模糊糊現出一個人影:瘦削、機敏……可離得遠,天又黑,根本看不清麵孔。他搖搖頭:“沒有,一點也沒看清。當時,我隻看見他跳下車,向我奔過來,手裏好像拿著一把匕首……後來我就開了槍,暈了過去。”
吳誌深失望地歎口氣,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媽的,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呢?為什麼要衝你下手呢?”
李斌良還是搖搖頭:“我也想不出來。要說得罪人,咱們刑警肯定得罪人。可我當刑警時間並不長,雖然也抓了些人,比你們可少多了,誰要對我下毒手,我還真想不出來,我想……”
李斌良停住口,吳誌深專注地:“斌良,你有什麼想法?懷疑誰?”
李斌良想了想,還是說出昨夜心中閃過的念頭:“這……也是瞎猜……我有一種感覺,沒準,這事兒和咱們正在辦的毛滄海案件有什麼聯係!”
聽了李斌良的話,吳誌深和沈兵都顯出吃驚的表情,吳誌深猛地站了起來:“什麼?這……你這麼說,有什麼根據嗎?”
李斌良想想又笑了:“哪有什麼根據,隻是一種感覺。也許並不是這麼回事……是啊,這裏能有什麼關係呢?殺手殺了毛滄海,我們懷疑與鐵昆有關,難道就因為這個……”
沈兵接過話來:“我看這個分析也有道理,也許,咱們的行動觸到他了。我聽人說過,那小子可黑了,什麼屎都拉得出來!”
吳誌深也沉思起來,片刻後點點頭說:“也真沒準兒,知人知麵不知心,別看他是什麼企業家、市人大代表,我對他也沒好印象……不過,我總覺得有點牽強,毛滄海的案件剛發生,咱們正在調查,還沒什麼進展呢,鐵昆為什麼要對你下手呢?再說,咱們還沒和他正麵接觸呢!這……”
這是有點牽強。李斌良也知道,但,他確實有這樣一種感覺,至於為什麼他也說不清。又想了想說:“不管是誰,反正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這案子要不破,我也不在刑警大隊呆了!”
吳誌深道:“是啊,都殺到咱刑警頭上來了,這案子要是不破,還當什麼刑警?好了,你這一說我也坐不住了……對,得跟你說一下,咱們刑警大隊和市區派出所的弟兄都出動了,秦局親自指揮,從昨天夜裏忙到現在,我來之前還沒發現什麼。你安心養傷,有消息我隨時告訴你……好了,我得忙去了。沈兵你可要小心,一定要照看好教導員,要是再出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吳誌深說著風風火火地出去了。沈兵對李斌良說:“吳大隊這人好,對人實在,熱心腸,不像胡大隊……教導員,有我在你放心吧,我還真盼著那個殺手來呢,我和他見個高低!”
下午,秦副局長又來看李斌良,並且帶來了工作進展情況。
看到秦副局長,李斌良掙紮著坐起來。秦副局長黃黃的臉色十分難看。他點起一支煙,使勁抽了一口,才悶悶地開口:“那輛吉普車查到了,是一個人停在路邊被盜的,他上午報的案,中午有人在城外公路旁發現了這輛車,車尾部還有彈痕,估計就是它了!”
李斌良心中一喜:“那,別的呢?車上發現什麼沒有?”
秦副局長搖搖頭,又使勁抽一口煙:“沒有。車是找到了,可技術科反複檢查,也沒發現一枚指紋和任何遺留物。車主及家人經反複審查,也全部排除了嫌疑,他們的車確實是被人盜走的。估計,凶手來自外地!”
李斌良心裏迅速做了判斷:先盜車作案,再用其做交通工具逃跑,逃跑後怕被追查發現,再棄車,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策劃嚴密,手法老到,不是個生手。
看來,這案子有些難度。
秦副局長抽了兩口煙,又問起吳誌深曾經問過的話題:“你把經過再詳細說一遍,難道就一點也沒看清凶手的模樣?!”
李斌良按照秦副局長的要求,把昨夜的經過又詳盡回憶了一遍,可是,連他自己都覺得對破案沒什麼幫助。秦副局長歎口氣又問:“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李斌良又把對吳誌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提到了毛滄海案件和鐵昆的名字。秦副局長聽後張大了嘴,煙也忘了抽,似信非信地搖著頭說:“能嗎?不可能吧,鐵昆為啥要害你呀……沒有作案動機呀,這沒必要哇……這可是大事,咱們刑警辦案要憑證據。這話,你可千萬不要亂說,要是傳到鐵昆耳朵裏,他問上門來,那可太被動了!”
說得有道理,秦副局長提醒得對,這話是不能對別人說。因為,沒有任何證據,也無充足的理由,這隻是一種感覺,一種推測。
一天過去,一無所獲,線索斷了。
4
三天過去了,李斌良還在病床上躺著。
這是一個隻有兩張床的病房,醫院正處淡季,整個病房隻住了他一個人,另一張床正好沈兵用。
三天來,李斌良很是著急,無論毛滄海的案子還是自己遇險的事件,都使他難以安穩地睡在床上。但身體一動就疼痛,頭也發暈,他隻好耐心地在病床上養著。正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可以補一補了。然而,他睡不好,即使睡著了,也總是做些怪夢。
隊裏的弟兄們都很忙,他盡力不讓他們來探訪和照顧,有沈兵陪在身邊就足夠了。
妻子昨天曾來過一次,但兩人說著又差點吵起來,妻子就再不來了。此時,除了沈兵躺在對麵床上打盹,整個病室再無別人,靜悄悄的。李斌良覺得頭不那麼暈眩了,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可一陣寂寞又湧上心頭,眼前出現了女兒那可愛的模樣,妻子把她抱走後再沒帶她來過。此時,她一定在幼兒園裏玩耍吧,不知想沒想爸爸……他不由有點恨起了妻子:你來不來無所謂,可女兒呢,她也不能來見爸爸了……此時,他躺在床上,不由回憶起往事。
李斌良今年三十四歲,出身於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家就在距市區百裏外的一個村莊。十多年前,他靠著自己的天資和勤奮,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省內一所重點大學。他是學文的,在大學裏品學兼優。畢業後本有機會留在省裏或留校任教,可他拒絕了這些機會,自願要求下基層,想回到家鄉做點實實在在的事。就這樣,他被分回本市,在市政府辦公室做秘書。
常人看來,這個崗位對一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來說,是求之不得的。誰都知道,秘書直接服務於領導,容易被提拔,甚至有人說,秘書就是領導的預備隊,是幹部的儲備庫和培訓班。對李斌良的分配,很多人是非常羨慕的。可是,他自己卻很不滿意。起初還可以,他廢寢忘食工作,學習方針政策,研究經濟理論,還經常深入基層搞調研,寫出了不少有分量的文章在省市一些報刊上發表,也確實引起領導對他的重視。後來,凡領導的重大講話幾乎都由他來執筆,不到三十歲在本市就有了才子的稱號。然而,他卻越幹越煩。因為他發現,盡管自己動了很多腦筋,領導在會上念得也頭頭是道,但會開完,也就完了。自己徒有虛名,於現實生活卻沒有多大補益,這使他很苦惱。另外,他還發現,領導雖然很倚重他,在提拔上卻沒比誰快到哪兒去,幾個資曆差不多的秘書,先提拔的還是搞事務的。於是,他的心漸漸冷下來,打定主意離開機關,找一個幹實事的地方。後來又發生一件事情,使他更不願意在市政府呆下去了。經過一些曲折,他終於來到自己選中的地方——市公安局。